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如霜

　　众人一路回到何宅，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只见何氏大门敞开，进门之后入眼的就是满地的仆从的尸体，血流成河。
　　被眼前景象震惊的沐惜瞠目结舌，不禁喃喃着
　　“这……怎么回事？”
　　戚择生秀眉紧皱，她平日里虽然诸多游历，斩杀的也是作恶多端的怨灵，打散了便也灰飞烟灭，可她到底没有见过什么血腥，更何况是一条条鲜活生命的逝去
　　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的戚择生感受到身边人气场竟没有丝毫转变，刚刚把目光从死尸身上收回来的她不禁再次把探究的目光投到沐仲玉的身上
　　他不过长我三岁而已，而且在沐氏的规矩框条之下如何能有这般胆识魄力？
　　戚择生内心腹议，不知不觉间与沐仲玉的距离越来越近
　　一早就察觉这位小宗主的探究的沐仲玉刻意拉开距离，冷毅的面庞没有丝毫改变
　　进到正堂，走在最前面的沐仲玉与戚择生就看见何启芒的尸体依在主位的椅子里，眼睛瞪得老大，直直的盯着前方，死不瞑目，惊恐万分
　　倒在他椅子边上的就是他的夫人，同样满身是血，死状异常。
　　戚择生暗自叹了口气，好好的两条人命就这样消失，她心中倒生出颇多感慨
　　回头看到气喘吁吁的沐惜还背着何轩，摇了摇头说道“放下来吧，背着也没用了”随后颇为自嘲的说着“还想着怎么跟人家请罪呢，担心被打，现在倒好，灭门了。”
　　沐惜将背上的何轩放在一旁的椅子里，一手扶着腰，一手挠了挠头“我怎么感觉他们有点奇怪啊？”
　　戚择生撇了他一眼，故意曲解道“都死了，能不奇怪啊？”
　　觉察出两人之间气氛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沐灵赶紧解围道“沐惜的意思应该是他们身上都泛着黑气吧”
　　正当众人沉默之时，沐仲玉冰冷的声音突然出现“是招阴”他冷若冰霜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盯着戚择生，仿佛下一刻就能把她看透一般。
　　此言一出，堂内所有的目光瞬间向戚择生聚拢过来。甚至有好几名修士已经把手搭在佩剑之上，以防戚择生有什么动作
　　见此情形，戚择生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觉得额角都跳了跳，她目光扫过厅内的每一个人，最终在沐仲玉的身上停留下来
　　触及那俊朗却冷若冰霜的面庞，她憋了半天才问了一句“你们家……没学过招阴之法的分类吗？”
　　分类？
　　闻言，沐仲玉不禁冷眸微眯，只不过戚择生还是从那眼神中读出了一丝茫然
　　“唉！”戚择生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后无奈解释道“戚氏，是修招阴之法，但是我们招的是已经死了的人的怨气和随着他们一同消失的法器”
　　随后她又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尸体“而这些人，死于被招了灵，本质上的区别好吗？收起你们的想象力，再说我戚氏还没堕落到灭这么一个小门小户”
　　听到戚择生的解释，沐仲玉虽然从没有在任何一本古籍上看到关于招阴之法有两种类别的记载，但不知为何，触及那双干净此时又无比认真的眼眸时，他的潜意识中，选择相信她。
　　移开视线，沐仲玉宽大的袖袍之下紧攥的拳逐渐放开。
　　见着泠皎君不再怀疑，沐灵立即给戚择生台阶下
　　他依旧挂着标志性礼貌微笑“戚小宗主切勿恼怒，我们不是有意怀疑你的”
　　见他这般好脾气，戚择生心中本来没有多少的气愤瞬间烟消云散
　　沐惜此时却有些迷茫了，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戚择生被他们的迟钝的脑子给逗乐了，笑着道“回客栈睡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说完就不管沐仲玉乐意不乐意，自顾自拽着沐仲玉的袖子，转身就走。
　　厅内只留下沐灵沐惜几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他们一是不明白她就这样走了，二是无比惊奇从不允许旁人接近的泠皎君竟然任由着这个疯丫头拉着就走！？
　　诡异，太诡异了
　　还是见过风浪的沐灵率先反应过来“大家将他们埋葬后就回去休息吧”说着就拉着愣在原地的沐惜开始干活。
　　……
　　“沐寒，这样的情形你打算如何与沐氏交代？”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戚择生规规矩矩的放开沐仲玉的袖子，没话找话
　　“自是如实禀报”
　　简单明了的回答，彻底结束一段没有开始的对话
