魔尊他为何那样

　　“看你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沈祝两指仍旧捏在剑锋上，眉眼含笑，一字一顿，“瞧你方才的模样，本君还想着或是许久不见，你已经认不得本君了。”

　　系统没有答话，被强行凝出的实体剑光渐渐暗了下去。

　　“沈祝”的眸光一暗，松开了手指，任由手中的系统再次散作银白色的光点，消失在了空气中。

　　他抬眼望向前方的两个背影，左手不知捏了个什么诀，脚下骤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现片刻后就沉入了厚厚的冰层中，消失在了雪原中。

　　“雪昧族，”他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语气莫名，“久违了。”

　　前方的雪昧族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一人拉了拉身旁另一人的手臂，低声不知说了什么。而他身侧的人则是十分小心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沈祝轻“啧”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掌透过指缝看着近在眼前的高大城门，轻轻眯起了眼睛，如蝉翼般的眼睫被雪色映出了几分暖色：“你也久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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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三人走到城门处时，原本空无一人的城门处竟稀稀落落站了十数个雪昧族人。

　　当沈祝走近的时候，前方的两人自发地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直不紧不慢跟在他们身后地沈祝。而后单手碰肩，朝他恭敬地躬下身来。

　　其余诸人也在两人躬身的瞬间齐齐弯下腰来，口中说着一种奇异的语言：“嘎鲁奇江物。”

　　“乌苏奇。”

　　他们口中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一遍又一遍。面色虔诚，语气恭敬。

　　谁也没有起身。

　　沈祝望着他周遭一个个能够被称作巨人的雪昧族人朝他恭敬地行礼，唇边的笑容很轻，但是那双眼眸中透出的，却是从来不曾见过的暖意。他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辛苦诸位。这两百年来，是本君亏欠了诸位。”

　　他说的仍是人族通用的语言，并不是雪昧族的语言。

　　四周的雪昧族人没人能听得懂，但他们仍旧面色恭敬，起身时的动作甚至有些小心翼翼，沈祝竟还能够从那双飘着幽蓝色火焰的眼中品出几分孺慕的意味。

　　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是碍于与对方语言不通，也就不再言语。

　　“仙君不必说这般话。”一道苍老的人声从人群后方传来，“当初若不是仙君，我族早已灭亡。不过是帮仙君看一样东西，百年时光于我等不过弹指一挥间，又怎及得上仙君从前救我全族的恩情。”

　　沈祝闻言，抬眼望向来人，终于再次向前踏了两步，朝来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大祭司。”

　　大祭司按照常人的年纪来算，已经是到了老年了，但他除了声音以外，脸上甚至看不出半分衰老的痕迹。若是仅仅只看见对方的脸，绝没有人会猜出他真实的年纪。

　　——因为那张脸，看起来不过是张二十岁青年的脸。

　　雪昧族人躯体不老不死，唯有当他们的生命焰火熄灭的时候，那具躯体中便会生出新的生命之焰。因此雪昧一族千万年来，族内子民的数量从未改变。他们识人依靠的并不是躯壳，而是身体中的那一缕生命之焰。

　　故而见到上一个“沈祝”的时候，虽然认出了对方，却并没有感受到对方的生命之焰。知道他眉间的莲纹开始发热，他们才终于确认，对方就是他们等待了百年的人。

　　大祭司是雪昧族生命之焰燃烧得最久的人。就连雪昧族内的人，也几乎已经无人知晓对方的年岁了。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就连沈祝也能看出来，对方早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如今还能强撑着，或许只是因为当初同他许下的那一个承诺。

　　大祭司并没有受他的礼，稍稍侧身避开了他的礼节。拄在手中的权杖随着他一步步前行，在冰层上发出了一声声沉闷而又有力的撞击声。

　　“叮——叮——叮——”一声接一声的敲击声逐渐围绕大祭司周身开始扩散，每经过一个雪昧族人的时候，都会挑起一阵很轻的风，围绕着对方晃晃悠悠转个圈，像是抚摸又像是告别。

　　水波般的声环以大祭司为中心扩散到整个冰原，原本空无一物的雪白冰原下，有一方幽绿色的绿枝破冰而出。

　　先是一株小小的绿枝，而后渐渐向四周蔓延，长大。最后，长成了一株蔓延整个冰原的擎天之柱。

　　“叮——叮——”

　　敲击声还在继续，已经停止生长的绿枝竟从最高处落下一根葱绿的藤蔓，而后逐渐在沈祝眼前编织成了一座环绕整株绿植的藤蔓阶梯。

　　“叮——”敲击的声音终于停止。

　　绿枝的生长终于结束，而原本空荡荡的冰原已然被绿植整片占领，除了矗立在众人后方的雪城。

　　沈祝看着那道通天的阶梯，微蹙的眉头终于完完全全舒展开来。他回身看向已经来到他身前的大祭司，语气温和：“通天藤是由雪昧一族百年来倾全族之力育成，大祭司可要与本君一同前去一探？”

