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炮灰啊

　　晚饭时间，苏如云从一个赶路车夫手里买了几个红薯。

　　她扒拉着火堆，等着红薯烤熟。

　　隔壁诱人的肉香传来，她抿了抿嘴。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同样是荒郊野岭的赶路，别人好酒好肉，而她过的仿佛野外求生。
　　隔壁一行人估计是个大户人家，自带厨师，配齐了厨房用具和调料，每次用餐时刻地都肉香四溢，她合理怀疑，蔺元辰搭讪人家小姑娘，就是冲这一点去的。

　　正这样想着，蔺元辰搭讪的那个粉衣姑娘便笑语盈盈的，踱步过来，说是邀请祁逻以及身边这位姑娘一起过去，她这次的随从里有一位曾经在皇城有名的酒楼里当过厨师，手艺不错，相逢即是有缘，想邀请有缘人过去一尝。

　　粉衣姑娘话说的得体，但视线直勾勾对着祁逻，相必这有缘人不会是她。
　　苏如云寻了根木棍戳开黑乎乎的红薯皮，她低着头，十分识趣。

　　祁逻瞧她一眼，确认她没有要把手里食物分他的意思，略一沉吟，便跟着那粉衣少女去了。
　　祁逻跟着粉衣拐进对面的马车后方，身影难辨。

　　苏如云等了一会，不紧不慢吃完手里烤红薯，烤红薯软糯香甜，味道比想象中好，她一边回味一边爬上马车将捆着的莫璜拎下来。

　　直面主题：“你会验尸？”

　　莫璜有点僵硬：“哎哟，我哪会那么精细的活呀，不过是以前有个当仵作的朋友，从他那里学了点皮毛……”

　　“那你这皮毛学的可真不错，给尸体易容学的也像模像样。”

　　莫璜一听立马求饶，“南朝姑娘，你可要体谅体谅我，我就是混个手艺饭吃，别的我什么也不敢，也什么都不会啊！”

　　“我也不是故意要做一具假尸体去糊弄你们，我跟血衣楼，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生意来了我就接……这单生意是人家逼着我做的，我就是十个胆子，也不敢得罪秦少主啊！”

　　说着便作势要哭。

　　苏如云添了点火，注意着祁逻那边的动静。

　　吃得饱，心情好，她倒也不介意莫璜拙劣的哭戏。

　　“我也不是要断你财路，不过你这生意是谁逼你做的？冒犯我家少主就算了，那具假尸远看像个样子，近看全是破绽，他们怎么想，是想用这样一具尸体把秦无衍膈应出来？”

　　莫璜抹一把汗，惭愧道，“是老朽学艺不精，学艺不精……”

　　“谁让你接的这生意？”

　　“这……祁公子，没给你说嘛，”莫璜为难，道：“对方蒙着脸，身高声音都做了伪装，我实在无从知晓啊！”

　　“我和祁逻非亲非故，他凭什么要和我说这么多，”苏如云压低声音，阴恻恻地，“我找你，是因为嗜血盟发现那具尸体的端倪，丧礼临时取消，庄煦自觉被骗，要下追杀令取你性命呢。”

　　莫璜两眼一白，就要倒地。

　　“别来这套。”苏如云扯住他，“我脾气虽好，但你总这样打马虎，我迟早急眼，莫先生头脑清醒，还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好。”

　　“姑娘想知道什么？我定知无不言，只是……”莫璜饥肠辘辘，目光只容得下香味扑鼻的烤红薯，他老早就闻到了，“只是，老朽我一把年纪，一路至今尚未进食，只怕有心无力……”

　　苏如云拿起一个不算大的红薯，在他渴望的眼神里晃一圈，她笑了笑，“那么，莫先生便说说，到底是谁把生意做到秦无衍身上去了，你又是怎么被祁逻救了回来？”

