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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史艳文坐上被告席
*关于无错之错*
俏如来对魔世通道打开的后果多有猜测，他猜可能会造成生灵涂炭，他猜可能会遭遇中原沦陷，但他万万没想到，通道打开的结果不是魔世入侵，而是那边用大喇叭广播想要引渡涉嫌遗弃罪的史艳文前往修罗共和国参加庭审。这也就算了，魔世那边居然能一天十二个时辰昼夜不懈地重复广播，话说你们都不觉得累吗？
不累，当然不累，因为我们用了复读机啊。炸开人魔通道并以旷工太久小心不发退休金为威胁把某失忆蜘蛛抓回魔世再教育的公子开明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理论上讲，既然魔世没有入侵人世的打算，那么史艳文就算打定主意不去魔世又能怎样呢？难道修罗国还能派人来把堂堂天下第一掌、中原第一高手抓过去受审不成？喇叭声的传播距离毕竟有限，只要堵上耳朵当听不见，那总归是能拖到魔世那边自己放弃的。
但公子开明的损招，咳咳，是好办法多多啊，他直接联合主管商务和工业、满脑子都是赚小钱钱的炽阎天往中原出售货物。什么便宜得如同白送又结实耐磨的化纤布料啊，什么撒上之后害虫立即死光的安全农药啊，什么喂了之后牲口蹭蹭长大长肉的高效饲料啊，什么简单搅拌涂抹就能让房屋坚固牢靠的速干水泥啊……保证都是中原普通百姓买得起又想买的拳头产品。而随商品附赠的说明书上，除了使用方法之外，还“顺便”详细印上了当初史艳文怎么舍弃儿子也要阻挠魔世通道打开的往事。虽然没有一字一句指责史艳文耽误了民众们购买魔世商品过好日子，但老百姓难道不会自己脑补吗？
什么？你说史艳文是大侠，他也是为百姓着想，一直保境为民？这话听着有理，可民众们盘算了一下，又觉得不对了。西剑流入侵，史艳文被东瀛人抓了去，可他被救出来之后又是怎么做的，居然允许他儿子俏如来放走西剑流的战犯，这难道不是因为他被俘之后投降敌寇了吗？要不是网中人带着民兵们坚决反对，这群到处烧杀抢掠的侵略者就要被放跑了！现在说什么他封印魔世通道是为了防止魔世入侵，当他们不知道吗，网中人就是魔世的魔族，那可是天下风云碑都承认的天下第一善呢，能培养出这种大好蜘蛛的国家，怎么可能侵略中原呢？你看，果然没侵略吧，还卖了这么多好东西给我们呢！
史家父子无言以对，就连中原百武会内部也出现了争议。
如果说过去，侠客、智者还能轻忽民众心声，凭武力智力自居保护者，不倾听、不商量、不容辩驳、自作主张地替百姓做出选择，甚至在百姓提出异议的时候充耳不闻，毫不在乎这些“不知感恩”、“乌合之众”的想法。那么现在，在他们见识过网中人如何带领这些老百姓战胜入寇之敌，又见到掀起革命浪潮的苗疆时，他们没办法继续自大下去了，甚至陷入了慌张。原来民众未必需要他们保护，原来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救世主”才是在社会发展中最没必要存在的，那如果失去民意，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儿，这群人坐不住了，要是民众把对史艳文的质疑上升整个百武会就不好了，于是正气山庄迎来了一批又一批说客，而史艳文也越发沉默了。难道他……做错了吗？
最终，史艳文决定，他要去魔世。他想见一见仗义，他想知道他错了吗……
而俏如来也决定同史艳文一起前往魔世，一方面是他担心父亲，一方面是因为默苍离居然说他要去魔世看看……他怎么可能放心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师尊去魔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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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灵界通关前往修罗共和国并不困难，毕竟自从魔世出品的各色商品远销人世以后，灵界就成为大型货物集散地了，来自人魔两界的商贩汇集于此，促使通关程序迅速步上正轨。灵尊的徒弟莫前尘和叹悲欢如今已经成为关口的审核人员了，他们一边拿着从魔世进口的大喇叭喊着“别挤别挤，排队排队”，一边审阅着来往商贾的证件和货物清单，工作繁忙而有序。
当莫前尘看到史艳文三人时，表情还有些尴尬，只因当初利用小空封印魔世这件事他也是推手之一。道歉？安慰？最终，纠结了半晌的莫前尘只能憋出一句话，“银燕没来？”
“……我没告诉他，”史艳文说道：“怕他冲动。”此语之后便是无言，三人在魔世派来的接待人员的引领下踏入修罗之国。
负责此次接待的魔就是某个被派去找网中人，结果比网中人还难找的魔司令，。当初帝鬼是认为他足够没心眼才把他派到人世的，但帝鬼没想到魔司令他缺心眼缺到看不懂人世地图直接迷路了啊。是，人世的地图画得确实抽象派了一点，方位标的也不规范，那也不是你迷路迷到海境，直到藏镜人去找无根水才把你带出来的理由啊！
