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很和平

　　小神尊的猜测一向不准。
　　想到这个，白璇莫名其妙的感到复杂。
　　快乐和悲伤交织的那种。
　　一悲伤，就顺手给刚刚那位小姑娘取了几个“爱称”。

　　喇叭小姑娘播报完以后，在白璇身前的长椅上落座。茶几上摆着茶具，凉茶苦涩的清香萦绕了桌上的花枝。
　　花的清香跟花家的那个一模一样。
　　既然能开法阵，应该就没有搞什么禁制。
　　木偶播放员倒了杯茶，递给了白璇。
　　白璇没有犹豫的就接了过来。
　　小姑娘笑颜如花，笑的白璇都不知道该怎么搞，只好也笑回去。
　　两人就这么对着笑，仿佛相谈甚欢。

　　“主研究员，您真的失忆了吗？”
　　白璇笑道：“啊，真的。”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闻言又是满眼失落。
　　就像一个先是有了糖，又弄丢了一样。不过，短暂的低落之后又开始满脸笑容。
　　“好吧，”小姑娘笑道，伸出手。“我是009，欢迎回来。”
　　没有名字吗？
　　还有握手，不是这边的礼仪呢。

　　白璇伸出手，却握到了粗糙的硬质地，也没有温度。
　　就像是木头。
　　然后小姑娘的手连着小臂，“咔哒”一下子掉到了桌上，打翻了茶壶，水在桌上蔓延。
　　白璇：“”操？
　　啊，神祗不可以满口市井之语。

　　009捡起自己的手，熟练的往上一接。
　　“这副身体比上一副好一点了，对吧。”009道，“就是容易掉，所以我只能去出外勤。”
　　“但是去了灵气充裕的地方，就不太好用了。有一次站起来，我差点当场分尸——虽然我本来就已经被分尸了。”
　　009用“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讲着恐怖故事。

　　白璇：“被分尸？”
　　009：“哎呀我忘了您不记得了，我的尸体是您找回来的，在冰室里呢。”
　　白璇：“”
　　“我以前就是花家的，你见过坐在门口的我吧？有几个人把我剁了，还扔的七零八碎，连着魂魄一起找回来的时候，右手都烂掉了。”
　　009：“所以我的右手就不太好用，魂魄跟着尸身一起烂没了。”
　　“现在我是依附在木偶身体上的，因为身体要定期保养更换，我就不怎么出任务啦。”
　　眼前这般鲜活的小姑娘，早已失去了生命。
　　鲜活的生命归于死寂，一切都希冀终将逝去。

　　白璇：“你以前，是叫什么？”
　　“花玖玖。”009道，“好像因为后来莫名其妙发现了什么，给我安了罪名。”
　　白璇调出了神尊私用档案板，不动声色的查名。
　　在“惨死”栏目中看见了眼前人。
　　生前可能有过感染证，死后被分尸，——右手曾经被喂过豺狼。尸身连同魂魄一同撕裂，尸体被花家认领。
　　生前是花家少主，据悉是在深林里捡到的。死前年龄未及笄。不幸在夜猎中丧生，死因不明。
　　死后被发现藏有离经叛道之物，私藏魔物和魔道手书。

　　看到最后，凄惨的死状附图猝不及防的映入眼。
　　红斑和化了一地的血肉，连着带有撕咬痕迹的右手，白骨外露。尸身七零八落的拼在一起，手指都残缺不全。
　　那张脸上满是血污。
　　生前样貌被还原，便是同眼前一般无二的笑颜。璀璨的笑颜身后，是繁华高楼。
　　生前从未有过容身之所。
　　身在无间，她是怎么笑起来的？

　　小姑娘还未及笄，却不知在世间停留了多久。
　　白璇稍微冷静了一下，没忘自己的任务。
　　“009，研究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009：“研究？是说永生计划吗？”
　　果然是知道的。
　　“那个计划滞留了，07还没回来。”009道。“您还记得他吗？”
　　白璇：“谁？”
　　“007，祁予安。”009道，“你们可是唯二的设神祗，说好的回来给我讲神界故事的。”
　　白璇短暂的想了一下“唯二”是什么玩意，然后笑着答到：“下次告诉你吧。”
　　两位神祗都是这个研究所的。
　　什么时候神界的神祗也敢毁灭苍生了？

　　陌忧突然在白璇身侧开口：“血死病是凡间说法，原名是引魂的使者。”
　　“来自夜界，处于魔族鬼族交界处的流放之地，血种的栖息地，血海。”
　　白璇：“死亡才能结束一切痛苦，引魂之花会为你领路？”
　　陌忧：“感染者会出现红斑红藓，接着血肉软若无骨，脆弱的一碰就碎。”
　　最终会化为血海。
　　鬼族的血海其实是一片彼岸花，又名引魂之花。上千不知从何而来的亡灵忘了生前事，徘徊于此。

　　白璇突然轻笑。
　　这是在帮我吗？
　　空间内的悄悄话没有任何人知道，陌忧也一脸淡然。
　　白璇起身，打算先回去查一下研究员陈情。
　　她又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糖，递给了009。
　　“玖玖，本尊要走了。”白璇道，“别乱跑，丢了还要去找。”
　　009一愣，回过神那人已经转了转桌上的花枝，消失在法阵里。

