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蛟

　　卓阳咬着手指，并没有动桌上的盒子，而是乖乖地坐在凳子上，满眼期待地看着顾云回。

　　她忽地凑上前，在他嫩嫩的脸部亲了一口。

　　“你，你干嘛突然亲我……”他伸手捂脸，小脸红通通。

　　“小不点，生日快乐！”

　　卓阳惊讶地微张着嘴，像木头似的呆住，问道：“今天是我生日？”

　　“不然呢？”

　　“你怎么知道……”从来没有人为他过过生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她会知道？

　　“因为我是你的守护神啊，你自己不常说，我应该无所不能……”说到这，她连忙打住，尴尬地转移话题，“你快打开盒子看看。”

　　好险好险，差点又要被他鄙视一番。

　　每次她面对某些事情束手无策的时候，他都会茫然又天真地对她说出那四个字，害她深觉丢脸，去他的“无所不能”！！！

　　“好漂亮的蛋糕。”他的黑眸瞬间有了波动。

　　去年阿蛋过生日时的蛋糕只有小小的一个他都羡慕得要死，而且那个蛋糕也没有这个这么漂亮，姐一定很喜欢他这个弟弟，像他喜欢她一样的喜欢。

　　“嗯哼，也不看看是谁挑的。”顾云回一脸得意之色。

　　“姐姐，你什么时候买的？”高兴完，他忽地噘嘴，好像在说她买蛋糕竟然不带上他。

　　“当然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为了他的生日，她可是偷偷咨询了好几个人，特意去县城买的蛋糕，像这种东西，镇上都买不到。

　　拿出小小的蜡烛插在蛋糕上，一一点燃。

　　“小不点，过了今天，你可就长大一岁啦。”甩灭手里的火柴，她坐在他的身边，催促道，“好了，快许愿吧。”

　　“许什么愿？”他对着她眨了眨无辜的大眼。

　　顾云回想了一下，说道：“比如希望我们小不点健健康康长大，考试年年第一，每天都可以吃香喝辣的，还有什么？你自己想。”

　　“你咋就知道吃？”卓阳嫌弃地踢了踢腿，然而下一秒，他用一种死亡般凝视的眼神看向她，“姐，你去学校接我，不会是因为着急吃蛋糕吧？”

　　“……你怎么知道？”顾云回惊讶。

　　卓阳目瞪口呆。

　　“咻咻咻”，他的小心脏啊，要被箭射穿了。

　　叹了口气，他耷拉着脑袋坐在凳子上，一脸生无可恋，直到耳边响起了生日快乐歌，失望到黯淡的小脸又重新亮了起来。

　　虽然他的姐姐有时笨笨的，还是个爱吃鬼，更是个电视剧迷，偶尔人来疯起来比他还幼稚，不仅仅这样，笨手笨脚的她为了学做饭，好几次差点把人家的厨房都给烧了。

　　他知道，她一直在努力学习。

　　学习怎么炒菜做饭，学习认识东西并加以利用，学习照顾他，学习挣钱养家，她经常会收到别人异样的眼光，一个连夜壶都不认识的人，到底是从哪个山旮旯里冒出来的？

　　不，不对！

　　大家都说他姐长得好看，像是大城市里的千金小姐，叫什么……叫什么“五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

　　没错，就是“五指不沾阳春水”。

　　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想，一定是在夸她姐好看。

　　想到这，卓阳有种“与荣有焉”的感觉。

　　他叫卓阳，姐姐喜欢叫他小不点，不论他抗议多少次都无效，既然她喜欢这么叫那就这么叫吧，谁让他宠她呢。

　　别的小孩有爸爸妈妈疼，他一点也不稀罕，因为他有她，而且是他一个人的，他希望她一直待在他的身边，看着他长大，陪着他变老，他会一直宠她的，很宠很宠的那种。

　　他还希望自己可以快快长大，长得比姐姐还高，那样他就能抱她了，不能总让她抱他不是，而且别人都说男生抱女生才是天经地义，女生抱男生太难看了。

　　那他不是很难看？

　　不不不行，以后得让姐少抱他才行，唔……就算要抱也不能被别人看到。

　　等他长大，他要挣好多好多的钱，买很多很多的礼物给姐姐，他还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宠她宠到谁都羡慕，这样她就舍不得离开他了吧？

　　许完愿，睁开眼的卓阳发现顾云回和他贴得很近，好像在数他的眼睫毛。

　　他脸一红，却没有动。

　　“快吹蜡烛，吹完就可以吃蛋糕了。”顾云回向后退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蛋糕，磨掌擦拳，看起来像是要大干一场。

　　卓阳睨了她一眼，又气又笑又无语。

　　“姐姐，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他并没有急着吹灭蜡烛，而是拉着她的手问道。

　　“我的生日？”天啦噜，过生日这件事，那都多少世纪以前的事了，她哪还记得？“别管我的生日了，蜡烛要灭了啦，快快快快……”

　　卓阳才不管她，噘起嘴，表情无辜又可怜。

　　顾云回一愣，失笑道：“你就当今天我和你一起过生日好了，来来来，用你那软萌可爱的小奶音唱首生日歌来给我听听。”