因为之前的任务完成得太差，不但没有找到网中人，还得在魔世通道开启之后让网中人反过来发动群众去找他，所以魔司令被调离警卫队长岗位，派遣到通道口当接待员了，今天第一天上班就遇到了史艳文等人。这倒是方便了两位智者套话，还没等坐车坐到宾馆，这个没心眼的魔就把庭审的信息泄露得差不多了。
原来修罗国审案是允许被告或者其律师辩护的。
原来遗弃罪的罪名要符合构成要件才能成立的。
原来庭审是在三天后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做准备。
原来控告史艳文的根本不是小空，而小空也根本不想见他们……
在宾馆安置下来，俏如来振作精神，拿起刚从宾馆附近的书店买来的修罗国刑法打算好好研读一下，以便庭审时为他爹做辩护。史艳文还没从小空不想见他的打击中缓过来，整个人都蔫蔫的，结果恍惚间不小心碰到了一处开关，开关所在的方盒子里突然出现了人影，把他惊得向后一跳，直到发现盒子里所有的景色人物都是没有颜色的，这才反应过来，他只是打开了魔司令先前提到过的电视。
电视中，主持人正站在一间电影院门口进行直播介绍，“由同名话剧改编、原班人马出演的电影《抉择》已经于今日上映，备受大家喜爱的守夜人一角依然由国家著名演员玄之玄出演……”
“愚蠢。”
默苍离站在落地窗边，望着夜色中车辆人潮如龙，霓虹灯火闪烁的景象小声说道，也不知他是在评价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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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时光匆匆流。
俏如来专心研究刑律，顺便还买了一套书店热销的《网中人文选》。史艳文试图进入国都第一实验小学，看看能不能见到小空，结果被校方告知，他们学校根本就没有叫“史仗义”的学生。至于默苍离，他每日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好像完全不关注史艳文的庭审结果。果然，到了庭审之时，默苍离果然没有跟他们一起出发，因此只有史家父子两个人到了法院。
当他们作为被告人和辩护律师进入法庭时，这处厅堂除了审判员、陪审员、检察官等人员外，并没有旁观人员。嗯，果然跨境刑事案件不会公开庭审，俏如来安心不少。
检察官可不管史家父子的心情，他站起身来宣读了起诉书。这份文书阐述了有监护义务的史艳文是如何抛弃他未成年且重病在身的儿子的全过程，可谓言辞条理分明，语句通俗易懂。但俏如来反而慢慢放松下来，他没猜错，果然检察官只抓住了那几个点，他早就准备好如何应对了！
在审判员示意他可以讲话后，俏如来开始了他的反驳。
“第一，原名‘捅死老爸’现名戮世摩罗的人族少年不是未成年。”小空，你这到底给自己登记了个什么鬼名字，父亲听完都自闭了好吧，难怪他在学校找不到你！“本案既然是跨境案件，就不能只依据魔世修罗国限定成年的法律，也要将人世中原约定俗成的道理一起考虑才行。中原人族男子二十及冠，也就是年满二十岁便已成年，戮世摩罗已经超过了二十岁，是成年人了，也具备了独立生活能力。如果按照魔世百岁才算成年，那绝大多数人族怕是到死还没有成年呢。”
检察官显然不同意他的驳斥，“就算‘捅死老爸’按照人族标准已经成年，但他身患巨骨症重病，导致昏迷不醒。”既然都昏迷了，哪还有什么独立生活能力，史艳文作为其父亲，是天然的监护人，怎么能不负相应责任？
俏如来咬了咬牙，缓缓道来：“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了，戮世摩罗的监护责任早在其五岁之时便已从史艳文移交给太空和尚，因此史艳文并不是其监护人，既然不是监护人，史艳文就没有抚养戮世摩罗的义务。”
俏如来这三天的刑法也不是白研究的，修罗国遗弃罪的三个构成要件他早已烂熟于胸。一是被遗弃者必须是老年、未成年、重病患者等没有独立生活能力之人，二是遗弃者必须是对被遗弃者负有抚养义务的人，这两点他刚刚已经反驳过了，那么就看第三点“被遗弃者被遗留在危险场所或处于危险境地”他能否辩驳得了了。
“第三，戮世摩罗是被置于魔世修罗共和国之内，难道身为修罗国之民，你们要说修罗共和国是危险场所吗？还是你们觉得会治疗他巨骨症的修罗国是什么危险境地？”
俏如来用出了绝杀！
他在书店买书时就从网中人编撰的革命史书中了解到魔世三地之间的冲突，凶岳疆朝尽管在沉沦海一战之后国逐渐衰颓，但其国主应龙师却从未放弃过抹黑修罗国。他不信此次的跨境案件吸引不了凶岳疆朝的注意，也不信修罗国会不防备应龙师可能到来的舆论攻击。如果法庭认可他的说辞，同意修罗国不是危险之地，那史艳文自然而然也就脱罪了；如果法庭为了定下遗弃罪，敢说修罗国是险境，那且不论他们回到人世之后要怎么和中原百姓宣传魔世的危险，应龙师就会像嗜血鲨鱼一般扑上来撕咬一番，用最大限度狠狠抹黑一下修罗国的治安！
修罗国没得选，所以史艳文迎来了无罪宣判。奈何，他虽然在刑事上被判无罪，却要缴纳一大笔民事赔偿，其中就包括了“捅死老爸”的巨骨症治疗费、营养费、高速生长期服装购买费、义务教育费、以及老师总找家长导致的魔世监护人矿工费……