　　——

　　莫璜所说，和祁逻告知苏如云的没差多少。

　　据祁逻描述，在临城她拿回香囊出了当铺之后，落在后面的他察觉有人跟踪，便找了一个不起眼的空档准备解决跟踪的尾巴。

　　没想到那个跟踪的人轻功了得，“与南朝姑娘不相上下”祁逻这样表示。

　　他追着人来到一个荒凉无人的坟场，人便没了踪迹，正要原路返回，就看见夺命狂奔的莫璜，以及他身后紧追不舍的两名大汉。

　　大汉正是客栈那两个，如今正凶神恶煞要取莫璜性命。
　　莫璜的说辞是，因为对方不知从哪里知道他伪造过秦无衍的尸体，便找他来为那个疯癫夫人拟一具假尸。

　　“所以你造完假尸，他们不像你上个雇主那样银货两讫，而是直接杀人灭口？”

　　莫璜委屈点头。

　　苏如云审视他：“你说你没看清那疯癫夫人，那你是如何给她造假的？”

　　“我在被打晕之前的确没看清！”莫璜辩解道：“造假那是打晕之后的事，姑娘你当时也没有再问，我被堵住嘴，就是想继续说，也有心无力啊！”

　　苏如云：“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

　　莫璜讨饶：“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原来是你这老神棍冒犯我们少主。”

　　后面幽幽地冒出一个声音。

　　莫璜吓得当即跳起，刚刚得来的红薯在地上咕噜一滚，抵到一只银丝勾线的绣鞋边上。

　　一身妃色烟萝纱衣的小荧拎着裙边，往旁边挪了几步。

　　“南朝姐，”小荧捏紧手帕，跃跃欲试道，“这个人，我来处理？”

　　莫璜缓过神，赶紧趴地求饶。

　　苏如云看清小荧这一身华丽裙装，问，“你这打扮……”

　　有点眼熟啊。

　　“不要笑我！都怪风恙。”
　　小荧气哼哼，不知是对自己身上的衣服生气还是对风恙管着她的行为生气。
　　“丧礼取消后，庄煦便带着风恙要去参加连家寿宴，我本来不想来的，但他明里暗里都不让我跟着去，平常外出办事他从没有限制我行动，这次千叮万嘱的，我本来对什么连家寿宴不感兴趣，但他越不让我去，我就偏要跟着去看看！”

　　“正好连家请了袖花楼的姑娘去献礼助兴，我找了个机会就混在其中，昨天看见你，怕露馅我都没来认你，现在你身边两个讨厌鬼去找萤月谈天说地，我就趁机过来看看……”

　　苏如云问：“萤月是？”

　　小荧撩开裙角就地坐下，随手扒开一个红薯，尝了一口，含糊道：“袖花楼那个头牌啊，上次庄煦请来唱曲那个，你不记得了……”

　　哇噢，没记错的话，袖花楼里还有祁逻某个老相好在。
　　这一趟赴宴之旅，可真是热闹。
　　苏如云想。

　　小荧说完觑她一眼，摸了摸鼻子。
　　“南朝姐，接下来这几天我就不来找你了，进了四方城，你们会直接住到连家安排的地方，袖花楼是贺寿的，应该和普通宾客不在一起。”

　　苏如云点点头，表示理解。
　　小荧临走前颇为不善地踢了莫璜两脚，见苏如云与往常无异，放心地溜了回去。

　　——

　　星月稀疏的夜晚，一阵凉风吹过，废墟堆上滚落一颗小石子。

　　苏如云叹了口气。
　　进四方城当天，她和祁逻他们分道扬镳，说要去当初遭难的和风院缅怀一下故人。

　　当时蔺元辰非常不解：“不说秦无衍是不是真死了，就算你要缅怀秦无衍，为什么在临城不去嗜血盟参加丧礼”

　　“故地重游你懂不懂！”
　　苏如云甩下这么一句搪塞的话，就异常潇洒地离开了。

　　和风院已经被烧得看不出是个院子，遍地都是漆黑的废墟。

　　她在废墟间辗转来回，似乎在找东西。

　　【宿主，这个地方经过扫描并没有什么异常哦！】

　　刚上线的系统提示。

　　真是稀奇，今天这个破系统难得没有卡壳。
　　苏如云收回右脚，残余的废墟堆里似乎还有些灼热，她蜷缩了脚趾，往周围扫了一眼。

　　“你还有这个功能”

