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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气
中午放学,学委那几个找陈默一块吃饭,陈默摆手说:“你们去吧,我吃食堂。”
“食堂也是人吃的?”学委鄙夷。
“我可没你们那么多生活费,不吃食堂吃什么,难道饿死?”陈默噙着笑反问。
学委正要说话,郑初凝从窗户里探了半个身子进来,“阿默,你中午吃什么,一起啊!”
又来一个,陈默无奈道:“吃食堂,大小姐,你可吃不惯。”
郑初凝不服,“凭什么你吃得惯,我就吃不惯?”
“因为食堂不是给人吃的。”陈默笑吟吟地瞥了学委一眼。
“我那是开玩笑呢。”学委打着哈哈,“那什么,那就吃食堂呗,走,咱陪阿默一块吃食堂去。”
“啊?”学委的几个跟班有些不情愿,被学委一个眼神刹住了。
陈夕也要去食堂,已经准备出教室了,听她们商量,就没走。
她不想和她们一路,本来就不是同路人。
这一群人商量好之后浩浩荡荡地走了,没一个正眼瞧过陈夕。
陈夕故意在教室里拖延了十分钟才下楼,等她到食堂,那一群人已经打好饭坐下了。
路过时,陈夕看到桌上除了食堂的餐盘,正中间还有几个非常精致的食盒,只听郑初凝道:“阿默,这是我家厨子做的勃艮第红酒鸡,你尝尝。”
又听学委道:“初凝,只给阿默尝不给我们尝?”
“去你的,当然是大家一起吃。”
紧接着几人一阵哄笑。
陈夕快步略过她们,走到打饭窗口,无视前面那些荤菜,径直停在米饭旁边,打包了一份米饭、一份青菜,拎回宿舍吃。
她吃不下东西,但下午有体育课。
陈默的座位正好面对着打饭窗口,假装无意地扫了一眼。
陈夕走路姿势不大对。
陈夕大课间在楼梯上被郑初凝不小心搡了一下,脚脖子撞到石阶,当时不觉得,竟越来越疼,忍了一个上午,这会儿走路一瘸一拐的。
拎着盒饭,为了避开这群人,陈夕特地绕了一大圈,从侧门离开食堂。
陈默和她的朋友们聊笑,余光始终追着陈夕的背影。
傻子,不知道伤成什么样了。陈默心里发紧。
直到陈夕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食堂侧门,陈默漫不经心地嚼着嘴里已经没有味道的鸡肉。
“阿默。”学委肘了陈默一下,“初凝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
“什么?”陈默笑得毫无异样,“抱歉,我刚才在想期末考试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期末考试?阿默,我们真是心有灵犀!”郑初凝眼睛亮了,“你也知道我学习很差,我妈说这学期我再考不好就要减我的零花钱了,能不能我每天晚上上晚自习前去找你,你给我补补课?”
这种事太麻烦,陈默不想有人侵入她和陈夕的领地,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正要拒绝,转念一想,勾起薄唇,“好啊。”
……
陈夕回到宿舍后,撩开了自己的裤腿,倒吸一口凉气。
脚脖子已经肿得高高的,又红又亮,像红烧猪蹄。
难怪这么疼。
寝室里没有药,陈夕不知道这种伤应该怎么办,只能忍着疼,大口吃饭,转移注意力。
吃了饭,刷了牙,躺在床上午休,伤口又胀又火辣,根本睡不着。
陈夕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就是郑初凝挽着陈默的胳膊,或者对陈默甜甜的笑。
床上像有一千根针,扎得她不得不翻来覆去。
听到陈默的敲门声,陈夕用薄毯蒙住头。陈默很聪明,陈夕怕装睡露馅。
这样更容易露馅。
陈默进门,一眼看穿。她担忧地看向陈夕的左脚,可惜被毯子遮住,陈默此刻希望自己有透视眼。
陈夕一个上午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陈默想了一圈,最有可能受伤的时候就是大课间做完早操上楼梯。
陈默想,应该帮她检查一下患处,伤筋动骨一百天,如果真伤着了骨头,不及时治疗有可能影响以后的生活。
要在此时先低头么?陈默犹豫了。
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现在妥协,前功尽弃。
看陈夕的状态,她就快坚持不下去了。
再忍忍吧,陈默想,再过两天,再过两天就带她去医院。
下午的体育课上,陈默一直提着一颗心,担心陈夕要忍着痛跑步,担心她不敢跟老师请假。