　　什么软萌可爱的小奶音？

　　卓阳的脸再次变红。

　　起身吹灭蜡烛，他终是开不了口唱生日歌，将塑料刀递给顾云回，闷声道：“姐姐，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其实不是为了给我过生日，而是为了吃蛋糕？”

　　“哪有？”顾云回忙否认，“给你过生日是其一，其二才是吃蛋糕。”

　　卓阳不禁黑脸。

　　其一不重要，其二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蛋糕很漂亮，最上面一层放了一颗草莓，旁边是雕刻成花朵样式的西瓜，顾云回看中这颗草莓很久了，因为她还没吃过这种水果。

　　忍痛将草莓还有西瓜装到碟子里，递给卓阳。

　　她发誓，明天就去种一片草莓出来。

　　卓阳拿起叉子，刚想吃草莓，感受到对面灼灼的目光，他愣了一下，随后默默地将碟子推还给她。

　　没办法，她那垂涎的眼神他太熟悉了。

　　自己的姐姐，跪着也要宠完。

　　“女生才吃这种东西，我要吃蛋糕。”他伸手指了指还是完整一块的蛋糕，“我先试试好不好吃。”

　　闻言，顾云回的双眼瞬间像燃了烟花似的，耀眼绚丽，帮卓阳切了一块蛋糕后，她叉起草莓就塞进嘴里，毫不犹豫地吃掉。

　　“好吃。”她满足地眯起眼。

　　卓阳低垂下头，叉了一小口蛋糕送进嘴里，她没有看到，他的嘴角正浅浅上扬着。

　　*

　　五年后……

　　卓阳十二岁了，即将小学毕业，他和顾云回还是住在租来的那栋青砖瓦房里。

　　这五年来，顾云回的生意逐渐做大，在临近的一县一市都有大批量采购的客人，今天，她便和卓阳一起送货到隔壁省市区中心的批发市场。

　　“姐，我们去吃炒粉吧。”送完货，卓阳提议道。

　　“好，来了一趟不吃碗炒粉太对不起自己了。”市区里的炒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好吃到让人想把舌头都给吞下去，每次到市区来，她都要吃上那么一碗炒粉，炒粉已经成了这里的特色美食。

　　对了，是粗粉，而不是细分。

　　她也在别的地方吃过炒粗粉，但是味道却大大的不一样，原材料的不同，口味原来真存在着天差地别的距离。

　　顾云回一脸幸福地埋头在碟子上，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吃相全部落入隔壁一位年轻男子的眼里，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察觉到旁边的视线，卓阳冷冷地瞪向那男子。

　　被他这么一瞪，年轻男子不禁一愣，许是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他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卓阳在心底暗暗地哼了一声。

　　十二岁的少年，已经懂得美和丑，还有男生和女生之间的事了，他发现这五年来，她姐一点都没变，还有最初时的样子，村子里有不少年轻的男人暗恋他姐，还好他姐是个马大哈，对男女感情的事完全没兴趣，就算前一秒有人向她表白，下一秒她就忘得一干二净，有的时候连对方的名字都记错，说出去能笑掉人的大牙。

　　让他很讨厌的是，最近两年，经常有媒婆找上门，令人烦不胜烦。

　　他不知道他姐究竟多少岁，因为她自己都说不清，但是在他的眼里，她比村子里那些十七、八岁的女生都长得好看，皮肤白里透红，水嫩嫩的，感觉能掐出水来似的，一双眼睛笑起来能电人。

　　“小不点，那个女生是不是很漂亮？我发现你一直盯着她看诶。”顾云回忽地凑近卓阳，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到。

　　“谁盯着她看？你别乱说！”卓阳被她冤枉，差点跳脚，只是声音不免重了些，引得饭馆里的客人纷纷向他们行注目礼。

　　坐在他们隔壁的年轻男子和那小女孩也同样朝他们看来。

　　卓阳顿时觉得自己的脸在烧，而坐在他对面的顾云回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还笑得一脸暧昧。

　　姐怎么又在大庭观众下捉弄他？

　　“你吃饱没？吃饱就快走。”放下筷子，恨不得马上离开的他如坐针毡，凶凶的。

　　“哎，别呀。”顾云回指了指他碗里剩下的一大半炒粉，满脸心疼，“要走也得先将粉吃完，不然太浪费了吧，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诶，吃完我还想再打包两份呢。”

　　卓阳：“我吃饱了，家里又不是没吃的，干嘛还打包？”

　　顾云回：“那你干嘛急着走？难道是因为我刚刚说的话？我知道了，你是在心虚，你一定是心虚了。”

　　“我才没有心虚，我为什么要心虚？”卓阳蹭地站起身，脸红脖子粗地反驳，“她长得又没有姐你好看，我看她还不如看你！”

　　此话一出，炒粉店的客人全都朝他们看来，就连店里的老板也不例外。

　　这一下，卓阳的脸彻底红了个底朝天。

　　“好吧，说话跟炮仗似的，看你脸红的……我就当你是在害臊。”慢悠悠地站起身，顾云回还不忘调侃他。

　　卓阳：“……我哪里有害臊？我是被你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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