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

　　晚上回到房间后，莫宁把衣服换掉，抱着自己的小被子缩在床头默默哭。

　　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无论发生多大的事情，他总是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感觉委屈和难过，所以他其实很喜欢哭，每次都自己闷闷地把自己往被子里一塞，哭个十分钟二十分钟就解决了一切负面情绪，等到再出来就可以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是今天他却很难过，哪怕在被子里待了半小时也还在哭。虽然他也觉得自己挺矫情的，但每当他觉得足够了想从黑漆漆的地方出去，外面微凉的空气和有些刺眼的灯光就又把他赶回自己的小天地了。

　　我是废物吗？好吧，其实我一直是。但在这里我已经努力了，我这一生中还从没有那么努力过。

　　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他永远都是家里面最娇惯的那个。哪怕有很多堂兄弟姐妹，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也都总是最偏爱他。

　　他的家庭足够富裕，也受过足够的教育。所以哪怕每个人都会让着他，他也只会取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但可能正是因为这样的成长环境，他从不会努力，从不会想要进步，他只是慢慢在自己的道路上走着，有人推他就跑，有人拽他就坐下。

　　因为从没有人要求他一定去做什么，哪怕是父母也只会对他说尽力而为，成功了他们会夸奖他，失败了他们会安慰他。他一直非常清楚自己是个幸福的人，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他的一生也会过的平安顺遂。

　　而这是他第一次去那么努力的做什么，也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想要去做什么。只是在这条路上不会有人再鼓励他了，每个人都只会觉得他不够努力，哪怕他已经付出了比过往高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了。

　　......但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这才是正常的吧。他只是比大多数人幸运，生在富饶的家庭，有优秀的父母罢了，其实自己还是一只只会哭的小废物。

　　他在被子里蹭了蹭，忽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长、长官！请稍等！我马上出来！”

　　他飞一般丢下被子跑到厕所，用冷水胡乱洗了把脸，确认自己肿的像电灯泡一样的眼睛被刘海盖住不太能看出情况后，才跑过去开了门。

　　“长官！对不起！久等了！”

　　他从来只在见到长官的第一秒礼节性的去和人对视，接下来就只会盯着人家的领子看，绝不敢再次抬头。所以赫利奥斯总是只能看到他小小的发旋，以及一头稍微凌乱的柔软黑发。

　　“给你的东西。”

　　长官手上拿的是那次在房间里看到的零食盒子，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小点心。莫宁愣愣地接过，赫利奥斯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来就是给你的，上次忘记交给你。”

　　“对不起......谢谢长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长官送我的！

　　他还在抱着盒子胡思乱想心率过速，忽然听到赫利奥斯说：“今天过的还好吗？”

　　“啊......好，很好！谢谢长官的礼物！我会供......不是！好好珍惜的！”

　　“......那就好。”于是赫利奥斯准备离开。在迈步的前一刻他再次看向莫宁，莫宁正抱着盒子直颤，脑海里还在不停的规划这盒子到底怎么摆才能让自己一起床就能看见。

　　“很开心？”他问。

　　“开心！开心！谢、谢谢长官！”

　　赫利奥斯微微颔首，他伸手揉了揉小孩的头，转身离开。莫宁目送他回去后飞快关上门，在屋里抱着盒子转圈圈。

　　长官长官又送他礼物啦哈哈哈哈哈哈！耶！

　　零食盒子其实不大，但包装却非常好看。他把里面的糖果和小点心倒出来用收纳盒装起来，把零食盒子放在了另一张床头柜上。床头柜的柜子里有很多他这几天偷偷收集的小玩意，比如长官掉的头发啦，用过的一次性筷子啦，还有长官给他的营养剂，虽然只剩下那天握在手里的空管子——他不是变.态！只是那些东西恰好出现在他面前！随手捡的怎么能说是变.态呢哈哈哈哈哈......

　　这些小玩意儿都很莫名其妙，所以他也不怕有人进房间里看到，用盒子摆在床头反而更清晰的示意他那些都是长官的东西。法塔尔的语言书被他放在另一个床头柜边上，和笔记板放在一起，他每天晚上都学一点儿，这几天积累下来倒是简单会认了很多。

　　“赫利奥斯......这样写。”他抱着笔记板把这几天练习的名字流畅地写了一遍，然后美滋滋地欣赏自己的大作，“接下来是......哦，太阳，这么写。”

　　有点冷......啊我被子怎么扔那么远，捡回来好麻烦。

　　。

　　训练依旧在继续，虽然他还是会每天被打到呲牙咧嘴偶尔偷偷摸摸哭，但进步却已经可以肉眼可见。虽然依旧还是没办法太熟练，但随着反应能力和体能的提升他已经能试着在正确的时候去主动使用力量了，比起前几天的被动挨打要好的多。

　　“终于至少赶上正常的吊车尾水平了。”萱草评价道。

　　莫宁倒没什么太大感觉。他已经挨打惯了，开心倒是有的，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倒头就睡，第二天又是接着一轮恐怖训练，他挤出时间去看看法塔尔语言书就极限了，什么开心啊兴奋啊都来不及感受。

　　现在想想他只是来到六翼半个月而已，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半年时光一样。也是，现在他的时间利用率可能比他过去三天加起来都要多，过去的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和打游戏，学习的时间就和现在休息的时间一样短暂。

　　今天白常山忽然把他叫过去，说他母亲要和他说话。莫宁觉得有些意外，因为他从小大多时候都是和保姆或者自己独立居住的，他的父母并不是那种总会关注孩子的人，他们更愿意他自己独立成长，而且他们也有自己的事业。

　　“喂宁宁，最近过的怎么样？”屏幕上出现的是母亲的面容，尽管不经常见面，但那一瞬间莫宁忽然有些想哭：“挺好的呀！就是作业太多了，好累......”

　　“对啊，你现在都读大学了。大学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读的。”莫宁的母亲盛雪笑道，“是不是期末了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

　　父亲莫凯旋也来插嘴：“对于你这种小懒虫而言写论文肯定很困难。”

　　“就是啊！”他愤愤不平地想要抱怨，但话到嘴边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写论文反而是种奢侈的享受，不需要早起，不需要忍受痛苦，不会被冷眼以对，只是用自己熟悉的文字写些东西而已，到底有什么难的呢？

　　莫凯旋说，“要好好加油，不过记得劳逸结合，也不要太过辛苦。”

　　“嗯嗯！我明白的。”

　　莫凯旋经常出差，所以简单和他聊了几句就走了。盛雪也是个大忙人，因此她也只简单和莫宁聊了聊，在确定了莫宁最近近况不错后也挥了挥手和他告别。

　　通讯挂断后莫宁凝视着自己的手机很久，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设备交给白常山。其实因为父母比较忙的缘故莫宁不怎么经常见他们，但父母终究是父母，当莫宁看见他们的笑容，心里忽然还是会生出很多难过。

　　“如果你想哭的话，我可以给你留空间。”白常山说。

　　“我......嗯......十分钟就好。”

　　白常山走后，他蹲在墙角想了很久。他没有哭，因为一旦哭了出去会被萱草和景然看见，他不想被嘲笑。但他忽然觉得很迷茫，就好像自己很累了，但找不到依靠的地方。

　　不过......

　　熟悉的身影从窗边路过，今天的长官身姿依旧挺拔，那样耀眼的模样，莫宁只看了一眼就慌忙扭过了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一切负面情绪都强行屏蔽掉，默念着长官的名字。

　　好！我又可以了！加油！为了长官而努力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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