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引

　　半个月后，猴子兴奋地跑来告诉杨易：“大哥，司马颖要对司马乂开战了。”
　　这段时间杨易一直在琢磨怎么杀了司马乂，苦无办法，特别是看到他爹受伤躺在床上，就恨得直咬牙，程东来虽未对杨易说什么，可杨易能看得出来，他爹这段日子消瘦得厉害，不是因为身上的伤，是心病，不跟他说是怕增添他的烦扰，他娘自然也能觉察到丈夫的忧心，这阵子也是郁郁不乐。
　　看着跑得满头大汗的猴子，杨易眼神一亮，“快，快，坐下说，怎么回事？”杨易一边示意猴子坐下，一边让人给猴子上茶水。
　　猴子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喝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掉，抹了把汗才说道：“上次司马乂来长安，就是应司马颖和河间王司马颙之邀，商量换皇位继承人的事，司马颖一直垂涎那个位置，虽然司马乂很听司马颖的话，可在皇位继承人一事上一直不松口，司马颖没了耐性，司马颙又表明态度支持司马颖夺位，大哥上次给了司马颖那笔金子，正好有了军饷，给司马乂的那份，司马颖也瞒了下来，大概这几天就要兴兵打洛阳了。”
　　很快，黑子也带来了同样的消息，杨易听了很高兴，拍着黑子的肩膀道：“黑子，这次一定要想办法杀了司马乂，此人不除后患无穷，万一再让他得了势，咱们兄弟可没啥好日子过了。”
　　黑子点点头道：“大哥，放心，这段日子我没少在张方那给司马乂上眼药，那家伙比咱们还恨司马乂，司马颙要是派兵的话，一定会派张方前去，张方虽然性格暴虐，可带兵是把好手。”
　　杨易哥仨想得很美好，事情却很残酷。司马颖和司马颙的联军攻打洛阳城，遭到了司马乂的猛烈还击，司马乂很会驭下，洛阳城中将士同心协力，很快在第一战中大败二王联军，斩首俘虏了六七万人，张方的手下了也死伤了五千多人，张方起了退意。
　　听到从洛阳传回来的消息，杨易有些绝望，想着难道这次真的难逃一劫吗？万一司马颖失败，司马乂得了势，司马乂马上就会想起自己来，哪知道峰回路转很快又从洛阳城传来了好消息。
　　一直隐于朝野毫无存在感的东海王司马越出手了，旷日持久的战争使洛阳城中粮食紧缺，城中已经开始闹饥荒了，陆陆续续有人饿死，将士们疲惫不堪。司马越怕时间久了，司马颖和司马颙攻入城中没有他的好果子吃，联合了一些将领把司马乂抓了起来送到洛阳边上的金镛城。
　　洛阳城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司马越，一些将领密谋要放出司马乂来对抗司马颖和司马颙。司马越很惊谎，司马乂出来后怎会放过他？于是派人给张方传信告密，张方得到信大喜，连夜带着三千精兵赶到金镛城，抓了司马乂。
　　得到黑子从金镛城的飞鸽传书，杨易大大松了口气，只停顿数秒，就备车连夜赶往金镛城，他不亲眼看着司马乂死了，怎会安心？
　　杨易从长安一路急驰赶往金镛城，途中看到，到处残垣断壁，道边野地里随处可见的尸体，还时不时能看到残肢断臂，已经发黑的血迹，还有面黄肌瘦四散逃难的百姓。连年战乱，司马家族大大小小的王爷为了那把椅子你争我夺，杨易以前在丰李镇没出过远门，对战争没什么太直观的感受，此时看到战争的惨烈，心里涌上浓浓的悲凉感，感叹这种兵荒马乱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得知大哥要来的消息，黑子早早地等在城门口处，看到杨易高兴地走上前，拥抱了一下，说道：“走，大哥，我带你瞧瞧司马乂去。”黑子知道，不把司马乂的事情落到实处，大哥心里不踏实。
　　张方此时正在鞭打司马乂，司马乂被折磨了整整一夜，已经奄奄一息，张方还是不解恨，要不是黑子说他大哥要来看看司马乂的下场，张方早就对司马乂下杀手了。
　　杨易跟着黑子拜见了张方，张方听黑子叨叨了许多次他这位结义大哥，也知道平时极为豪爽的黑子不可能有那么多银两供他挥霍，想必来自这位大哥，早就有心结交，一见面极为热情。
　　“老弟呀，早就听黑子说起你，有心结交，无奈军务繁忙，一直不得空，今日总算见着老弟了。”张方握住杨易的手，很是自来熟。
　　“张将军，草民久仰闻将军大名，一直想来拜见，只是草民身份低微，怕打扰了将军，今日一见，将军虎虎生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杨易也是漂亮话奉上。
　　张方很高兴，谁不喜欢听夸赞自己的话呢？二人又是好一阵你来我往的寒喧客套。
　　张方道：“老弟，司马乂被我抓住了，早前听黑子说你们有过节，你想不想抽他几鞭子解解气？或是玩点别的花样也行，要不是等老弟你来，我早就把他弄死了。”
　　杨易拱了拱手道：“多谢将军，能不能单独让我跟他说几句话？”
　　张方很大方，大手一挥道：“没问题，老弟随意。”
　　杨易没让黑子陪同，独自来到关押司马乂的地方，看到此时的司马乂早没了昔日的狂傲潇洒，低垂着头，浑身是血，萎顿不堪，杨易倒了杯水，往水里加了些药粉，端到司马乂嘴边，司马乂的嘴唇有些干裂，刚一接触到水，就迫不及待张嘴喝了进去，看样子是渴得太久了。
