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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
对于像Super Muscle这样长期合作的客户，组员只负责筛选以及制作简历报告，进入面试阶段后对结果的跟进就是于修竹这个合伙人的事了。
盛柯把孙云颖的微信推给于修竹后却没有完全把这个事情放下，这是他进入南齐后正式接手的第一个项目、第一个候选人，有着决然不同的非凡意义，是他重回猎场的第一枪，自然希望彻彻底底地旗开得胜。
因此，盛柯在面试前的那一天给孙云颖发了许多他自己整理的，针对Super Muscle岗位需求的面试要点。
给候选人进行面试培训也是猎头的工作内容之一。
他发消息的时候是晚上七点，盛柯惯例留在公司里，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到点下班，杨岐浩经过他座位的时候简直惊呼“劳模”，主动加班这件事实在超出他的理解，所以还悄默声询问是不是于修竹压榨他。
于修竹无辜躺枪。
想到这里，盛柯抬头，目光落向于修竹的办公室。
于修竹同样没有离开，他的办公室里白炽灯明亮耀眼，在不需要见客户的日子里，他并不穿正装，比如今天就穿了一件简洁的白T恤，头发蓬松顺毛，看着完全像个青葱的大学生。
盛柯突然想起了母校的图书馆，那里每到期末都会有人通宵达旦翻书复习，盛柯在大学里算不上是什么规矩的好学生，他也常常在考前突击，临时抱佛脚。
此刻看着于修竹脸上专注投入的表情，竟与他记忆中那些刻苦复习的日子产生了奇妙的关联。
不过想想也是。
他们同毕业于光华大学。
紧接着，盛柯望着屋里的人影又出神地想，不知道于修竹在大学里是什么样的。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于修竹像是察觉到什么，忽地抬起头来，盛柯没来得及收回目光，被于修竹抓了个正着。
于修竹：“……你又没走啊。”
连着三天了。
盛柯第一次遇到加班还要被质问“为什么这么努力”的情况，心虚点头。
于修竹叹了口气：“随你吧，我给孙云颖发资料，她说你也给她发过一份差不多的，我还想着不会吧？一抬头你果然在这里。”
只听屋内键盘声又响起几声，大约是三个候选人的面试都辅导得差不多了，于修竹站起身问道：“都留到这个点了，咖啡还想喝吗？”
盛柯：“想。”
他快乐地跟在于修竹身后，完全一副吃人嘴短的模样，主动汇报：“牛奶买了，还在路上。”
“嗯，等到了再加也不急。”
盛柯不知道另外两个猎头选出的候选人情况，侧面打听道：“你觉得Super Muscle会从三个人里选谁？”
于修竹：“不好说，除了孙云颖以外，另一个人的简历也很优秀，所以得看他们明天面试时具体洽谈的情况。”
-
第二天，盛柯掐算着时间，估计Super Muscle那边已经结束了三个人的面试后点开了于修竹的对话框。
【盛柯：领导，面试结果怎么样？】
【于修竹：你可以庆祝了，贺秋选了孙云颖，另一个人要的工资太高。】
【于修竹：这次的项目会有抽成，下个月作为奖金发放。】
盛柯完全不在意于修竹所说的奖金，他的脑中是凯旋奏歌。
这天下午，A组所有成员都知道孙云颖得到了offer的事情，盛柯因此在这个项目中小露锋芒。
周五，南齐例行开周会进行工作汇报与总结，这本来是组长级别才参加的会议，于修竹却中途额外叫上了盛柯。
此次会议着重总结Super Muscle的项目，盛柯的报告被于修竹重点拿出，让其他事业群的主管们以此为标准耳提面命这届招来的新人，提升他们写报告的水准。
主管们事先不了解盛柯，只听说过于修竹选带了一个新人，这次开会终于把盛柯对上号，见他仪态落落大方、样貌英俊就已经很有好感，再一看这份报告的具体内容，全都对报告的水平很震惊，纷纷表示“这有点为难新人了吧”，只有丁傅江是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
他们的会开始得有些晚，等结束回到办公室里，同事们已经走了大半，都想着赶紧回家过周末。
盛柯这次也不久留，整理了背包就要走，抬头的时候看见一门之隔的于修竹站着也在收拾东西，脚步不由自主放缓。
“一起下楼吗？”
于修竹拉上拉链笑着回：“好啊。”
走进电梯后，盛柯按下了F1与B1两个键，却突然感觉身后有人俯身靠近，坚实的胸膛贴着他的脊背，于修竹的手臂绕过他的肩膀，按灭了B1键。
“今天没有开车。”
说话时唇间有极微弱的气息流动，盛柯耳尖被呵地有些痒，恍惚中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
电梯下行，于修竹温糯的声音从他左耳传来：“Super Muscle这个项目，你被抢了客户是吗？”
盛柯没有转头，他目视前方，和于修竹透过反光的电梯壁对望，免得让他看见自己微红的脸。
“是啊，谭致卓抢的。”
于修竹皱眉：“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起？”
他们有很多次私下见面的机会，但盛柯没有开口说起过，于修竹得知这件事还得亏杨岐浩。
盛柯回道：“不啊，我是打算说的，但是时机不对，现在太早了，再怎么也得等到下个月定级的时候再说吧。”
