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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子
一节课后。
霍川浓一脸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在微信群“我们4社会人”里边,莫名其妙地道了个歉。
【小的们,霍哥先给你们哐当磕个头,晚上不能带你们飞了。】
【操,在霍哥这,还有什么能比游戏重要?】
【亮子这你就不懂了吧,黄色啊。】
【他绝对是搞黄色!】
【……】
【霍哥你他妈还是人?你一只单身狗,不打游戏打手动98K啊。】
【搞个飞机,明儿吧,明儿爸爸带你们飞。】
霍川浓侧了侧头。
别人都在吊着嗓子读英语,饶梨与世隔绝地坐在后排角落,椅背侧对着他,手搭在窗台上,嘴里咬着吸管,咕噜噜地吐着气泡,目光落在外面的香樟树上。
他下意识地看了外面一眼,发现树杈间有个鸟窝,几只毛都没长齐的雏鸟,正张开嘴巴“唧唧喳喳”叫着。
“……”
可惜霍川浓并没有欣赏鸟类的心情,下一秒,他手臂往她椅背上一搭,五指张开握住横梁:“你自己说的,有空要教我干架的啊。”他兴奋地强调,“我要学你总冠军的那些招式,一挑十的那些。”
饶梨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认真地纠正:“……武术。”
是教你武术,不是要你去干架。
霍川浓笑得很抽地凑过来,腮帮子一鼓说:“好好好,武术,不过我觉得啊,武术的精髓还是得体现在干架上,你看电影里演的那些武术牛人,哪个不是打架打出名气来的。”
饶梨没声儿了。
霍川浓洋洋得意地看着答不上来的饶梨,还在逼逼:“眼下霍哥力气还是用不完,光靠拳头也够了,不过掌握点技巧,留着还是有用的。”
饶梨放下橘子汽水。
霍川浓注意到她喝得不多,伸手捞过给倒垃圾桶了:“不好喝别勉强,下次给你买其他味的。”
他把她空了的玻璃瓶,跟自己搁在窗台上的摆一块儿。
拿出课桌里不知道剩了多久的矿泉水,扭开,匀着倒进玻璃瓶。
掐了两根旁边一盆不知道谁养的绿萝,跟投壶那样,一边一根地扔进瓶里。
霍川浓扯了扯唇角:“要想学习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
矿泉水瓶往后一扔,进了垃圾桶。
*
上课霍川浓照旧是听不进耳的,他趴在桌上睡觉,等到放学铃打响,他抬手揉了下眼睛,整个人精神得很。
哦,补课。
饶梨还没开口,他赶紧道:“那A4卷子我带回家做?一周后给你,我这段时间狗脑确实挺累的,什么玩意儿都写不出。”
“是这样的,吱吱,之前你不也知道我住院呢,现在还是恢复期,医生叫我多休息,你给我个面子吧,我请你去玩。”
饶梨低垂着眼睑无精打采地喝水。
霍川浓偷偷地瞥了她一眼:“行么?”
“我对着……”他找了一圈,指着窗台上他的杰作,“这两绿萝发誓,一周后我没给你卷子,就咒我被绿十年。”
饶梨把水壶拧好,唇线抿着,让霍川浓很意外地,她问了一句:“玩、什么?”
霍川浓觉得小姑娘真是可爱到他心里了,就在他眼皮子一沉,深深看着她时。
有人打断了他做作的深情。
“狗子。”
霍川浓扭过头去,瞥见来人,有些兴奋地喊了声“我操,妖精啊”。
一手撑住课桌边缘,往下一压,人隔空跃过桌子落在了过道上。
他迈开腿跑了过去。
饶梨迟疑了几秒,看向门口。
女人把鼻梁上的墨镜往下拉了拉,抬起头来,漂亮的杏仁眼感兴趣地盯着饶梨。
她一把推开碍事的霍川浓。
“妖精,你去哪?”霍川浓跟在她身后问。
明茜食指勾下墨镜,折叠挂在领口,面料丝柔的深V裙承受着墨镜往下的重量,露出胸口糯米似的半弧。
她停在饶梨面前,伸出手,特别真诚地说:“你好,我是霍川浓的姑姑。”
干净清澈的眼睛看着她,微微点了下头。
明茜不介意地收回手,随便抽了几张霍川浓塞在课本里的试卷,瞥了她笔记本一眼,笑道:“你就是饶梨呀?”
饶梨没反应。
“我听阿哲说,他拜托了你驯我家狗子,难为你了吧。”明茜语气轻快,“你想要知道他的黑历史和弱点就找我哦。”
“……”
霍川浓无话可说,朝明茜抱了抱拳:“求放过。”
“狗子,她不理我呢。”明茜声线软绵绵的,又轻又甜,“麻利点,三分钟之内我要小饶的全部资料。”
“??”霍川浓吸了口气,“你少看点狗血剧吧。”
明茜拍开他的狗爪子,不紧不慢地说:“我来干嘛的,你知道吧。”
霍川浓感觉呼吸困难地回答:“要……要债?”