　　数百年前，年仅八岁花家小少主坐在家门口。
　　繁华的长街上，一位年轻的少女半蹲下来，给了她一块糖。
　　不知是否因为今日阳光正好，少女的笑颜比花还要璀璨。
　　“小姑娘，你叫什么？”
　　“花玖玖。”
　　“下次可不能再乱接别人给的东西啦，记住了吗？”
　　“为什么？”
　　“因为本尊好看，好了要记住哦。”
　　年幼的花玖玖无法理解这种逻辑，只得楞楞的应声。
　　“玖玖，本尊要走了。”少女起身，笑颜如来时一般灿烂。“别乱跑，丢了还要去找。”
　　009看着花枝，对着空中道：“知道了，谢谢。”
　　谢谢你的糖，也谢谢你找到我。

　　白璇出门时，与现任花家小少主撞个正着。
　　白璇：“”
　　花念归：“……”
　　花念归看陈情一眼，眉头微皱：“你谁啊？”
　　“是邪祟，”白璇伸手拿符，往小公子那漂亮的脑壳上一贴，道，“来抢劫的。”
　　陌忧不动声色的往旁边退了一步。
　　花念归：“不记得，不认识。你干什么？”
　　白璇：“公子，年纪轻轻的记性不好是怎么回事？”

　　眼看对方就要拔剑，陌忧在他身后一个掌刀劈了过去。
　　陌大佬一个举动效果拔群，小公子反应快不过血族大公，瞬间被劈倒。
　　陌忧：“被下了阵法。”
　　给自家公子戴个什么术法都无效的阵法，不怕被杀吗？
　　近期戴上的，前日还没有的。
　　白璇：“应该可以找到气息，追过去。”
　　这小公子……跟那位花玖玖相像的很。
　　希望他能安乐这一世吧。

　　血族大公配的都是一柄窄而修长的刀，用来削人再好不过。
　　倘若不出鞘，安静的挂着，也威慑不小。
　　白璇：“欸你还带了那支笛子？”
　　陌殇离：“……”
　　白璇笑道：“大公你出任务的时候还会擅藏神祗的东西吗？”

　　这是白璇打包精致的寄给了陌忧。
　　陌忧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买的。当时包装的极其盛大，搞得血族还以为神尊是寄炸弹来公报私仇的。
　　通体漆黑的竹笛，末梢的笛穗上还带着一封信。
　　“你用的话会更好看，不用谢。”
　　陌忧当时看的时候，就想装个爆破法阵还给白璇————不过也没机会了。
　　被当成展览品放在大厅了。

　　陌忧此时私自带出来，不慎被逮个正着。
　　陌忧：“……”
　　白璇：“欸小司法，一般这样随身带着的东西，在凡间应该都是由心上人所赠。”
　　陌忧：“……”
　　“难道这是你们西方的特别礼仪吗？”
　　陌忧：“……”

　　陌忧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转身就走。
　　追踪阵法延伸到了一个连接点。
　　这就很麻烦了，连接点可以随时修改，去往不定。无论之间相隔多少，只要过了连接点，追踪难度就大了不少倍。

　　白璇伸出手，被陌忧一把拽住。
　　“你做什么？”
　　“试试看。”
　　“试什么？”陌忧道，“试试手会不会断？”
　　按理来说，如果有连接点被修改，最好就不要再次涉足。
　　鬼知道对面会不会随时改回来，到时候你可能就会被劈成两半。
　　连接点是没有任何限制的。

　　“……神祗可以永生，死不了的。”白璇道。
　　“我知道，”陌忧道，“有血。”
　　白璇愣了片刻，忽然笑着伸出手：“咬一口试试？我们神祗的血也许是甜的。”
　　“……”
　　这位神尊，手倒是挺白的。
　　陌忧忽然抬手挡了脸，转身：“滚。”

　　白璇又莫名其妙的被骂了，不过没有关系。
　　看样子，对方受到的影响比较大。
　　小神尊心情愉悦。
　　虽然没办法追踪了，但是并不妨碍下一步行动。接下来，就要常驻扎修真界了。
　　陌忧身为殇血宗主，自然不能跟着白璇回玄墨。

　　玄墨。
　　宗主在闭关，门内又没有副宗主。一片乌七八糟的都归年长些的弟子管了。
　　白谦站在玄墨门前，带领一中白衣修者迎接神祗。
　　这位玄墨内门大弟子长得颇为俊秀，整天掌管内务也没有垮掉。
　　“凡间近来可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
　　白璇礼仪性的问一句，没想到又听见了熟悉的名字。“引魂的使者”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公文中。
　　“于新年祭末夜，一位还未筑基的小弟子回来就开始出现疑似感染的症状。”
　　“后来愈演愈烈，凡间不断出现这种症状。”
　　白璇：“为什么不祈愿？”
　　“祈了，不知神尊可有注意，有人篡改了连接点，切断了神界和凡间的联系。”
　　白璇：“什么时候？”
　　“新年祭末夜。”
　　……为什么她可以来去自如。
　　能在这种阵法内来去自如的，除了有特殊体质的血族，只有布下阵法的人。

　　而神祗不可以大批入世的，本来就不应该有关系的两个世界，彼此都不能牵涉过多。
　　天道看着呢。
　　白璇：“可有不能感染之人？”
　　白谦：“有，我曾经跟随那位弟子出去过，至今没有差池。同行者还有几位金丹修者，如今皆是安然无恙。”
　　白璇：“……召集金丹以上修者，能动的都去帮忙。已经感染的先隔离，小心些，等着本尊。”
　　新年祭末夜，祁予安逃了的那夜。
　　果然是我的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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