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春

　　【那夜宋老爷讲的故事】

　　江城有个邻地——阳城，人杰地灵，两地风景相当，可以媲美。
　　阳城早前有一傅姓的大户人家，傅家世代簪缨，府中只一独女，奉作掌上明珠。
　　傅大小姐与其侍女自总角便相识，自此形影不离。据说二人关系，并非一般。
　　然好景不长，傅老爷出事入狱，不几日就惨死狱中。傅夫人下嫁他城，傅府众人被官衙遣散，府门贴上封条。
　　傅小姐本想着，同那侍女一道在这世上相依为命，偌大个阳城，总有二人栖身之所。
　　可谁知，离府当日，傅家的老管家，也就是侍女的父亲，便将其卖给了阳城一个军阀做填房。
　　纵然傅小姐如何哭求，纵然变卖所有的首饰，也换不回她的侍女。
　　那时起，她便沉寂下来，似个行尸走肉般一路南下流离，浑浑噩噩就来到了江城。偷宿在城头的破庙里，吃供台上的贡果过活，但很快就吃完，她蜷在角落，想着死了也好。
　　好在不多久，寺院的大和尚带了一帮弟子去扫庙，发现了她，救她一命，不过和尚寺不留女施主，他们无法带走傅小姐。
　　傅小姐谢过和尚，受了人的好意，她心中也渐渐明朗起来，世间还是好人常在，不管为了什么，无论如何她都应该活下去，否则那人在天之灵，看见自己这般，也不会安心。
　　有一日，一支回江城的商队途经此处，打头的商人看到庙中缩成一团的她，心生恻隐，便问她愿不愿意跟着队伍走。
　　商人良善，说看她年纪不大，自己家中也有与她年龄相仿的孩子，如果可以，就收作义女，他日遇到合适人家，就以自己府上的名义为她送嫁。
　　傅小姐应了商人，却说：“老爷大恩大德某女感激不尽，但某女心尖之人……已嫁作人妇。此番心死，不欲再涉情。老爷如不嫌弃，不若让某女跟在老爷身边，以偿恩情。只要活着，便已知足，某女别无他求。”
　　于是那年，商人娶了傅小姐进门，但没办酒没请人。商人也从未碰过傅小姐，明面上是夫人，其实商人只将她当作女儿对待。
　　众人也知道府里多了一位三太太，却鲜少与之打交道，因着三太太性格过于沉闷，几乎不讲话。他们了解的，统共只有三太太经常往寺院跑和喜欢窝在房中抄佛经两桩事而已。
　　讲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宋韫灌了一口酒，看着残月在杯中的倒影，人已经不大清醒了，继而对宋宸说：
　　“那个商人，就是我，傅小姐……你应该猜到了，你三姨……她……苦的很……”
　　宋宸看着醉了的父亲，看他拍拍自己的肩膀，说：“你看这世间，有人剖开血肉奉上真心一颗，却换不来此情久长，我不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你自己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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