南齐的工作氛围他已经摸清了，全员看重团队合作而非个人战绩，等到定级这个重要关口再说，那才是致命一击。
盛柯说话的时候脸上很难得地露出有些邪恶的小表情，给他这副看着无害的皮囊增添了一丝别样的生动。
于修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许久，然后才说：“挺好，还懂得反击和告状，我本来以为你要忍气吞声。”
忍气吞声隐而不发，并不是职场人正确的行径，只有发声才能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盛柯反问：“为什么不告状？我是有领导的人，领导是南齐的合伙人于修竹。”
于修竹既然提前知道了，盛柯便一顿马屁乱拍，然后问道：“领导会帮我撑腰的对吗？”
被抢客户这件事，他真是挺想追究的。
说这话的时候，盛柯上半身前倾，离于修竹很近，他们平时身高差不多，但现在盛柯没有站直，显得比于修竹矮了一些，脸颊距离于修竹的胸膛仅有方寸，眼眸清澈又狡黠。
于修竹直视这双眼睛：“是。会帮你撑腰。”
这话平平无奇，但于修竹说得很像一句承诺，盛柯从于修竹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嘴角挂着一丝可以称之为灿烂的笑容。
心跳莫名一乱，盛柯掩饰般地移开视线，目光下落时突然惊觉他们此刻靠得好近。
收敛了神色，盛柯回身站直，不敢再去看于修竹。
于修竹也没有继续说话。
电梯门打开，两人并肩同行。
地铁站距离南齐所在的大厦有些距离，初走这条路，他们都是沉默的，电梯间里的距离太暧昧，让两人都慌了神。
但氛围并不尴尬。
在过去的一周里，每一个同在办公室里加班的夜晚都是这样度过——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累了就去茶水间共享一壶咖啡，无言中流淌着的是默契。
现在街边华灯初上，人行道旁有车流不息，他们安静地走着，盛柯渐渐摆脱了方才的古怪情绪，注意力回到当下。走过百米后，他突然很想说点什么，便找话题道：“快过节了。”
再下周就是五一劳动节。
于修竹也恢复了平静道：“是啊，你五一节有什么计划？”
“搬家。”
盛柯之前找到了房子，但租期是从五月才开始，这两周他依旧住在学校宿舍，五一节他没有别的事，搬家正合适。
盛柯迈出两步问：“那你呢？”
于修竹叹气：“挤高峰，回家看看父母，好久没回去了。”
每次五一节都有大批大量返乡的人潮，次次都会上新闻，是每年一度的奇观。
盛柯笑了，顺着问：“你是哪里人？”
“苏城，离海城很近，还好路上的时间不会太久。”说完，于修竹脑中闪过一个对盛柯信息的模糊印象，“你不是海城人吧？”
“我……不是。”盛柯有一瞬间想说“是”，还好及时转过弯来，从脑中抓取原主的记忆回答，“我是宁城人。”
“噢，宁城……”
于修竹说道：“南齐的另一个合伙人也是宁城人，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她叫庄思韵。”
庄思韵，盛柯怎么会不知道？
他前世一进迪励就是与庄思韵搭档做项目，她年纪比盛柯小，但是工作做得十分出色，工作中一向是好搭档难寻，盛柯因为和她搭档后项目进度事半功倍，才能一路晋升得那么快。
盛柯点头道：“当然知道，南齐唯二有名的就是你和她。”
随后他又想起，他入职已有一周，但是从没在公司里见过她，便问道：“她出差去了吗？怎么一直没见过？”
于修竹哈哈了一声：“不是，她休产假。”
“……噢。”
也是。
他离世已经四年了，算起来，庄思韵的年龄也是到了结婚生子的阶段，盛柯还记得他车祸前那段时间，庄思韵交了个新男朋友，正是热恋期。
盛柯对前同事如今的生活很感兴趣，因为那是他缺失的、不曾见证过的岁月。
那些朋友都进入人生的新阶段了。
而他却改头换面，回到了事业的起点重新出发，于是盛柯不免语气中染上了一丝伤感问道：“她先生是姓余吗？”
于修竹犹豫了一下才答：“是。”
间隔不过两秒，他又问：“你怎么知道？”
这么隐私的事情。
盛柯哽住，一时无言。
这……要怎么回答。
于修竹却开始发散思维，猜测道：“难道说你来南齐是冲着庄思韵？”
盛柯：？
我不是，我没有。
于修竹又觉得这事逻辑不对：“不应该，否则你怎么会不知道她已经结婚生子了。”
盛柯：……
“不管为了什么，总而言之……”于修竹正色道，“不要把个人感情带到工作中。”
“……不是你想的那样。”盛柯否认的语气很急，但听着很像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狡辩，他脱口而出，“我是为你来的。”
如果非要说盛柯为了谁进入南齐……
那也是因为于修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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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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