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文豪被迫宫廷计

　　看中岛敦跌跌撞撞逃跑的背影，凉也伸出的手，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凄凉，可悲。
　　但是莫名有点爽。
　　凉也搓搓指尖，在冷风里坐了下来。等他写完字帖，中岛敦还是没回来。凉也伸了个懒腰，让字帖摊开晾干，自己则是闲来无事往楼上继续走。

　　他们在二楼写字，三楼的书架上满满当当放着各种书，同样风大，凉也抖着身子再上了一层。
　　四楼的空间就小了很多，已经到了玲珑塔的塔顶，开不了楼下那种通风的大飘窗，只有一扇只到凉也腰间那么高的小窗，窗下放着一个小软垫，大约是供人休息的。
　　四楼也放不下那些又大又笨重的书架，只能在中央摆了一圈袖珍桌子，整整齐齐码着各种书。

　　凉也随手挑了本放在最底下的，缩着腿靠在了窗户下面。
　　他在外面的光照下看清了书籍的名字，是一本《帝王经》。

　　这名字一看就是小皇帝该读的书，他对它的兴趣不大，但现下无聊，刚好可以翻几页熬出困意，与睡前听几分钟的高数课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而翻开第一页，凉也就发现了这本书的与众不同之处。

　　《帝王经》第一页怎的还画着一柄长剑？
　　“倚天屠龙独孤求败之七星龙渊赤霄无名剑？”他把那冗长的名字读了一遍，忍不住吐槽，“既然是无名剑就叫无名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加那么长的前缀？”
　　再往后翻，凉也确定这并不是什么《帝王经》，而是一本武侠小说。

　　确实，现下的人们，哪有不崇尚快意恩仇的武林生活的？就连皇帝都不例外，甚至还在藏书阁里，藏了本写游侠的话本。
　　还把原先的书籍封面扯掉，贴在他的话本上。
　　这波啊，这波就叫狸猫换太子。

　　凉也砸吧砸吧嘴，心中对著下圣贤书的先人们诚恳道歉，困是不困了，既然遇到了，那就稍微读一读吧。
　　嘿嘿嘿。
　　这一读就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
　　读到精彩处，凉也终于抬起了头。
　　他在书房里巡视了一圈，眼尖地看到了桌上还未收起来的鸡毛掸子。
　　凉也：“……”
　　四下再次确认无人，他昂首阔步走到书架旁，取下了鸡毛掸子，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话本子里有些个情节。
　　大侠去打铁铺买剑，也是这样掂了掂，然后摇头：“太轻。”
　　这个时候打铁的大汉们就会为难地说：“这已经是我们铺子里最重的一把剑了，得有三个我这样的成人才能将其抬起来。”
　　以此来体现大侠武功之高强。

　　凉也这么一掂，觉得自己也有了一丝大侠的风度。
　　他也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太轻。”
　　然后又道：“算了，勉强一用。”
　　他将鸡毛掸子的长柄捏在手心，胡乱地挽了个“剑花”。
　　只听“啪”的一声，凉也立刻捂住了自己的手背，痛得泪眼汪汪。
　　鸡毛掸子抽人可真疼啊……

　　太宰治从宫外回来，大大小小的一包东西还未来得及放下，就听闻了今天凉也安排的与中岛敦的会面。
　　他的身边围了一圈小宫女，宫女们各个手捧着脸，向太宰治诉说“当花瓣从天空中散落时中岛敦那感动到微红的眼角”，又诗情画意又动人心弦，陛下当时就按耐不住，拉着未来的新娘娘去了藏书阁约会。
　　太宰治微笑：“……”藏书阁是吧。
　　希望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情况比太宰治想象中那副肮脏的成/人画面要好得多，至少二楼还算整洁，桌上也确实摆着两份笔迹不一样的字帖，而不是乱七八糟的各种湿润痕迹。
　　他先是拿起明显属于敦的那张纸，对着上面边缘颤颤巍巍的墨团笑着摇头，放下，再拿起大约是凉也的那份字帖。
　　凉也的字纤细又精致，笔画棱角分明，很难想象他竟然也能写出这种可以称作锋利的字。
　　太宰治忍不住往下翻了几页。凉也并非在默写文章，似乎只是单纯想到什么便写了什么，字帖上有诗有有词，还有中岛敦的名字。
　　他立刻想到了什么，盯着这几张字帖又看了一轮，噗嗤一笑。

　　字帖的前几页的开头刚好能组成“太宰治”这三个字，结尾的最后一个字又能组成“大混蛋”这个词。

　　“还会弄藏头来骂人？真是……”

