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离不觉晓

　　循着琴声，何觉晓踏入了一条林间小道，最开始冷风萧瑟，现在竟然暖和起来。

　　离琴声越近，身边的环境也就越是古色古香，路边支着两三手臂粗细的木杆，上面画着灯笼。

　　灯笼是纸糊的，上面有画，笔法随意灵动，大部分是花草，偶尔可以窥见一女子妙曼身姿。何觉晓瞧见前面是一座亭子，外面挂着层层白纱，亭子左边是一汪温泉，白雾笼罩着亭子。

　　何觉晓知道，琴声便是来自亭内。她凝神望去，看不真切，依稀可见有人坐在亭里，正是那拂琴人。

　　何觉晓心下一动，索性不再原地偷看，径直走了过去，掀开了白帘。

　　监控室里和大厅围观的群众皆是一惊，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胆子真大。”

　　“她莫不是以为是做梦吧。”

　　但是众人接下来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生怕自己漏看了什么。

　　从外看不过白纱层层，掀开才知道别有洞天，两侧帷幔前缀着一副流光溢彩的珠帘。亭内有桌有软塌，软塌旁的沉香木几上搁了一个小小镂空花样的银香炉，正散发着温暖芬芳的香气。

　　桌上放着古琴，却没人弹。它自己在发出声音，似乎是风在弹奏一曲悠扬的乐曲。

　　亭内除了琴声，什么都听不到。

　　那人却坐在地上一个软席垫子上面，穿了白色内衫，外面披着泼墨大袖，看身形是个纤弱的女子。

　　为什么说她看身形是个女子呢，因为脸上罩了一团白雾，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面目。一头黑发随意散着，只斜斜别了一朵花在耳边。

　　尽管看不清她的容颜，但还是可以感受到她身上透露出的那种威压，虽然她现在一派慵懒散漫的模样。

　　“是大人！”看着屏幕的老树妖几乎要把头伸进监控室的屏幕了。

　　“何出此言？”围观群众七嘴八舌，把老树妖拉回来，免得挡住屏幕。

　　“你们看，她的左手边。”老树妖一边说一边做出恭敬的表情。

　　众人看去，果然，那女子手边放着一把长剑，剑柄上随意的刻了一朵桃花。众人肃然，看过妖精协会的历史的人都知道这就是大人的佩剑了。

　　可是何觉晓是新来的，她并不晓得什么佩剑不佩剑的。她蹲下来，问那人：“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这是哪里？”

　　众人屏住呼吸，据说大人留下的幻境与真实世界几乎一致，里面的飞禽走兽能摸，这人自然也能对话。

　　“就是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大人的幻境还支撑了多久。”老树妖摸摸自己的白胡子。

　　那人却是没理会何觉晓，仿佛听不见，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

　　何觉晓挑眉：“原来只是个npc。”

　　那人把茶杯放下，头转过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听不到你说话？…npc是什么意思？”

　　何觉晓被吓了一跳，差点没蹲稳：“活人啊？”

　　“几百年前的活人罢了。”那人又将头转过去，“只是想吓一下你。”

　　“这里是我的幻境，不必害怕，等会儿就会破了。”她望着层层白纱巾“现在的世道怎么样了？”

　　“挺好，大家都有饭吃。”何觉晓拿了个垫子坐下来。

　　“妖精协会安否？”那人又问，但随即轻笑，“哦我倒是忘记了，这幻境只有新人能触发，你既然进来了，说明一切顺利。”

　　“嗯，就是标记有点痛。”何觉晓闻着那温暖香气，有点想睡觉，“这是什么香？”

　　“我也不知道，她放的。”那人语气里带了一丝温柔和宠溺。

　　“她是谁啊？”屏幕面前的围观群众发出疑问。

　　“我…我也不知道，上次的幻境大人甚至都没露面，更别说交谈了。”老树妖挠挠脑袋。

　　“会不会是…那个妖精…”围观群众中有人小声开口，但很快淹没在人群里了，大家都不说话了，仿佛触犯了什么禁忌。

　　“你们快看！”

　　一声惊呼打破了监控室里难言的寂静，于是大家的注意力又放回到了屏幕上。

　　幻境里，何觉晓和那人眼前的帷幔被骤然拉开，光亮猛地倾进亭内。

　　何觉晓适应这光亮以后，只见亭前草地眼前出现了一个女子。

　　她做西域打扮，身形略高，比起何觉晓身边那人更显健康有力。穿着绯红的纱衣，随着突然响起的鼓声起舞。
　　她脸上倒是没有白雾遮挡，却用面帘挡了，因她起舞旋转，珠玉翻飞，却也看不清楚，只觉得是个美艳的女子。她的手腕和脚腕都带着银铃，随着身姿叮咚作响。

