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之郎君个个不好惹

作者:戏子无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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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面郎君(12)


      郑天寿从来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却迟疑着不敢上前——眼前的一切太美好,他舍不得。

      倒是洛云一抬头,看见他立在黄花树下发愣,她对他盈盈一笑。
      “生日快乐。”

      “为什么想到放河灯?”

      因为河灯可以寄托祝福,也可以慰悼亡灵……因为我想那些冤屈、无辜而死的人都能得到一丝安慰,因为……
      洛云这样想着,话到嘴边,却成了含糊的一句:“因为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往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或许真的是生了私心吧。

      因果相报,或许本是理所当然。
      可她现在却想着,倘若他能都改了,倘若他能弃了昨日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未尝不是另一种功德。

      “何必打这哑谜,”郑土匪三两步走到近旁,手依旧搭在腰间系着的短刀刀柄上,“你倒不如直说,你恶我杀孽太重,早晚会招来报应。”
      他说着,伸手从竹篮里拈起一只粉蓝色的小纸船——小纸船都是她自己折的,很费了些心思,船底还托了一层蜡,难怪遇了水也不怕。

      他把小纸船拿在手里端详许久,终是往竹篮里一掷:“生便生,死便死,梁山好汉从来不怕什么鬼神报应。”

      他生气了?
      他倒是生气了?洛云把竹篮一丢,起身就要走。

      “哎,别走啊。”瞧见她要走,郑土匪才急了,拉着她的袖子,言语却痴缠柔软了许多。

      每次都是这样,浑似没长大的小朋友耍无赖。
      没办法,洛云只得不厌其烦,苦口婆心:“每一个生命都是弥足珍贵的,无辜伤人性命,你良心不安的。”

      “依你,依你。”郑天寿口里这么说,心里却在想,他不过是说实话。

      人命不值钱。
      荒年灾月、瘟疫战乱,哪一样不是成千成万的死人呢?那起子刀下鬼,连护住自己个儿性命的能耐都没有,便是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可惜的。
      没有用的人,不如蝼蚁,不如草芥……天地不仁。

      弱肉强食,杀人,或者被杀……这就是他心中的道理,这个世道的,道理。

      可这一回,在下唐,他们缴了后庄的那群半大孩子们的械……一个个后生崽,被捆着缚着,犹不认输,梗着脖子叫骂。
      既然不能收为己用,那就手起刀落,一了百了。

      可他举起朴刀的那一瞬,却犹豫了。
      他看着小少年倔强的眼睛,一阵恍惚中,竟似乎看到了旧年苏州城明晃晃的的月亮……

      他扬起朴刀,砍断了少年背后的绳索。

      “滚!”
      他只吼了一声。

      他也说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是答应过,不伤及无辜……但这些少年中,有少庄头、庄丁,他们心怀仇恨,绝不算无辜。
      斩草不除根,必然有后患。

      可他依旧手软了,软弱而无用。

      白面郎君郑天寿,什么时候变成了没用的怂包软蛋。他心中莫名懊恼,却又似乎有一丝见不得光的窃喜和期待。

      他贪恋着洛云眉间眼底的温软笑意。

      人们似乎总是喜欢以娇花来喻美人,那洛云该是一枝初绽的海棠,娇憨俊俏,一双美目,眼波转着一丝狡黠。

      宋人好簪花。得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这一朵呢?
      郑天寿忍不住憧憬,却又有些惴惴——他总莫名觉得,这不过是妄念,没结果的。

      “我当初说错了,你不是救人的仙姑,你是来害我的。”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

      洛云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心却叫他盯得发颤,她忍不住想逃,脚下却被湖边丛生的藤蔓一绊……

      郑土匪一把搂住她的腰。她竟这么不经吓,他忍不住笑了,伸手在她额上一弹:
      “怎么,害了人就想跑?”

      匹夫既然已经落了草,就该肠硬心狠。一个动辄心软的山贼土匪,和废物有什么两样?