　　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太宰治摇摇头，把这两叠字帖收拾好，慢慢往上走去。

　　他在楼顶找到了凉也的身影。

　　凉也比他要矮上一些，所以恰好能够靠在四楼那扇小窗户上。
　　太宰治顿了顿，放轻了动作，小心地靠近不远处的家伙。

　　凉也正背对着他，长发散开披在背上，脚边倒着看不清内容的书，还有一根鸡毛掸子。
　　他半个身子都探到了窗外，将手臂伸得老长，张开五指，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这个动作看上去危险极了，冷风一吹，带动他飘落在外的长发时，还会将他整个身子都带动几下。

　　太宰治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迈开步子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鸡毛掸子。

　　一声轻响。

　　凉也闻声回头，还以为来人是中岛敦，一脸笑容还未展开，便被身后的人抓住了手腕。
　　懵懂间，他抬高下巴，恰巧与低头的太宰治对视。

　　“小朋友都知道不能在太高的地方把身子探出去。”太宰治叹气，把凉也拽回室内之后也没有松手，反而将他冻得冰凉的手捂在自己的掌心里，“不冷吗？手都被吹红了。”

　　凉也顿了一下，主动将手抽回来，缩进了长袖中。
　　然后扬起了笑容：“你回来了。”

　　太宰治席地而坐，与凉也一样靠在窗户边，盯了他几秒，也笑了起来：“对啊，今天回得比较早。”

　　看出对方似乎是想聊天的意思，凉也无奈深呼吸，凝神静气，认真对付眼前不知来意的家伙。

　　“哦？太宰这回出去做什么了？”

　　太宰治懒洋洋答：“还不是替那些小美人们采购民间的话本，本来还想去见见话本的作者，结果这回也没见到人。”
　　“对了，凉也知道民间的那些本子吗？”
　　他抬起眸子，眼神里滑过一丝锐利。

　　凉也思索了片刻，谨慎回答：“你说说作者的名字，也许我有印象。”

　　太宰治则是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薄本，翻到最后一页。
　　那里有一行手写的小字——风流绝情浪子。

　　“……这是作者的名字？”凉也嘴角一抽。

　　太宰治点头。

　　凉也肯定地回答：“不认识。”
　　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作者，他看的可都是武侠小说。

　　“不认识也没关系，这本书是给你买的。”太宰治看上去没有怀疑，把手里的书递给凉也。

　　凉也随口一问：“这本书是写什么的？”

　　“后宫秘闻。”

　　“……哈？”

　　太宰治憋了会笑，还是没憋住：“写你与我的故事，我看着有趣，就给你带了一本。”
　　“民间的话本子可真有意思，世人皆知你我是挚友，你喜欢的人是中也，还会写些虚有的故事来佯装我们之间有爱情。”
　　“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总觉得这个人话里有话。
　　凉也避开了太宰治的视线，挑了几页囫囵读了一遍。
　　太宰治干脆凑近，与凉也挤到一起，指着其中的一段：“不过前面写的我们相遇的片段倒是切合实际。”

　　“太宰你是不是——”知道我不是皇帝？
　　凉也一个没忍住，嘴边的话脱口而出，又紧急停了下来。

　　太宰治仍然看着话本子，读得津津有味。
　　他伸着食指，抵在唇上：“嘘。”

　　凉也：“……”

　　“没关系的，”太宰治低声道，笑容饱含深意，他终于抬起头，眼睛被笼罩在窗檐的阴影中，看不清神色，“凉也只要做自己喜欢的就好。”

　　“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可以哦。”

　　“哦。”
　　可能是刚刚看完了一本大侠快意恩仇的武侠小说，凉也还没从哪种激荡的心情中脱离出来。
　　看太宰治这副话里有话的样子，凉也本能觉得不太舒服，想怼回去。
　　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语言，咳嗽几声，吸引了太宰治的注意力。

　　太宰治挑眉，似乎有些担忧：“受寒了？”

　　“不是，就是你说要我做我喜欢的事情，我便突然想到我想做什么了。”
　　比如说，你不想让我做的事情。
　　凉也歪着头，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太宰帮我选一个黄道吉日吧，毕竟我污了敦的名声，怎么也要给他一个交代。”
　　“你觉得白妃好听吗？或者就直接称呼敦妃？”

　　太宰治的笑容一僵。

　　你不是教你姘头见到我就把我打晕吗？
　　现在我要娶了你姘头，这个操作怎么说？
　　够不够虾仁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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