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枕上书》续写《新赋一曲》

　　（九）
　　青丘的民风甚是开放，喜爱热闹，尤其在九尾狐族的治理下，颇懂得自得其乐，尤其喜欢效仿凡间。是以，每逢三、六、九的日子，都会不约而同的聚集在约定俗成的集市出摊，有卖菜、卖水果、卖吃食，也有卖衣服、首饰、兵器，还有代为跑腿、做各种任务的。各类买卖应有尽有。好比凡间的繁华街市。
　　这天，正好是初六，赶集的日子，街上甚是热闹。
　　刚一到街口，就有人看见了他们。
　　“凤九殿下！”群众热情的打招呼，凤九一一回礼。
　　虽然凤九早已承了她姑姑白浅的东荒女君之位，但东荒的老一辈依然习惯称她一声“殿下”，方显亲切。凤九从以前就爱逛街，只要身在青丘，每逢赶集的日子，必会拉着她的闺中密友冰可可，出来游玩，享受买买买的乐趣。
　　如今，冰可可出去历练未归，她身边也换了人。
　　紫衣白发，堪堪往那简简单单一站，就是一派卓然风姿，沉淀了几十万年的尊神气度，再怎收敛也掩饰不住。
　　早就听说凤九殿下风风光光的嫁了曾今的天地共主东华帝君。这位只在史书和画像上看过的神仙，传说中一向是杀伐果决，威风凛凛，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和凤九殿下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百姓纷纷行礼，“拜见东华帝君。”
　　东华看看凤九，笑道，“免礼，此番本君和凤九同游，大家不用拘礼，一切如常即可。”
　　青丘的市集是凤九最熟悉的，摊主们对她尤其热情。
　　凤九拉着东华一路逛，一路介绍青丘的风土人情，民间趣事，很是开心。
　　东华的心情却有点复杂。一方面，凤九亲亲热热挽着他，心疼地给他买各种小玩意哄他，他很享受。另一方面，他灵识敏锐，耳力也甚好，百姓对他无论是光明正大的看，还是小心翼翼地偷看，无论是大声谈论，还是悄悄议论，他都能清清楚楚接收到。
　　东荒的子民大多是原住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万年，尤其是老一辈的人，都是看着凤九长大的。凤九从小就没有青丘帝姬的架子，长得漂亮，性格活泼，嘴又甜，深受民众喜爱。谁要是敢说凤九一句坏话，都恨不得上去拼命。凤九小时候调皮，有一次欺负了赤狐族的小殿下，赤狐族的小殿下带了人手打上门来，多亏东荒的百姓齐心协力，才拦在了外面。
　　后来听说凤九嫁了九重天上地位最高的尊神东华帝君，大家骄傲之余，却也捏了把汗。听说东华帝君法力高强，天下无双，一把苍何剑更是征战四海八荒无往不利，倘若以后凤九殿下受了欺负，他们给如何帮她讨回公道啊，甚是难办。
　　“我才不会欺负你。”东华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凤九在一家摊位看首饰，没留意东华说了什么。
　　“我觉得大家都在谈论我们”，东华道。
　　“不会吧，谈论我们做什么？”凤九转身扫视，街市闹哄哄的，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根本没人关注他们这边，“没有啊。”
　　“你听到了？他们谈论什么了？”能让东华如此在意的事，凤九很好奇。
　　“到那个摊子没？”东华指的是一处打造兵器的铺子，一条彪形大汉正赤裸着上身，在打造一柄大刀。
　　“那是住在山上的一头虎精，在这里打刀几千年了，叫什么来着。”凤九努力回想。
　　“他刚刚对隔壁那个喝茶的黑熊说，你以前经常带着年轻英俊的小神君来光顾他的店，有时是一个，有时是几个，还都不一样。”东华意味深长看着凤九，“想不到，你以前竟这般风流。”
　　凤九想了想，是有什么一回事，遂道，“我们青丘的宗学十分出名，以前有不少外族子弟慕名而来。为了显示青丘热情好客，我爹常让我带着他们出去玩，我有时觉得烦了，就带他们过来看刀，介绍他们买上几把，一起去校场试练。果然，每次试完刀，就再没人约过我，省了我不少事。”想到这里，凤九忍不住笑起来。
　　这一笑，隔壁茶铺一位正在倒茶的小神君看呆了眼，茶水倒在了桌上，一名小二迎面撞在客人身上，二人滚作一团，就对面水果摊正在挑水果的年轻姑娘也羞红了脸。
　　当真是男女通吃。东华目光一一扫过，失态的人们赶紧收回目光，若无其事。