　　但是，这些问题在我们的小宗主面前都算不上问题
　　“那……沐云……”
　　“沐”字刚一出口，戚择生就感觉身边的沐仲玉更加阴冷了一些，赶忙改口
　　“你师父会不会罚你啊？”
　　沐仲玉发誓，此时若不是看在她救了沐氏弟子一命的脸上，他绝不会回答她这些无聊至极的问题
　　有了这个理由，他冷毅的嘴角“被迫”的缓和了一些“有错，自然当罚”
　　“可这不是你的错啊，谁能想到那何什么的男的会被劫持？况且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师父是拿你当铁打的吗？”
　　情急之下，本就对男女之别没什么意识的戚择生一把抓住沐仲玉的手腕，余光不经意间看到他背后洁白衣袍上的血痕
　　“你的伤口崩开了”见到那殷红的血迹，戚择生内心的一隅升起一种莫名的情感，只不过在她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
　　说着，戚择生就拉着沐仲玉快步往客栈去
　　猛地反应过来的沐仲玉心中警铃大作，以他的功法想闪躲开戚择生的手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他下意识远离旁人触碰的习惯为何在她面前就不灵光了呢？
　　目光落在手腕上的芊芊玉指，沐仲玉触电般猛地甩开戚择生的手，就连平日波澜不惊的浅眸都攀上一丝慌乱
　　“在下便送小宗主于此，告辞”
　　手上突然落空，戚择生只觉得这个人脑子一定有点问题，背上的伤口都崩开竟然还不去重新上药包扎
　　眼看着那抹洁白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戚择生口中喃喃着“神经病……？”
　　随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暗夜的街角处，唯有那一轮圆月见证少年的心事以及那耳尖上的红晕
　　强行平复下躁动的心跳，沐仲玉不自觉的重新轻握住刚刚女孩握住的手腕，余温尚在，只不过他略显宽阔的手掌由于常年练剑而布满薄茧，全然比不上她的柔软
　　转瞬之间，那双迷离失神的眼眸再次回归冷淡，手掌重新握住剑鞘之时手腕上的余温早已消失殆尽
　　他不该，也不能
　　……
　　回到客栈，戚择生与沐仲玉分别后回到早就买好了的房间
　　刻意放轻脚步偷偷溜进房间的戚择生一抬头却看到戚宁正坐在床上还没有休息
　　她把灯重新燃起，笑着说“姐，你还没睡啊？”
　　戚宁起身，借着烛光却看到戚择生身上沾着血迹，紧张道“你受伤了？严不严重？快给我看看”说着就要掀开她的衣服来看
　　戚择生赶紧按住姐姐的手，制止道“不是我，是其他人”
　　“其他人？”戚宁不禁更加疑惑，若只是简单的除祟，怎会沾染人血？
　　戚择生轻拍戚宁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但事情一句两句也解释不清楚，明早再说吧”说完就脱了染血的外衣，躺上床休息
　　那院子里的怨灵皆是怨念极重，她虽然表面上表现的游刃有余，但是实际上的灵力已经极大的亏虚
　　她现在很累，只想好好的睡一觉才好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戚宁看她实在是有些累了，便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戚择生全身放松的躺在床上 ，一边享受着筋骨舒展的舒适，一边思量着今日发生的事
　　怨灵，院子，何氏……
　　突然间她想通了什么，眼中光亮突显，自信一笑，随后合眼沉沉的睡去。
　　而在另一房间的沐仲玉却是难以入眠，他回想起何氏的死状，满身的黑气，若不是戚氏，那便只有莫氏这一个可能
　　只不过莫家已经在14年前被正道灭门，如今怎会重新现世呢？
　　思来想去他还是没什么思路，但是唯一确定的是他有一种天下会即将大乱的预感……
　　第二天一早，睡了一夜好觉的戚择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神清气爽的哼着歌下楼吃早饭，却看见沐氏的弟子已经围坐在桌子旁，满脸的愁容。
　　她笑呵呵的下楼牵着戚宁的手，坐在他们之间“早啊！”
　　人们看她这么开心，也不搭理她，只有沐灵回礼道“宁姑娘，戚小宗主早啊”
　　戚择生也不搭理那些像是别人欠他钱似的的修士，自顾自环顾四周却没见到预料中的沐仲玉，心中不禁想到:沐寒……不会赖床吧。
　　“沐寒去哪儿了？”
　　听到她这般对泠皎君不尊不敬，沐惜正大光明的翻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泠皎君去检查何氏之人的尸体了，让我们呆在这等他”正说着，沐仲玉便回来了。
　　“沐寒，这儿”戚择生看到沐仲玉的身影，挥手招呼他坐过来。
　　见着人人都垂头丧气的，她无奈扶额“哎，大清早的，你们不至于吧”
