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解语花

　　栖燕楼中柴房位于栖燕楼北面，柴房无柴，且不比浣衣房那般敞亮且阳光沐浴，阴冷却倒是未曾湿潮，是故来此处的人倒也并不多。
　　月夕蹲坐在角落中，看着那扇被死死锁着的门，青梅此举实在是有些令人起疑，她不过是个浣衣女，只是才跟她说过几句话而已，她为何要如此针对自己？难不成真的是担心自己将青梅那所为的秘密说出去？又或是她无意之间看到或听到或说出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那玉河边的梁先生，似乎并非是普通人，他的言行举止之间，仿佛更像是一个会武的侠士！就像沈彧一般。
　　而且，那梁先生的眉眼如此特别，而她心中却觉得似乎是似曾相识。
　　是夜，十分的安静，天空中朦胧着的月色趁着那扇木门的缝隙投射了进来，冰冰凉地打在了她的身上，她缓缓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地在自己脖颈后处一个小地方轻轻抚摸着。
　　那里有一个印记，倒是算不上太深，但也不是很浅，就如同梦落脖颈背后的那个印记一般，小巧精致，却又很清晰。
　　她做过无数次的梦，梦里的她被人推出了一片火海，葬送在那片玉河之上，一回又一回，几乎已经成了她的梦魇。
　　月夕想到了沈彧问她，为何要参与这个案件，案件本身的真相并非是她想要的，她要的是案件背后的那一丝真相，包括，她究竟是谁！
　　思及此，这扇门似乎有些松动，月夕蹲坐在一旁，侧耳倾听着来人，她本以为是青梅或者是姚妈妈派来的人，没想到门才开了一个缝，一大股酒香便扑鼻而来。
　　沈彧急切地跑到了她的身边，关切道，“你如何了？可有伤着？”
　　月夕微微摇头，朝他微微一笑，“我无恙，莫要担忧。”
　　说罢，沈彧便躬身便想要将月夕连扶带抱地抬了起来，“走，我带你离开这儿！”
　　月夕凝眉，“放我下来沈彧！莫要破坏我的计划！”
　　“你的计划便是让你自己置身险地吗？”沈彧满脸怒气地看着她，“我不同意！”
　　“沈彧，快放我下来。”月夕恳求道，“我只是想求一个真相，你可信我？”
　　沈彧将脸别在了一边，怀中依旧将月夕抱得紧紧的，“从前我倒是信的，如今我不信了。”
　　“沈彧！”月夕再次恳求着他，细声细语道，“栖燕楼有秘密，而且这个秘密似乎与我有关，我必须要这么做。”
　　她来柴房是她预料之中的事，她要将自己置于暗处，这才能有办法看得清事情的真相。
　　“有什么必须要做的秘密能比得上你的命？你同我出去可好？”沈彧目光也开始柔和了起来，他对她似乎从来都不会真正发怒，自她将他从街上救回后便是如此。
　　“小欣你可曾寻到？”月夕问道。
　　想来月夕是真的不能同他走了，于是沈彧便将她放了下来，只是并不打算言语。
　　月夕轻叹一声，“小欣似乎知道些什么，若是能寻到小欣，恐怕我们便离这个真相越来越近了。”
　　沈彧看她如此执着且满目认真的模样，心中的某处竟不由地开始柔软了起来，他道，“要我去寻人也未尝不可，你可否应我一个条件？”
　　“好。”月夕嘴角微微一笑。
　　沈彧道，“告诉我你心中所想。”
　　月夕一愣，她虽说已经猜到沈彧所想，随即轻笑一声，“我要知道真相。”
　　沈彧随即将手掏进怀中，半晌从里头拿出了一样东西，这东西是有一个小小的布袋子装起来的，但这布袋子的密封极差，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里头有一个发光物，看其形状，应该是一个夜明珠。
　　“拿着，莫要推脱，不值钱。”沈彧硬是将这夜明珠塞进了月夕的手里，随后道，“好好的在这儿等我！”
　　“好！”月夕郑重地朝他点点头，她紧紧握着手中那还有些温度的夜明珠，心中的某个地方竟不知为何居然有一股暖流流过。
　　沈彧走后，月夕复又蹲坐在方才的角落里，脑中回转的都是近日所发生的一切。
　　正此时，门外竟又传来了动静，月夕因为是沈彧回来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可谁知，门一打开，却进来了几个大汉。
　　这几个大汉月夕见过，是栖燕楼的打手，专门教训上门的捣乱且不想付钱的的霸王客的。如今倒好，竟是对付上她了！
　　那几个大汉在柴房中站定，身后便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月夕倒是挺熟悉，就是因为她月夕才会在柴房。
　　青梅朝她冷冷一笑，“你还真是命大。”
　　月夕默默地在角落里看着青梅，“不知青梅姑娘来寻奴婢到底为何？奴婢人微言轻，也没有生的比青梅姑娘美貌，青梅姑娘就如此容不下奴婢吗？”
　　“不过是个容貌尽毁的贱奴罢了，还妄想与我们一比高下不成？”青梅上前一步，居高临下极为鄙夷地看着她。
　　月夕面上倒是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置之一笑，“哦，姑娘不是来杀我的。”
　　“你！”青梅再上前一步，伸出手来，紧紧抓住月夕的衣领，狠狠问道，“你到底给京兆府秦大人下了什么迷魂药，竟让他亲自上门来请？”
　　“哦。”月夕倒是临危不惧，“所以青梅姑娘是打算将奴婢如何安置？”
　　青梅冷笑一声，“你倒是聪明！难道你不知早慧者早死这个道理吗？”
　　月夕随即闭上了嘴，闭口不言。
　　青梅以为她害怕了，狠狠将她甩到一边，“你既是聪明人，自然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我不会动手杀你，你也别想好过！来人啊！”
　　那几个大汉随即走上前来，青梅接着道，“将她关进黑屋。”
　　月夕倒是从未听说过栖燕楼有什么黑屋，但转念一想，就像每个大户人家都会有密室一般，这种地方恐怕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被那几个大汉拖进来时，已经是快要子时了，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一口小小的天窗，恐怕这天窗便是供她呼吸用的。
　　这个地方与柴房相比，倒是更加阴冷了许多，而且月夕来时特地看了一下方位，这个地方是栖燕楼的死角，根本不会有人经过，所以她再怎么呼救，也是不会有人听见。
　　这里没有酷刑，但却比任何酷刑还要伤人，因为这里伤的是精神，里面一片漆黑，却只有一个小天窗，虽然看着是给了一丝希望，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希望，比绝望还要绝望，再加上里头传来的阵阵恶臭，别说一般的小女子，就连她的心中也开始有些胆颤。
　　月夕躲在角落中，从怀中掏出了那颗沈彧给她的夜明珠，幸好还有它。
　　一丝光亮在她的手中展开，而周围却是阵阵难闻的恶臭，她的双目才适应如今眼前的光景时，却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
　　黑暗的角落中，竟躺着一具具骨骸，惊讶之余，月夕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些骨骸的骨盆处，原来都是些姑娘。
　　而且骨盆有些开了，说明她们生前都怀过身孕，更有甚者还生过孩子。
　　原来如此。
　　栖燕楼中怀过身孕生过孩子没有价值的女人，都会被送到了这里。
　　漫无天日，自身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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