　　古琴声未绝，反而换了一曲，更能应和这女子的舞蹈。原来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桌前，正弹奏着古琴为她伴奏。

　　何觉晓却没发现身边的人已经离开，她仿佛被蛊惑了一般，痴痴地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

　　她见过那人，她一定见过那人。

　　或许是在三生桥头，或许是彼岸花畔，又或许只是寻常山间古道。

　　她是如此熟悉她的身形，她的手指，她的眉眼，她的温软怀抱。

　　何觉晓想要看清，看清那女子的容貌，使她一点点在心里清晰，准确的与她的日夜思念契合，她似乎已经等待了很久很久。

　　就等那人来接她，将她拥入怀里，在她耳边低声呢喃一些什么。

　　……

　　却只听见风中传来一声轻笑，周围的一切骤然崩塌。

　　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她们又回到了那个空荡荡的宣誓房间。张天天蹲在何觉晓不远处，何觉晓还呆呆站在原地，不能动弹。

　　屏幕前的大家都发出惋惜的声音，大家都已经默认了那女子是谁。

　　老树妖叹息道：“妖女啊妖女…”

　　围观群众却没人再反驳他，各自散去，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大家的心情却都不平静，思绪都留在刚刚那女子身上，时不时从工位上传来窃窃私语声。

　　张天天站起来环顾周围：“我们出来了？”

　　何觉晓脸上却没有任何欣喜，她的魂魄仿佛已经被刚刚那个女子勾走了，久久不能回神。

　　“你们运气挺好，遇到大人留下的幻境了，我刚刚看了，原来大人的幻境是这样的。”贺叔兴奋的领着她们去下一个地方。

　　“幻境是大人用气血和法术凝结的，一般可遇不可求，不愧是大人，居然还能交谈。”贺叔滔滔不绝，“简直就像她还活着！”

　　“贺叔，那个跳舞的女子是谁？”何觉晓怔怔道。

　　“…你们报道以后会有人给你们讲的。”贺叔一下子停下来，神色复杂，“现在去选武器吧。”

　　“我…我是研发部的，那我就不跟你们去了？”张天天停下来搓搓手。

　　“哦哦哦，瞧我，差点忘记了，还以为你和晓晓一样。”贺叔仔仔细细和张天天讲了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怎么走。

　　张天天细声细气的说：“谢谢你们，再见。”

　　她离开以后，贺叔拍拍何觉晓的肩：“快回神，别从幻境里出不来了。”

　　何觉晓应下，和贺叔来到了武器部。推开办公室，只见一个强壮的中年男子正在整理文件，他留着络腮胡，小麦肤色，一双眼睛却如同老鹰一般亮。

　　“樊鸣，我带新人过来选武器。”
　　“哦？是女孩子？”樊鸣上下打量何觉晓，“自己进去选吧，选好以后把编号告诉我。”

　　他按下了桌上一个按钮，左边的墙壁便缓缓沉下，里面放眼望去都是武器。

　　比起武器库，倒不如更像个博物馆，每个玻璃柜上都贴了武器的名字和特点。

　　“自己选，然后可以改样式，告诉我就成，嘿嘿。”樊鸣颇自豪的看着武器库。

　　贺叔和何觉晓走进去，每个玻璃柜都光洁如新，武器上面更是没有一点灰尘。

　　“他是武器部的部长，是个武器迷，估计一天擦两遍以上。”贺叔低声说，“喜欢什么就选什么，不过你力气大却身体单薄，别选太重的。”

　　何觉晓顺着一路看下去，最后停在一柄长剑面前。那柄长剑和别的武器不一样，它的剑柄上是暗红色的。

　　何觉晓感觉它和其他武器不一样，其他武器虽然也带着锐利的杀气，却不像这把，它似乎是有生命的，现在只是沉睡在这里。

　　“就它了，贺叔。”何觉晓看着剑，“好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行，也挺适合晓晓的。”贺叔难得听见何觉晓这般形容，笑起来。

　　“编号77…”樊鸣在电脑上点出来图纸，“好几年没人选了，材料不知道还有没有，估摸着做出来需要两周时间。”

　　又和何觉晓讨论了一下细节方面的设计，最后把一张刻着“77”的铭牌放在何觉晓手里，“好了，两周以后送过来，你还得取个名字。”

　　“就叫七十七吧。”何觉晓把牌子放好。

　　樊鸣听到这个名字，随即露出无奈的表情，他在电脑上输入“七十七”，转过头看着何觉晓：“近三年重名了，无法输入。”

　　“看来懒人很多。”贺叔笑道。

　　何觉晓略一思索：“那就叫三月吧。”

　　现在是三月，那它就叫三月，实在懒得取名。

　　贺叔：“…”

　　樊鸣：“…”

　　他们异口同声道：“太懒了吧。”

　　最神奇的是，樊鸣面无表情输入以后，竟然没重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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