　　沐惜叹了一口气“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没心没肺的，何氏都被灭门了，我们还没有什么头绪，真是烦心”
　　听到他这话，戚择生笑道“谁说我没有头绪了？找到谁跟何家有仇，还修招阴之法不就好了？”
　　“还用你说？仇家是谁，你知道？”
　　戚择生不管不顾的拿起一个包子，自顾自地吃起来，嘴里嘟嘟囔囔地说“我当然知道，沐寒，你知道吗”
　　沐仲玉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说“莫氏”
　　“对！就是莫氏”戚择生笑道。
　　“可是莫氏已经在十四年前被灭门了啊”一位修士立即问道
　　“听我说完好不好，何庄也就是当年的莫城，当年莫氏被正道百家灭门，本来百家被结界阻挡在莫城外，莫氏是可以有更多人活下来的，但是出卖了他们的就是何氏”戚择生顿了顿又道“当年何氏在莫城之内从内部与百家里应外合破除了结界，导致莫氏被灭门，否则那些老弱妇孺本可以逃过一劫”
　　沐仲玉不动声色地将从戚择生嘴里喷出来，掉在自己袖子上的甜点渣捡起来，扔到一边，补充道“昨日满是恶灵的宅子，便是莫宅”
　　沐惜又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戚择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问道“这位公子，请问你鼻子下面长得是什么啊？”
　　沐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知所以的答道“嘴巴啊”
　　戚择生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头“嘴巴，问啊”
　　沐灵也犯起二了，问道“怎么问？”
　　戚择生也是难得好脾气，用胳膊碰了碰边上的沐仲玉“沐寒，你知道吗”
　　沐仲玉沉声道“酒楼客栈”
　　戚择生拍了下桌子“对，就是酒楼”又看向沐仲玉“还挺聪明，加一分儿”“酒楼客栈汇聚了三六九等的各路人士，所以跟他们聊天，总能收获颇丰。”
　　沐仲玉拿起浮世，起身道“去莫宅”
　　戚择生立即应和“说走就走”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戚宁却突然拉住她担心道“择生……”
　　戚择生拍了拍戚宁的手微微笑道“姐，我不会有事的”
　　戚宁虽然知道戚择生的功法了得，但还是嘱咐道“万事小心”戚择生点了点头，示意戚宁切勿担心
　　戚择生两步跟上一行人的步伐，没想到他们正要出门时却碰到了戚择生最不想碰到的麻烦人物——萧凛常
　　她赶紧闪身到沐仲玉背后，把自己藏的一丝不漏
　　笑话，被萧凛常看到了又是一段拉低智商的对话，她可没心思跟他玩。
　　萧凛常看到沐仲玉等人并不意外，对沐仲玉行了一礼，说道“听闻泠皎君在此，家父让我将舍妹托付给泠皎君，只要泠皎君带她涨涨阅历便可”
　　被拦住去路的沐仲玉剑眉微蹙，冷漠拒绝“除祟，恐伤令妹”
　　萧如柳这时被萧凛常推着说道“我不会让泠皎君为难分心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沐仲玉自小便读圣贤书，哪里知晓萧氏这是在搞什么鬼，只觉得带着一个娇弱的女子除祟十分不便
　　可是在他身后的戚择生却将此事看了个通透，何庄离奉元那么近，萧氏分明是明目张胆的派了一个探子过来。
　　正当沐仲玉拒绝之时，戚择生闪身上前拉住萧如柳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笑着对沐仲玉说“沐寒，这就是你的不好了，既然萧宗主希望我们能带着萧姑娘一同游历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我们从命便好”
　　正说着话，戚择生的手就悄悄的搭上萧如柳的手腕，暗地里给她诊脉，不过让她惊奇的是，她的灵力居然这么弱。
　　沐仲玉不明所以，困惑的看向戚择生，而戚择生只是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萧凛常见到戚择生也在此处，便气不打一处来，出言嘲讽到“这正道游历，竟还有邪祟之女的事儿”
　　沐惜早就看不惯萧凛常这幅样子了，出言呛声道“萧公子送完了人就可以走了，我们还急着去除祟呢”
　　萧凛常扫视众人，尤其瞪了一眼沐惜与戚择生，随后拂袖而去。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拿萧如柳怎么办的时候，戚择生牵了萧如柳的手，说道“走啊，去莫宅，愣着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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