“要什么债啊,五十万就当给你的见面礼了。”明茜莫名有点儿想笑,霍川浓在他们家的地位其实连她养的那条金毛都不如,从大姐自作主张地把他带回家起,七年过去了,至今明敏提起他还是恨得牙痒痒骂他“蠢狗”。
但霍川浓这么些年到底还是把命保住了,跟明敏的怨恨自虐不同,霍川浓来那年才十一岁,明茜比他大几岁,正愁找不着人玩呢。
出轨的是他们前姐夫,跟她和明哲又没关系。
所以明茜跟明哲压根没把霍川浓当回事,只当多养了一只大型宠物。
明哲不回家的时间多,她跟霍川浓的那点儿狼狈为奸的情谊大概从七年前就开始培养了。
两个人的孤独,好过一个人的无聊。
明茜没闲工夫回忆了,杏眼笑弯,从随身的包包里掏出一张黑卡:“找你来玩的,我闺蜜新开了家密室逃脱的店,就在国金大厦里边,你知道我怕鬼吧?我就来找你了。”
霍川浓跳脚拒绝:“我他妈也怕。”
明茜笑眯眯的:“你怕关我什么事。”
“……”
“小饶也一起。”说完,她朝她晃了晃手中的卡,“不准拒绝哦,我是长辈,你们学过的吧,要尊老爱幼哟。”
“尊个屁。”霍川浓心态爆炸,“整天晒你老公对你多么多么好,你去找你老公啊。”
“他要挣钱啊。”明茜理所当然道,“我可是很懂事的,不能耽误我的亲亲大宝贝挣钱。”
“……”
霍川浓再次抱拳:“我他妈选择闭嘴。”
*
明茜骗他们的。
当霍川浓深信不疑地跟着她走进一间包厢,瞧见一张巫婆脸时,扭头就走,一道严厉的女声喝道:“你给我站住。”
霍川浓看了眼贵妇一般的明敏,艰难地问明茜:“妖精,这就是你说的鬼?”
怎么看都感觉过于真实。
明茜正想解释:“先吃……”
视线一滑,看见明敏腾地站起来,一脸要念咒语的样子:“你说什么?”
“说你是不是被狗咬过。”
霍川浓直接笑嘻嘻地开口,嗓音带着沙质,充满了挑衅的魄力:“不然怎么一见着我,就要发——病。”
同时响起的是杯子砸碎在地的声音。
明茜扶住霍川浓冲明敏喊道:“大姐,你干嘛啊!”
明哲抽烟的手也顿住了,不满地瞅了眼自己姐姐:“他上回伤还没好。”
明敏:“砸死了我负责。”
霍川浓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血迹,语气莫名有点冷:“抱歉啊,今儿又气着您了。”
明敏恶毒地嘲讽:“你那婊.子妈回来了你很得意是不是?”
“打得什么如意算盘。”明敏不紧不慢地笑,“那婊.子没你这么多年也好好的,我还听说她嫁了个富得流油的老头,生了个小孩儿,叫什么心来着,人家家庭美满,哪还记得你,你说你这么多余,怎么不早点去死。”
霍川浓没说话。
明敏叹了一声,继续道:“哟哟,我忘了,你怎么会死呢,老娘白养了你这条狗这么多年,懂点事的,见着我还知道摇摇尾巴,你说你怎么连条狗都不如。”
“还有啊,你那抵债的破房子我早卖了,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有些事儿我恨着的时候觉得放不下,其实看开了发现也就那样了。为了一个死人跟一个婊.子,你说我置了这么多年气,还养大了你这么个玩意儿,我真替我自己不值啊。”
霍川浓垂着眼,没动静,不知道在没在听。
明哲站起身,明茜也觉得明敏做得过分了,刚准备替霍川浓说几句话,一个身影不动声色地走上前。
纤细的手腕出现在明茜眼皮子底下,那只手扶在霍川浓的肩膀上,霍川浓往后看了一眼,整个人跟冷冻库出来的一样僵硬,血红的眼睛看着她。
那只手往下滑走,掰开他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才忍住没发狂的拳头,握住了他皮肉翻破黏腻的掌心。
明茜担心地喊了声:“饶梨。”
没回应。
她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拉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霍川浓愣了愣。
脚步不听使唤地跟着她往前走,傻了一样地盯着她的后脑勺。
他想问,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解救我的是你?
他茫然了。
小姑娘的力气是真大,霍川浓都能脑补出她捏碎他骨头时的表情。
外面就是繁华的大街,他正想要不问一句“我们去哪”,抬头就看到了一家药店,饶梨拉着他走进药店。
她松开了他。
环视一圈,对着那个长着一脸雀斑,正傻笑着在刷剧的服务员说:“请,给他——包扎。”
霍川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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