　　而当事人毫无所觉，兀自拉着东华，“不过我听说，近几百几年，来我族听学的人越来越少了，连可可都不上学历练去了，估摸着，是课业太无聊了。不过想来也是，几万年来，学来学去就那么几门课，时间久了难免无趣，我正想着，去哪里请几位仙伯，多开几门别出心裁的课。教育是门大学问，可不能因为这个荒废了。”一副忧国忧民状，还真有女君的样子。
　　“凤九殿下这般操心，真是青丘之福”，卖首饰摊的老板娘听了，感叹，“我家臭小子也说这宗学是越来越无趣了，他一上课就想睡觉，被他老子狠狠抽了一顿，才又老老实实上课。”
　　“灰狼弟弟还在上学吗？我记得他以前很认真，怎么就不想上学了呢？”凤九奇道。她从前很多课业都不好，上课不专心，还经常逃学，多亏了灰狼弟弟帮她多抄一份笔记，才能勉强通过考试。
　　“他说凤九殿下和可可殿下都不来上学，甚是无趣。想来，宗学渐渐衰落，也是这个原因吧。”老板娘偷偷看了东华一眼，压低声音，对凤九耳语，“我听说啊，从前那些来听学的外族子弟，可都为了仰慕凤九殿下来的，还有好些没挤进宗学，宁愿蹲守山下，只为了下学的时候能远远看您一眼。”
　　凤九突然想起，每次放学，的确会有很多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上前来约她，可可称之为“桃花”。那时年纪小，不懂什么是桃花，到后来懂了，却早已忘记这段过往。她记得，那时可可常扮做男装，与她形影不离，美其名曰帮她挡桃花，可她觉得，可可穿着男装，调戏起女孩子，分明就乐在其中。
　　“那时，您和可可殿下常来光顾小人的生意，小人那时就想，多好的一对璧人啊，可惜啊，可可殿下竟也是女儿身。”
　　“呵呵，呵呵。”想起那段荒唐的岁月，凤九尴尬的笑笑，见老板娘又凑上来，还想再说，她拉着东华快步逃离了。但愿他什么都没听见。
　　“我都听见了，”东华的声音幽幽的传来，凤九身子一僵，慢慢转身，干干笑道，“你听错了。”
　　“不知折颜的十里桃林可盛得下你这些桃花？”
　　被东华不明意味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凤九投降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那时哪里懂得这些，纯粹爱玩爱闹罢了，我发誓，我绝没招惹过什么桃花。”
　　“哦？”东华不阴不阳的反映，让凤九有些着恼，气势一上来，就双手抱胸，反击道，“你还说我，你的桃花难道少了？想当初我还在太晨宫当差之时，那些仙娥，可有哪个不仰慕你，就算知鹤再怎么亏待她们，也都哭着喊着不愿意离开太晨宫。”
　　“这个不算，我可没有约着她们一起逛街买刀”。东华认真分析。
　　“那姬蘅呢，你还差一点就娶了她做帝后呢？”凤九一针见血，东华有一阵沉默。
　　当初决定娶姬蘅，一方面是和魔族联姻，一方面也是顾念孟获恩义，照顾故人之女。那时他尚不知情为何物，觉得成婚与否，娶几个，或者和谁成婚都无甚所谓，他依旧是他，一切不会有任何改变。直到遇见他的小白，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这几十万年的独守，都是在为这一刻做铺垫。命中注定也好，阴差阳错也罢，他不止一次的庆幸，在她之前，他没有真的娶过别人。
　　眼前的女子如此美丽迷人，正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今生唯一的爱人，“幸好我没有娶她，我等到了你，小白。”

　　（十）
　　逛了半天有些累，凤九拉着东华坐下歇脚，茶铺老板殷勤备了茶水吃食。
　　本来自己买的东西并不多，无奈摆摊的百姓们太过热情，都说第一次见凤九的王夫东华帝君，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就让他随便挑一样喜欢的相送了。到后来，东西多的拿不下，东华施了术全部送回了狐狸洞。
　　凤九一面喝着茶，一面看着街上人头攒动。
　　往常这个时候，集市的人会慢慢减少，到了晚上，才会又渐渐热闹起来。下了学的子弟，忙碌一天的百姓，还有习性夜里出没的走兽，都是那个时间才会出来游荡。
　　可今日，白日的高峰期已过，应该是晚饭时间，人不减反增。凤九有些奇怪，拿眼神瞟东华。
　　“怎么？”东华不解，他没有来过以前的市集，不知道状况，还道一直如此热闹。