　　系统积极回应她：【是升级之后解锁的】

　　“那你能扫出连家地图吗？”

　　【超出扫描范围】

　　她就知道，苏如云平静地离开废墟，站在空旷的灰土地上，沉默了一会。

　　“你说，这场大火的罪魁祸首会是谁”

　　黑夜静谧无声，识海里的系统也再没有动静，不出意外，它又掉线了。

　　垃圾。
　　苏如云第n次在心底谩骂。

　　南朝房间烧得干净，断壁残垣，屋顶漏下几缕月光，苏如云就着微弱月光上下翻找，果然毫无所获。

　　苏如云走出还算完整的外院门，院外立着一颗枯萎的梨花树，她站定。

　　光秃秃的树干一戳就断，树身依旧围绕着烟熏味道，苏如云沉吟一会，弯腰在树根处挖寻，似乎挖出什么东西。

　　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人见状，立即飞身去夺。

　　苏如云似乎有所预料，她把手里的玉佩往上一扔，滑退几米，并未有什么其他动作。

　　翟七快要接到下坠的玉佩时，斜后方突然射来一只弓箭，他扭身避开的同时，用手肘将玉佩撞向前方。

　　射箭的黑衣人想冲上去接玉佩，被持剑的翟七拦住，两人纠缠不休，黑衣人心系玉佩，渐渐落入下风。

　　玉佩即将落地，苏如云依旧抱壁旁观，躲在远处树林子上的小荧立即明白这是计，快速下树。

　　这边翟七一掌击退黑衣人，转头就看见地上碎得四分五裂的玉佩。

　　只是一枚普通玉佩，他中计了！

　　他转身想退。

　　“来了就是客，”苏如云笑眯眯地，一字一句，“谁也别想走。”

　　她往前一步，“你说呢，风恙兄？”

　　捂胸的黑衣人顿了一下，“原来你认出来了？看来我的伪装并不过关。”

　　“那也不是，只是你武功招数太过眼熟，小荧说你和庄煦要去连家，在四方城附近，又有如此眼熟的武功路数，除了你，我想不出还能有谁，”苏如云拂开胸前那一搓头发，轻笑道：“总不可能是秦无衍吧。”

　　“怎么就不可能是我？”

　　空中传来低沉的笑声，“小南朝，未免太看不起你家少主。”

　　翟七和风恙脸色大变。

　　秦无衍？！

　　竹林沙沙作响，还没来得及溜走的小荧瞪大双眼，愣在原地。

　　院子外的几人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苏如云眯着眼辨认前方那个背着手的身影，试图把他和南朝记忆里的人对应起来。

　　一身锦衣华服的秦无衍哼笑，“听说你们一直在找我，现在如愿见到我，怎么脸上瞧不见一点高兴？”

　　秦无衍邪气凛然，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显得轻佻，他很有反派气场的走近苏如云。

　　“听说你被连二那小子欺负了？”他浓密的睫毛都快扫到苏如云脸上，深邃目光直直盯着她，笑得颇为恶劣，“你也就这点出息，竟然被这些小喽啰着打，真是白教你了。”

　　这嚣张跋扈的语气，好的，秦无衍本人无疑了。

　　一不做二不休，苏如云干脆一把挽住他胳膊，嘤嘤怪上身。

　　“呜呜，少主你要为我做主啊～”她指着翟七，苦兮兮地，“你还不知道我嘛，从不会主动惹事，连家就像狗咬骨头一样一直逮着我不放，我除了那次脑子不好救了连诀，什么坏事没做过，上次千机楼柳京白不知从连诀那里得了什么好处，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秦无衍闻言，精致眉毛高高挑起，似笑非笑摸摸她狗头，“看来真是受了不少苦啊。”

　　翟七原地呆滞。

　　以前秦无衍在江湖横行霸道，在他身后寸步不离随时递刀的罗刹女总是生人勿近一言不发，不管是多血腥残忍的场面，她递刀的手从来不抖，谁能想到血衣罗刹在秦无衍面前竟是这幅谄媚模样？

　　他突然想起曾经路过一处酒楼，某一桌的几个书生说七音阁的秦无衍和其手下罗刹女有一腿的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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