　　大祭司摇了摇头，那张堪称圣洁的脸上竟显出几分少有的慈祥来：“这本是仙君的机缘。我族不过是帮仙君收着这通天藤，说是倾全族之力也太过言重，不过是闲暇之余同这灵藤玩耍片刻。”

　　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一根绿色的藤蔓伸长到众人身边，轻轻蹭了蹭大祭司的脸颊。

　　大祭司也笑了起来，十分熟练的就轻轻抚了抚对方。

　　沈祝见状，也就不再强求。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心思，那本还在同大祭司玩耍的绿藤磨磨蹭蹭窜到了他的身侧，十分不情愿地抖了抖，这才化作一节节的阶梯，连接到了不远处的那柱擎天树上。

　　“这百年来辛苦诸位，”尽管对方其实并不看重这句感谢，但沈祝还是在离开前再次重复了一遍，“再会。”

　　——若是那时他还活着的话。

　　***

　　藤蔓构成的阶梯并不长。

　　但其实细数下来，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阶。

　　通天藤在万年前是除飞升之外叩响仙界之门的第二条通道。若是有修士凭借自身修为难以飞升，便可去寻这传说中的通天藤，登上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得到一个飞升成仙的机会。

　　若是得到了天道的许可，便能够直接越过飞升雷劫，羽化登仙。

　　但是沈祝当初寻这柱通天藤的目的，却并不是想要飞升成仙。他自寻来了这传说中的神物，便将此物交给了雪昧族，嘱咐对方交给两百一十三年后的自己。

　　而如今，他筹备了这么多年的计划，终于得以完成了第一环。

　　他身后的阶梯随着他的步伐，一点一点消失在半空中。他每走一步，身后的阶梯便少一阶。

　　待到沈祝终于跨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他身后的藤蔓阶梯便已经消失无踪。他望着眼前的那扇云雾缭绕的巨大门扇，伸手将五指贴了上去。

　　在二者相接触的一瞬间，他的手心出便出现了一环白色的印记，就像是一把钥匙。门识别出了他便是方才的登梯人，发出一阵金色的辉光，沉重的门扇轰然从两边打开。

　　沈祝看着眼前记忆中一模一样的一幕，扯了扯嘴角：“你也……久违了。”

　　他看也不看身后，毫不留恋的便踏入了门扉之中。

　　在他进入后，原本打开的大门再次合拢，恢复如初。

　　而在他进入后不久，一个被黑色雾气掩盖的人影亦循着他的方法，将手心摁在了门扇之上，却没等来预料之中的白色印记。

　　“怎么回事？！”雾中人大惊，却发现原本十分庄严的白色门扇竟在他将手掌覆上去之后，门缝中渐渐冒出了一阵阵暗红色的雾气，其中还带着难以掩盖的血腥气。

　　雾中人急急后退两步，手中出现了一对弯刀，抬手将蔓延过来的雾气披散。却发现这些雾气就像是甩不掉的泥潭一般，越来越多。到最后，原本洁白的门扇已经彻底被染成了血红色，原本的庄严气息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毫不掩饰的邪异之气。

　　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传说中的通天之门。

　　“可恶，被他算计了！”雾中人恶狠狠瞪了一眼那血红色的大门，仿佛能够透过门扇看到早已踏进门中的沈祝。

　　他不甘地自怀中掏出一件还冒着血气的法器，一口咬破了手指，将自己的血液涂抹在了法器表面。那邪异的法器顿时发出了诡异的光芒，十分迫切的开始吸起了他的血。

　　原本黯淡无光的法器表面顿时像是人皮下的血管有鲜血在涌动一般，骇人异常。

　　终于，在那血红色雾气就要覆上他的身躯的时候，那法器之上终于显出了一个黑红色的法阵，将他笼罩在了其中。

　　“下次……下次，我一定要你死……啊！”

　　原本已然被法阵上的屏障搁在外放的雾气再次笼罩了上来，竟开始吸他原本已经止住了血的伤口。

　　像是水蛭一般的雾气裹挟着他，将他托向那个血红色的大门。

　　“啊！”剧烈的疼痛和恐惧席卷了他的全身，“不要！不要……啊！”

　　大门再次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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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早已踏入门内的沈祝却是心情很好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摇头晃脑地向更深处走去。

　　而他口中唱着的内容，若是仔细听，竟是：“叫你别来你偏要来~如今可好~驾鹤西归~嗯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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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他看不见的另一边，深渊。

　　双眼猩红的魔尊大人手中持剑，猩红的舌尖舔舐过指间刚从唇边抹下的血迹，看向正落到他身前的黑衣人，眸光冷寒：“你，碰过他？”

　　黑衣人惊恐地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却再也来不及眨一下眼睛。

　　——身首分离。

　　鲜红的血色飞溅开来，有几滴落在了宋裴黑色的长袍上，他却毫不在意。

　　眸光直直落在九霄之上，似乎透过暗沉沉的血色天空，窥见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阿祝，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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