好在陈夕笨是笨了点,轻重缓急还算分得清,走出了班级列队,私下找体育老师说明缘由。
这些年体育老师见过的因为不想跑步而找各种理由的学生太多,他不信陈夕,陈夕不得已撩起自己的裤腿让他自己看,他露出意外的神色,同意了陈夕的请假要求,特地把体育委员叫过来,嘱咐搀她回教室。
陈默在队伍后排,遥遥看了陈夕撩起来的脚脖子一眼,低头推了下眼镜,面色凝重。
她的视力极佳,两只眼都是5.2,陈夕的皮肤又极白,很难不注意到那块红肿起来的异常。
比陈默想象的更严重。
陈默动摇了。
陈夕怕疼,平时自己不小心在柜子上磕一下都得哀嚎,现在脚肿成馒头,一个上午外加一个中午,陈默没听她吭一声。
该有骨气的时候她没骨气,不该有骨气的时候她的骨头倒是挺硬。
那点骨气全用在陈默身上了。
想到这里,陈默气得咬牙,硬生生止住了内心去关切的冲动。
陈夕又疼了一下午,下午放学,脸都苍白了。
“陈夕,今天轮到我俩倒垃圾,你别忘了。”班上一个同学来提醒陈夕做值日,被陈夕的脸色吓一跳:“你……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没事。”陈夕咧着嘴笑了一下,撑着桌子站起来,“走吧。”
和她一起做值日的是个男生,看她这样,以为是女孩子生理期到了,不好意思再问。
陈默从下课铃打响开始,注意力一直悄悄放在陈夕这里,见她这时候还在逞能,忍不了了,走过去拍了拍值日男生,笑道:“我和你去倒垃圾。”半抢过陈夕手里的垃圾桶。
男生想说你和陈夕不是闹掰了吗,但他看了看陈夕的脸色,确实吓人,想来陈默同情心泛滥,毕竟陈默心善在班里人所共知,便不再问,和陈默一起把那个装垃圾的大桶抬下楼。
出教室前男生出于好心也提醒了陈夕一句:“你实在不舒服就去医务室看看吧,别硬撑着。”
陈夕看看自己突然空了的手,慢半拍地又看看门口,面上控制不住地露出多日未见的欢快,脚腕处的红肿似乎都不疼了。
她想,也许阿默在嘴硬心软,其实心里还是关心我的。
多亏了男生的提醒,陈夕想起来自己可以去校医务室看看。
临高校医务室开药和看病都不需要学生掏钱,算是对家境不好的学生一种变相的补贴。
陈默和男生抬着垃圾桶,刚走到垃圾场,天空下起小雨。
“快走。”男生抬起手掌遮住脑袋说,“保不齐待会儿就下大了。”
陈默看着天空,想起那个傻子没带伞。
陈夕刚从校医务室出来不久,雨点便落到了头上。
医务室、食堂、寝室在临高里呈三角布局,陈夕本不想去食堂了,但因为陈默的突然好意,让陈夕的心松快了许多,陈夕的胃时隔多日终于能感觉到饥饿,此刻正在咕咕叫地抗议,不吃饭不行。
陈夕看了看头顶,雨下得不大,去食堂吃完饭,说不定就停了,于是就往食堂走。
谁知途中雨越下越大,还没进食堂,已经被淋湿了大半。
算了,还是打回去吃吧,顺便还能洗澡,反正也得回去上药,陈夕想。
打完饭出来,雨不仅没小,反而更大了,像老天爷拿着水瓢往下泼水。
反正已经湿了,得回去洗澡,更湿一点无所谓。
陈夕做了两个深呼吸,冲进雨里,跛着脚往寝室方向走。
下雨加行动不便,她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回到宿舍,宿舍的灯已经亮起来了,说明陈默先她一步回来。
饭前发生的事被陈夕视作一个破冰的信号,得知陈默已经在寝室,陈夕满心期待,觉得她和陈默终于能和好了。
推开寝室门,陈夕迫不及待道:“阿默,我以为你还没……”回来。
陈夕看进寝室里,嗓子骤然收紧,发不出一个音。
寝室里,书桌前,坐了一个人,却不是陈默。
是郑初凝。
郑初凝寻声抬头,看到陈夕,开朗一笑:“阿默正在洗澡呢,你找她有事么?”
这间寝室从分给陈夕和陈默起,从没邀请过其他人进来。
郑初凝是第一个。
陈夕冒着大雨回寝室,路上嘴角一直是翘着的,见到郑初凝的这一刻,耷拉了下去。
“没事,没事……”她挤出一个笑容,刚要往宿舍里踏。
郑初凝紧张地提醒道:“你别进来!你身上全是水,弄脏了阿默的寝室怎么办?”
陈夕下意识收回脚,茫然地望向她。
此时陈默已经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陈夕,她擦头发的手轻轻顿了顿。
陈夕站在门外,马尾辫被大雨打湿成一根滑稽的棍子,末端还在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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