　　一杯水下肚，司马乂的神智回来了些，努力睁开已经被打得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向来人看去，他的头脑还不甚清醒，觉着来人有些熟悉。
　　杨易冲着司马乂温和地笑了笑，道：“王爷，您醒了，还要不要再来杯水？”
　　司马乂看清来人，眼神疑惑，他努力想吐出‘杨易’二字，却发现喉咙嘶哑地发不出声。
　　杨易看明白他脸上的表情，笑道：“是我，杨易。”
　　司马乂眼神戒备，他知道此时在这碰上杨易绝不是什么好事，前段时间的事没过多久，杨易不可能那么好心特意从长安跑到金镛城看他。
　　杨易凑近司马乂，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猜的没错，石崇藏起来的财宝的确被我得了。”
　　司马乂死死瞪着杨易，杨易又道：“林孝义也确实是因为去找我死了的，虽不是我杀的，却也是因我而死。”
　　司马乂狠狠地瞪视着杨易，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杨易看着他又道：“虽然今天你难逃一死，可我怎会给你机会让你泄露我的秘密，刚才那杯水里加了点料，好喝吧？”
　　司马乂愤怒地挣扎着，杨易笑道：“不久以前，我也如你一般愤怒、绝望，你找石崇的财宝原也没错，可你不该对我爹娘动手，我爹现在还卧病在床，我心善，怕你死不瞑目，在你临终前告诉你想知道的事，希望你一路走好。”说完杨易不再回头，缓步走了出去。
　　杨易看见黑子和张方远远地等在外面，一见他出来了，张方笑道：“兄弟，哥哥今天给你瞧个新鲜的。”
　　“噢？”杨易想着这个新鲜的一定与司马乂有关，只是不知道张方又想出了什么法子折腾司马乂。
　　张方命人把司马乂拖了出来，绑在铁柱子上，手脚全部用铁链锁好，在司马乂的周围堆了几个柴火堆，
　　张方微笑着瞟了杨易一眼，说道：“兄弟，瞧好了。”说着打了个手势，
　　只见有人在那几堆柴火上浇了些油，丢进几个火把，火势瞬间燃起老高，火光中的司马乂面目狰狞，身体痛苦的扭曲着，努力嘶吼，却只能发出几声不成音的动静，那火并不能直接烧到司马乂，却能把拷着他的铁柱和铁链烤热，热气的蒸腾搅动着司马乂身周的气流，时有火苗窜到司马乂身上，杨易很快就闻到了烤肉的味道。
　　看着在火光中痛苦挣扎着的司马乂，杨易面无表情，只是脸色有些发白，藏在衣袖里的手紧张地握在一起，努力保持平静，还冲张方露出一个微笑。
　　张方本想吓吓杨易，看到杨易镇定自若的样子，略微有些失望，顿时没了看大烤活人的兴致。
　　杨易一直等到火光中的人不再挣扎呼号才离去，弱肉强食的社会，我不杀你，你就要杀我，那么还是你死了的好。
　　杨易回到长安，告诉他爹司马乂死了。程东来双手拿十，不断念着佛祖保佑，杨易撇撇嘴，佛祖经常打瞌睡，你需要他的时候，也正是他打瞌睡的时候。
　　半个月后，黑子回来了，杨易看着他精气神不大好，询问他是不是病了，黑子犹豫半晌才道：“大哥，我不想跟着张方了。”
　　杨易不解地问道：“他欺负你了？”
　　“没有，他待我一直很好。”
　　“那为什么？”
　　黑子沉默良久才道：“大哥，我不怕辛苦，也不怕上战场，可张方不是人，他纵兵抢掠也就算了，还拿人肉当军粮！”黑子面上气愤难当，“大哥，你不知道，张方把洛阳皇宫洗劫一空，还顺带手从皇宫里掠了上万民宫女，纵兵□□不说，回长安的途中军粮不够了，他就把那些宫女杀了掺在牛马肉中给士兵们吃，大哥，做下这种事是要遭天打雷霹的，我耻于与此人为伍。”
　　“那就回来吧。”杨易想都没想，拍着黑子的肩头道。
　　黑子眼神一亮，“大哥，真的？”
　　杨易笑道：“当然是真的，大哥怎么也不能让兄弟跟着这样的人，等大哥给你弄点不伤身子的药吃吃，咱们装病不去了。”
　　黑子高兴地跳了起来，抱着杨易就转圈，嘿嘿傻笑道：“咱们在张方身上花了那么多银子，我还怕大哥舍不得呢。”
　　杨易没好气地拍了黑子脑袋一下，笑骂道：“怎么想你大哥呢，是兄弟重要还是银子重要，正好大哥的车马行也需要人手，等躲过这阵，你上外边去帮着大哥经营车马行的生意吧。”
　　“好嘞！”黑子痛快地应道。
　　黑子一回到军营就上吐下泻，军中的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张方只能把黑子送回杨易处养病，后来也来过几次，见黑子始终一副病病殃殃地样子，嘱付了几句好好养病之类的话，就没再来过。
　　此时晋国国内形势一片紧张，司马颖和司马颙打进洛阳城，废去晋武帝之孙司马覃皇太子之位，司马颖自立为皇太弟，隐在幕后的东海王司马越不干了，纠集他的三个亲兄弟并其它几个王爷，一起讨伐司马颖和司马颙，新一轮大战一触即发，张方也顾不上黑子了。

《夏未至秋已凉》
民国言情，苏媚儿雷啸天你我是互相生命中的插曲！短篇，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