      这些,那时的洛云还都不明白。
      她只觉得自己竟又被这个该死的郑土匪耍弄了,着实让人生气。

      “呸。谁害人了?你们这起子山贼土匪倒有脸说别人害人?”洛云挣开他的胳膊,一边跑,一边随手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朝他一丢。

      小石子土坷垃打在他身上,像是饶痒痒。
      他一把抓过飞来的石子,笑着问她:“这就是你准备的贺寿礼吗?未免太小气、太寒酸了吧?”

      呸,小土匪就会恶意揣度别人。她才不是那样的小气鬼呢。

      旁边水榭里,冻石桌上摆着一只蛋糕,裱花图案,很是精巧。
      蛋糕用的奶油,是酥酪里加了熬过的猪油一点,再用各色的菜叶、蔬果拧成汁做颜色——这是她琢磨了半夜才成的法子。
      奶油的裱花是一幅画,画着房子、篱笆,小猫、小狗。

      “请用。”洛云笑着,故意学着戏文中小丫头的样子,微微一欠身,把铜箸奉上。
      郑土匪望着蛋糕,却不舍得下筷子。

      洛云看他这痴傻样子,不禁生了促狭心思。伸手在蛋糕上一挑,指尖一抹奶油就往他脸上一蹭……
      郑天寿怔惘不及反应,一点儿乳白色正挂在鼻尖,看上去蠢笨而狼狈。

      洛云忍不住大笑。

      郑土匪一愣,转而脸色涨红——他大概是气极了,自打落草清风山这许多载,还没有人敢这样耍弄他。

      奶油一蹭,洛云转身就跑。
      郑天寿两步就捉住了她,铁臂把她一钳,佯怒伸手就要掐要捏……

      “哎,等等,”眼瞅着要挨打,好汉不吃眼前亏,洛云忙撒娇服软,“我错了还不行么?”

      “哪错了?”他板着脸。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男子汉大丈夫,这么斤斤计较的。
      洛云心中嘟囔,口里却连声讨饶:“小女子不该把奶油蹭住您郑大头领的脸上。好了,我认错了还不行么?和我一个小女子不依不饶的,不是英雄行径。”

      “谁跟你说这个?”他撒了手,拉着她到那冻石桌旁,“你看你做得好事。”

      什么好事?
      郑天寿语气中竟带着三分委屈,更叫洛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谁叫你把这猫给蹭没了?只留了这狗一个,不是……”他冷着脸,话只说了一半。

      “什么?”洛云话听一半,不由得一愣,转而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嫌她把那奶油小猫给蹭没了,叫这小狗孤零零没了伴。

      他竟气恼的是这个。
      这个八尺男儿,怎么这般别别扭扭的?

      裱花再漂亮,蛋糕就是蛋糕,作为一种食物,不都是要进肚子的么?
      这个土匪杀人父兄、毁人家庭的时候,下手无情,这会子对个假的小猫小狗,倒是矫情起来了。

      她把他鼻尖的奶油一刮,指尖往他面前一送。
      “是我粗心了,那就请郑大头领趁着新鲜,赶快把小猫小狗都一起吃掉,好叫他们彼此作伴喽。”

      洛云看似认罪服软,却分明语带调笑,可郑天寿偏偏没了脾气。

      太阳已经完全落了山。落霞也敛去了最后的光彩。
      圆月尚未升起,可郑天寿却觉着,今年的中秋,今年的生辰,似乎都已经够了。

      有人惦念,可共欢笑……

      只是,他们这短暂的玩笑、欢愉,都落在了躲在阴影中的那个人一双阴郁的眼里。
      分外刺目。

      那人悄悄地尾随着郑天寿离了席。
      一路冷眼旁观,自觉心里已有几分瞧科……什么仙姑,不过是个别有用心的心机女子罢了。他冷笑一声,沉着脸子从西角门出去,顺着原路回了前面的小义厅。

