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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热烈
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你,这丝情感的余烬在今天仍有炽烫人心的温度——不难想象,很多年以前,这是一份多么赤诚热烈的爱恋。
可惜,那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步入五十岁,很多事情都变得乏善可陈,生活空虚寂寞,好像已经迈入了一间黑漆漆空荡荡的等候室,等着一场意外,一起疾病,或者是一道敕令,来打开通向墓穴的大门。
先天不足、从出生起就长在药罐子里的艾文·斯洛伐克·拉,在人生几十年中,曾一度被人们认为是“最有可能夭折猝死、难以享受家族巨额遗产”的顶级贵族,可是这个世界往往“事与愿违”,艾文不仅顺利地活到了五十岁,还在年轻时打败一众斯洛伐克家的精英,继承爵位,成为了大名鼎鼎的“山地大公”。
唯一为外人所叹息的是,艾文没有在年轻时留下自己的血脉,以至于到了五十岁,仍然一人空守着宏伟而开旷的公爵府,偶尔受到宗亲少年人的拜访,也只能用一双不再锐利的眼睛观看后辈为了爵位而自发开幕的斗兽场征战——
不过没有人能肯定地说出,艾文的叹息里所包含的意味。
艾文五十岁了,已经有人在等待他去世。
某个阳光灿烂的晴天,艾文接见了前来拜访的侄子。
“你小时候是个面团一样的乖孩子啊,没想到一晃,就这么大了。”
五十岁的艾文越发喜欢追忆往事,几乎每次见到这位自己喜欢的晚辈,总要回想一下对方小时候的模样——就好像他面前的这位青年还像那个孩子一样,拥有纯洁无垢简单轻快的心灵。
而安德烈·赛因斯少爷则往往微微一笑,含蓄而有礼地回答:“是啊,艾文叔叔,时间总是过得这么快。”
或者稍微俏皮一点:“咳,艾文叔叔,我现在也是个乖孩子。”
不过那句“面团”是什么意思?
安德烈少爷不是第一次从叔叔口中听到这个词了,不过他没有一次提出了疑问。
青年人仔细品味手中的红茶,听见长辈问起他的事业,便把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简略说了说,接下来还是同往常一样表明心志:“您知道,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为帝国奉献一生,始终是我的唯一理想。”
不过,艾文并没有像平常一样,对侄子的雄心壮志表示明显的欣慰与支持。
头发略微花白的公爵笑着叹息一声:“……安德烈啊,我忘了问你,你的母亲近来还好吗?”
“母亲前些时日从紫罗兰庄园度假回来,面上看着疲惫,却更常笑了。”
“那就好,”艾文轻轻握住自己的老怀表,“……这件事不该由我来提起,不过人年纪大了,也关注不到更加深奥的层面……安德烈,跟我聊聊你的恋情吧。”
安德烈少爷苦笑:“……艾文叔叔,没想到连您也知道了。”
青年放下茶水,腰板始终挺直,灰蓝色的眼睛透彻而深沉。阳光灿烂的秋日,肩上还不曾有多少负担的安德烈向敬爱的长辈敞开心扉,神色内敛,却又畅快张扬。
“……说实话,我并不明白什么是爱情,艾文叔叔,我只是觉得,如果要组建一个家庭,我愿意与她一同走上婚礼的殿堂。而这种感觉……与她的身份地位或者财富多少,都是无关的。”
面前年轻人的笑容微浅而又格外夺目。
艾文立刻知道,安德烈同自己年轻时很像,就像是同样开在花圃里的郁金香、被雨水从屋顶打下的羽毛、出自同一艺术家之手的宝石胸针,是相似历史的上演、是谱入书本的森严规律——但始终是不同的。
“那么,想必已经有人同你说过,有些事情需要慎重考虑。”
“是的,艾文叔叔,”安德烈目光坦然,“事实上,我遇到了很多阻力,不只是来自家族……不过,如果不是王族表示出了要我与公主殿下联姻的意愿,我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明确自己的想法。”
艾文仍然微笑:“我相信你的决定。安德烈,你从不做自己会后悔的事。”
“是吗?”青年看着长辈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谢谢您,艾文叔叔。”
安德烈道别离开后,公爵府又只剩下了艾文一个人。
公爵撑着老旧的拐杖站起来,把杯壶收进茶盘,端去另一头的清洗室。
阳光划出了倾斜的影子,所有家具器物的古朴花弧好像在一瞬之间充满了舒展的生机,又在一瞬之间沉默地死去。
艾文清理好茶具之后,用手帕擦尽手中水渍,又拄着他的拐杖慢慢走去露天的阳台。
阳台上面包屑所剩无几,雀鸟默默地到来又默默地离去,不曾留下一丝歌声。
艾文并不介意,靠桌放下拐杖,缓缓坐进木椅里。
早晨所插进花瓶里的花朵——在光芒的折射着色下显得尤为鲜艳耀眼,不遗余力地燃烧着失去根基的生命余晖。
异常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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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y pretty
202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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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三十一/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