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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谈
单闻筝开着飞行器回到书店的时候，已经快到子夜了，整个花间巷除了几盏亮得半死不活的太阳能路灯，几乎看不见一点多余的灯光。
一月书店里静悄悄的，近乎能听见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陈宇余新成他们并不在这里住，每天下班前负责将被人翻乱的书整理好后就回自己家去了。
单闻筝把飞行器停在车库，摸着黑上了楼。他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发出莹莹绿光，亮得惊人，像一头专注地追寻着猎物的野兽。
书店里并没有安装人工智能管家，因此不会有人感应到他的归来。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二楼，进了房间后才将房间的灯打开。
灯光亮起灯那一刻，他的眼睛恢复成正常的黑色。
单闻筝从冰柜里拿出一罐啤酒来，单手扣开易拉罐的拉环，仰头灌了两口，才推开窗走到露台上去，冷风瞬间灌满衣衫，连带着他被怒意烧的有些头昏脑胀的脑子也一并浇熄。
眼尾一扫，单闻筝发现旁边那家的灯竟然亮着，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窗玻璃照在了露台上。
远方的海浪潮汹涌，天地间是一片幽暗的深蓝，他和隔壁是这广阔的天地中唯二的两处灯火，有些神奇，仿佛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便可以同自己一起分担这无边的孤寂。
单闻筝又喝了两口酒，支着手臂半倚靠在露台上，他的眼睛即使在夜里也能将外界发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因此只一眼，他便瞧见隔壁那位的后院里，早上晾着的床单并没有被人收进去。
下午的时候，他看见易兰屿开着飞行器出了门，去了哪里不知道，总归是在自己出门前没有回来的，难道回来了也忘记了收东西？
单闻筝活了二十多年，很难得的在这一瞬间心生起一股名为“多管闲事”的想法。
他三两口将啤酒喝光，用手轻轻一扔，啤酒罐就准确无误地砸在了易兰屿的窗玻璃上，发出清脆的一道声响。
两分钟后，玻璃窗被人推开，易兰屿从里面走了出来，海蓝色的眼睛里一片冰冷：“你有病？”
单闻筝借着夜色的隐蔽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人的眼睛可生的真他妈好看，这是混血儿吧？怎么会有人的眼睛是蓝色的？
当然这两口酒还没把他的理智给醉倒，修长的手指指着下方：“我有没有病不知道，但是你如果没有床单被子的话，那你睡地上肯定会生病。”
易兰屿一怔，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到后院，一眼便看见了自己早上挂在下面的东西。他冰冷的神色柔软了几分，一边转身下楼去收东西一边还在嘴硬：“我看起来像是只有这一床被子的人吗？”
单闻筝手撑着下巴看他，不知道为何心情竟然好了几分：“是，你是小富婆，被子多的是。”
易兰屿翻了个白眼：“你才是富婆。”
“原来你也知道我很有钱。”
易兰屿：“……”
他抱着晒干的被套上楼来，一股脑儿扔在床上，本来没心情收拾，但看着床上乱糟糟的一团他心里更烦，又耐着性子铺好床，才又走到露台上来，单闻筝就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没有变过。
易兰屿捡起单闻筝刚才扔过来的啤酒罐，将它扔了回去：“把你的垃圾收回去。”
单闻筝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将啤酒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听见易兰屿在身后问道：“你还有酒吗？”
单闻筝挑了挑眉，一脸惊奇：“你连啤酒都买不起？”
易兰屿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大半夜不睡觉要跟一个脑回路清奇的人在露台上吹着冷风说废话。
“没有就算了。”
“哎你还别说，我这里除了酒和书，其他的东西还真的没有多余的。等着。”单闻筝折身回房间里又拿了四罐啤酒出来，熟练地从露台翻到了对面去，将其中两罐递给了他，“喏，喝吧，小穷鬼。”
易兰屿懒得去计较他给自己取的乱七八糟的称呼，随手开了一罐酒喝了两口。
一时无话。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靠在露台上喝酒，良久，易兰屿偏过头来看他：“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情况，就是你无忧无虑地活了二十多年，结果某一天有个人告诉你，你的人生都是假的，你的名字是假的，你的身份是假的，你的经历也是假的，这个时候你怎么办？”
“我会第一时间思考那个人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易兰屿：“……”
易兰屿心想问出这个问题的自己才是被人夺舍了，他怎么会想到去问单闻筝？他们才认识多久？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别忘了我的职业性质，搞灵异调查的，多多少少会有一点惯性思维。”
单闻筝看出了易兰屿脸上的无语，觉得自己应该好像大概是被他误会了，有必要为自己解释一下：“好吧我认真地回答。你先用你那小脑瓜子好好想一想，一个不熟的人，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告诉我这些，他什么目的啊？要不是别有所图，那除了被人夺舍我还真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再说了，就像你那天怼我的时候说的，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外人而影响到自己？你怼我的时候那么理直气壮，感觉谁都没你活得通透，那你现在在这儿多愁善感是在干嘛呢？”
易兰屿心说我什么时候怼过你？他喝了点酒脑子就开始发蒙，想了半天才想起单闻筝说的是蓝婼跳江那天两人在云罗江畔发生的争吵。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那天两个人吵的不欢而散，但后来的单闻筝对他的态度却又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始终如常，好像那天厉声质问自己的人不是他一样。
易兰屿思来想去只能把这归结于“脾气暴躁的人脑子里都少根筋”。
单闻筝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疑惑地自言自语：“谁在背后骂我？”
易兰屿心虚地别开眼。
更深露重，两人喝完了四罐啤酒，又被冰凉的海风一吹，身上的抑郁气息都吹散在冷风里。
易兰屿的体质并没有他自以为的那么好，两罐冰冻过的啤酒下肚，风一过，脖颈上就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他不禁打了一个冷噤。
单闻筝看在眼里，对这人的逞强能力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他有些无语：“受不住这冷风就快点进屋里去。”
易兰屿回个他一个冷眼，学他说话：“关你屁事？”
单闻筝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口头禅原来这么噎人：“行吧，老子才不多管闲事呢，你感冒你活该。”
“你能不乌鸦嘴吗？”易兰屿很没形象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易兰屿那双眼睛是真好看，他整个人的皮肤都是偏冷白色的，海蓝色的眼睛嵌在那眼眶里就跟白玉上嵌了两块蓝宝石似的，灵动异常，顾盼神飞。
单闻筝觉得被冰啤酒浇灌过的胃里突然就有股无名火烧了起来，他轻嗤一声：“算了，我回去洗澡了，晚安咯小朋友。”
他身手矫健地翻过露台，回到了自己家里，不一会儿，旁边就传来隐隐约约的水声。
还真去洗澡了？
易兰屿听了一会儿，觉得此刻还站在这里饱受冷风摧残的自己有些滑稽，兀自站了一会儿也回屋里去了。
关上了窗之后，易兰屿才后知后觉自己整个人被冻得有多厉害，刚才在外面还不觉得，现在进屋里了，才发现他从发丝到脚底没有一处不是冰凉的。
菲奥娜已经进入休眠状态，他也懒得下楼去煮完姜汤喝，去刷了个牙之后就关灯躺床上了。
喝了酒以后，睡意来得比往常要快些，进入梦乡的那刻，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单闻筝这人脑回路异常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困扰了他一晚上的问题，在此刻已经完全不值得他放在心上了。
他不会去找艾格的。
就像单闻筝说的，如果一个抱有别的目的的人出现在他的身边，告诉他这些事，那么他会仅仅出现这一次就放弃吗？
不会。
他还会再次出现的，而易兰屿所要做的，就是等着那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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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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