      *

      天色已经青灰,圆月在天边也已是皎皎。

      郑天寿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对过的轩廊下,那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还不滚出来?”他骂道。

      丁石头在对过山墙下猫着,见问,索性走出来,赔笑道:“小的不是有意躲闪着,是宋头领和军师到了,厅上重开筵席,王头领他们差小的来寻头领去吃酒。”

      说是为大胜归来的卢俊义庆功洗尘,可这宋大头领却一直挨到明月当头了才露面。

      洛云微微一笑。
      “快去吧。仔细迟了被罚酒。”

      郑天寿犹是不舍。
      今日能一处玩笑,一处谈心,一处吃蛋糕,实乃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温暖亲昵。

      或许是这段欢喜给了他勇气,他伸手将她手一握——洛云也不知是恍神,反应不及还是怎的,倒是也没躲。
      “怎么这么冰?”他皱了皱眉头,“是我粗心了,入了秋晚上是冷些。”他说着,嘱咐丁石头赶快送洛云回去,别忘了盯着小喽啰把火盆拾掇好。

      临了,他又像是想起什么,又返过来在她耳边叮咛,叫她放心,说他不过去应付一轮,不多时就仍去她院里找她。

      他凑得太近,加上丁石头又是满脸的古怪的笑……洛云脸竟无端地一红,心中却忍不住暗骂,她有什么放不放心的。

      听石头说,金沙滩郑头领的小寨从前都没有住过女子。一群大老爷们皮糙肉厚、火气又盛,别说中秋,就是到了寒冬三九,大多也是懒待弄火炉烧炭盆的。

      如今郑头领一句话,丁石头带着几个小喽啰真是好一通忙碌:又是翻箱倒柜找火盆,又是忙忙碌碌去厨房要炭火……好容易点上了,偏厨房寻常用的炭一烧,烟熏火燎的呛得不行。

      瞧着他们忙得抓耳挠腮,洛云忙劝阻说不必忙了——到底不过中秋,虽入夜风凉,倒也没有到非得熏炉烤火的份上。
      她不是真正的东京林家的小姐,她没有那么娇气。

      可丁石头却不依。
      他急得直骂小喽啰蠢货,叫再去寻些无烟的炭来。

      幸而,有一个小喽啰机灵,跑去有家眷的头领的私设小厨房里,讨了些熏炉用的银炭。
      房间里铜熏炉总算是袅袅暖暖地燃上了。

      *

      中秋月明。
      白光清冷,隔着窗户纸犹能照得桌案、妆奁清明。

      郑天寿说叫她等他。
      可屋里的烛火剪过两轮,他也没有来。

      洛云心中不由得哂笑自个儿,果然是和一群头脑简单的莽夫待久了,自己也痴傻了许多:满堂的兄弟喝酒,自然是得大醉方休。
      至于来找她,不过是他情之所至,脱口而出。

      难道,她还要求一个烧杀抢掠的土匪头子对这么一件小事挂怀,守诺么?
      她笑了笑,吹吸了灯,歇息了。

      这一回,洛云猜错了。

      在小义厅,郑天寿甚至连一轮的酒都没有喝完。

      宋公明亲自为他斟酒,他受宠若惊。
      “小郑兄弟,这杯酒,一则是贺兄弟为我梁山泊又立功劳;二则,”宋江笑着,“为兄替石秀兄弟跟你开口,讨个人。”
      ……

      郑天寿登时浑噩恍惚。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饮下的那杯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走出了小义厅……恍惚间信着脚乱走,再一抬眼时,已经身立在洛云住的小院廊下了——只是他心中很乱,不敢进去。

      他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她窗下。
      后来,窗里昏黄的灯光一晃,熄了。

      “心里有了一个人,一朝失去了,旁的人纵是千好万好,却再也瞧不见了,竟落得个目盲心痛……云儿,我如今明白了,原来这就叫喜欢啊。”

      他好像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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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白面郎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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