好歹自己老爹没被判进监狱吃牢饭，也没有造成什么人魔两界冲突，尽管赔了钱也算是圆满结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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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检讨，在这次庭审之中，你总共犯了几次的错误？”宾馆内，默苍离依旧望着窗外灯火，但他的问题却让俏如来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三处？”
“三处？”墨家钜子难得的没有扎心反驳，而是逐一分析。
“第一错，反驳未成年时，为何你只说戮世摩罗已过二十岁，却未说明他的具体年龄，是你不知道，还是史艳文不清楚？”身为父兄却不知子弟年龄，齐家尚且不足，何以安天下？只这第一错就足以被人质疑史艳文对小空父子之情实属虚情假意，怀疑他是故意抛弃儿子。
“第二错，辩解监护人变更。儿子五岁，监护之责便移交给太空和尚，此乃不慈。既已未尽监护之责，又将昏迷的儿子抛弃，此乃不仁。”若第一错只是遭人质疑，那第二错就是做实史艳文是不慈不仁之人，如此德行之人又岂能领导中原？史艳文风评骤降，便彻底断绝了他回归中原领导之位的可能。俏如来虽然智谋过人，却没有强横武力，只能算弱主，不足以辖制中原武林。一旦有风吹草动，俏如来力有不足，史艳文失德败行，中原武林立刻便成一盘散沙。
“第三错，亲口承认修罗之国不是危险之境。”若修罗国不危险，那封印通道便是错的，放弃小空就更是错上加错。加之俏如来身为中原百武会话事人，亲口承认修罗国不危险，那今后修罗国若要在中原行事，百武会又以什么理由对其约束？
史艳文想要打个圆场，“苍离先生，精忠也是为了让艳文脱罪才如此辩驳，何况庭审现场并无他人，想来所言也不至流传太广。”
“这就是第四错。”默苍离走过去打开电视。
“难道身为修罗国之民，你们要说修罗共和国是危险场所吗？”——电视里正在播出俏如来当庭辩护的场景，□□高清。
墨家钜子还对怔住的史家父子补了个刀，“这是重播的第五遍了。”你当我都不在现场为什么那么了解你们的表现啊！跨国案件庭审确实没让国民旁观，但架不住他们放了个摄像机直播啊，你们知道中原有多少商人正呆在修罗国进货呢吗？你们又知道他们中有多少人看了这不停重播的庭审实况，而且在回到中原之后广而告之呢？
但，哪怕史艳文不来魔世，难道修罗国就没办法做实他有罪有错，甚至完成以上俏如来四个错误的影响吗？
当然是有办法。“所以第五错，是无错之错，无论你们如何选择都是做错了。”不来魔世，那就说明史艳文心虚，是有罪。来魔世但不辩驳，那就说明史艳文认罪，确实有罪。哪怕俏如来为其辩驳赢了，在公众心中史艳文依旧不慈不仁，错而不认，还是有罪。此错根本不在于史艳文和俏如来做什么选择，也不在他们是否放弃小空，而早在他们脱离了民众，让民众不再信任他们之时，就已经埋下了。
修罗国没有布局，只是堂堂行事，便造成了此时之势。这是阳谋吗？默苍离又看向窗外，那富足的人流，那和平的社会，那辉煌的灯火，那安乐的生活……修罗国得胜，胜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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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魔世前，默苍离走进电影院，看了一场《抉择》。
身为影形的玄之玄在天赋上本就得天独厚，加上他聪慧又努力，确实将那个与封建老顽固的父亲决裂，义无反顾加入革命的守夜人演绎得入木三分。
片尾花絮中，玄之玄顶着他本来面目的七彩马赛克脸和其他演员笑闹着，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演员的工作，也确实为生活在阳光下而感到快乐，甚至还用那被某钜子上一世评价为金丝雀的嗓音献唱了片尾曲，引得影院观众集体起立鼓掌。
随着人流走出影院，默苍离想，让九算智者充当演员，是奢侈，还是理所当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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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小空到最后也没有去见史艳文。
你们猜，帝鬼让魔司令去当接待员是不是故意的？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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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假如史艳文坐上被告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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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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