　　“今日的市集有些反常，往常没有这么多人，”凤九凑近小声说道，“难道是我太久没有回来，风俗都变了？”目光一转，只见一只乌鸦精兴致勃勃的拉着两只恹恹欲睡的蝙蝠精，远远朝她这边行礼，凤九点头回礼，又有些困惑，“不对啊，蝙蝠不是夜之一族吗，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隔了老远，东华能清楚听到乌鸦的嘎嘎声音，“看到没有，那就是凤九殿下的王夫。传说这东华帝君和白止帝君差不多年纪，已是满头白发，今日一见，倒是一点不老，反而风度翩翩，你们说是不是？”
　　蝙蝠强撑起没精打采的状态，回道，“那是当然，能被我们凤九殿下相中，是他的福气。”
　　“嗯嗯，”另一只蝙蝠半眯着眼，“幸好少主没来，不然又要伤心了。”
　　东华转而问凤九道，“你知道蝙蝠族的少主吗？”
　　“知道啊，”凤九回忆道，“我们以前是同窗，不过没说过几句话。他们蝙蝠一族通常都白天睡觉，夜里才出没，平日上课见不到他，只有到了考试的时候他才会来。”
　　“这样啊”，东华沉吟着道，“我听说他最近沉迷养蛇，天天睡在蛇窝里。”
　　喜欢蛇？睡在蛇窝里？光是听一听，凤九就吓得险些打翻手里的茶杯。
　　转念一想，质疑起来，“你怎么知道，不会又在骗我吧？”
　　东华遥遥一指，只见乌鸦蝙蝠立即藏到树后，“他们说的。”
　　凤九点点头，原来如此。
　　才坐了一会，就见迷谷慌慌张张找来。
　　“殿下，终于找到你了，”迷谷上气不接下气，“大事不好了，小殿下不见了。”
　　茶铺的掌柜一直关注这边，此刻更是竖起了耳朵。
　　“滚滚？”凤九有些紧张，站起身，“滚滚怎么了？”
　　迷谷擦擦汗，“小殿下要我不要跟着，我没答应，于是趁我不注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哦，”凤九舒了口气，放下心来，“这个不碍事，他第一次回青丘，事事新奇，估摸着到那里玩去了。玩够了他自己会回来。”给迷谷倒了杯茶，“来，喝点水。”
　　“滚滚做事一向有分寸，倒是不必太担心。”东华右掌一出，现出一点淡淡荧光，“早前给了他一个玩物，他一直随身携带。里面注入了我一点气息，寻常妖邪近不了他身，我们也可凭着气息找到他。”
　　“这个倒是不错的主意”，有东华在，果然比只有她这个娘时安心不少，“无论他到哪里，都能感知到他。”
　　东华掌心传来淡淡的白滚滚的气息，灵动活跃，此刻他一定玩的很开心。
　　还未赞叹完，凤九拧起眉，“你不会也在我身上藏了这个吧？藏在哪里了？”
　　一想到自己身上藏了个眼睛，无论是洗澡更衣还是如厕都被监视，凤九不禁打了个冷战。
　　“没有”，东华气定神闲收了掌，端起茶来喝。
　　凤九不信，在身上到处翻找。
　　“滚滚修为尚浅，自然无知无觉，你不一样，我在你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你难道会察觉不到吗？”
　　“也是”，凤九差一点又相信了，“不对，你当初将天罡罩放我身上，我不是一样不知道吗？”
　　“天罡罩除了能保护你，并没有别的什么。”
　　放下茶杯，东华搂住凤九，拉近，轻声耳语，“况且我们都双修过了，元神早已彼此感应，还需要靠这些外物吗？”又往前凑了凑，咬了咬凤九的耳朵，微微变了调，“你说，是不是？”
　　热气腾腾的嘴唇贴着耳朵，被轻轻咬过的耳廓酥酥麻麻，狐狸的耳朵本就敏感，若在平日里，她自是喜欢。可今日这场合……凤九突然推开他，捂着发烫的耳朵，羞窘道，“好啦，我知道了。”
　　回过神来，四周一片安静，人来人往仿若静止，纷纷朝他们这边呆呆望着，有好奇，有吃惊，有傻笑，有面红耳赤，有不屑一顾，竟还有伤心欲绝的。仿佛人间百态，尽在此刻看尽。凤九扶着头，感觉有些头晕。东华一把搂住。
　　“咦？”迷谷的声音打断二人。
　　只见一只翠绿色的小鸟停在东华的手背，叽叽喳喳说了什么。
　　“滚滚说，他和几只小狐狸在一起，打算去中荒玩耍，可能晚一点回来。”东华解释道。
　　“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不愧是滚滚，”凤九赞叹，“中荒是我爹爹的封地，那里最是安全，不会有事，况且炎华洞就在中荒，我们明天也要过去，不如让他先在那里玩，我们明日正好去接他。”
　　“也好，来，你自己和他说。”东华将报信鸟递到凤九面前。
　　凤九说完，赏了一颗金豆。报信鸟吞下金豆，拍拍翅膀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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