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RTEX-不老歌- [副八][启红]

　　12、
　　二月红跪守于空荡荡的正堂里，隐隐有些不安，张启山在外间小憩着竟多少令他安心些许。五更将近便是到了夜里最为黑暗静寂的时候，暗杀高手最喜在此时杀人，来去无影夺命无声息。正这么想着，三个角子忽从房梁落下，悄无声息的便跪在了灵柩跟前，先是叩了三首，方才聚集跪坐在二月红面前。
　　“我们搜遍了红家的盘口，没有发现踪迹。要么已经投了别处，要么已经不测。”总角将一夜的紧急行动就这么寥寥两句给交代了。
　　“我记得大伯有个相好的小姨子，跟白姨有些关系，藏在她那里也不一定。”二月红知道这事的时候尚且年幼，此刻一时也想不起来更详细的了。
　　“这……白姨是叫人去了……但……就……”
　　总角没来由的突然结巴，二月红立刻察觉出了问题，正要仔细询问，一个莫约五六岁的少年一边叫喊着“师父”一边跑进了堂里。
　　“师父！不好了！大叔公死在百花苑了！！”
　　陈皮阿四大呼小叫扑向二月红，后者前一瞬正以眼神为针暴雨梨花了总角，紧接着便已起身迎向那个调皮徒弟，心想这孩子从没见过什么血腥场面怕是受了惊吓。
　　却不想下一刻陈皮跑到跟前，献宝似的将怀里抱着的东西高高托举起来——相比陈皮丁点儿大的个子，那颗血淋淋表情狰狞的头颅显得巨大得可怕。二月红登时一愣不知是在犹豫接与不接还是被陈皮的反应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总角见状立刻脱了罩衫将那头颅裹了置于一边。
　　陈皮也察觉出有些不对，立刻装作受了惊吓的样子，大呼小叫道：“我本来只是在狗洞里的，还没钻进去呢就看见大叔公在后院子里面，有个人好高好高，他这样……”陈皮有些费劲地用自己短短的食指和中指卡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翻着白眼把舌头挂在嘴巴外面，“然后大叔公的脑袋就这样了。”
　　事情过于蹊跷，方才察觉出是自己的大伯害死了父亲，紧接着大伯便被人身首异处，二月红拧着眉头，只凭直觉便已能确定——这场阴谋中下一个将死于非命的定是自己。
　　“陈皮你先休息去吧，”二月红随口吩咐着，抬眼便见张启山倚在门边正正与自己的视线对上。此时陈皮得了令立刻就要往外跑，刚一转身就在看见张启山的瞬间僵在当场。
　　“我收到线报，”张启山站在门槛之外，指尖捏着半展半卷的纸条向二月红递出，“有一队……”
　　“就是他！”陈皮愣了一瞬之后突然叫嚷起来，“师父！就是他杀了大叔公！”
　　堂中角子闻言立刻腾跃而起，两步便至张启山面前，匕首寒光交错直指张启山命脉，却又尽数贴着皮肤被张启山轻而易举闪避化解，但到底红家人武艺如同台上戏一般讲究技法承合，三人联手便可镇场，双方不过往来七八招张启山便已明显转为下风。
　　张启山被迫退至庭院中，他原本不想与红家人动手，但对方攻势凌厉，自己竟不得不全力以赴方才能够打成平手，但完全的守势对张启山来说不仅过于被动，而且这非他所擅长，他在等二月红喝止这场莫名其妙的指控与打斗。
　　如张启山所料，二月红跟追着出了正堂，只见他指间短刺轻易截断了正面刺向张启山的匕首，紧接着划开张启山呢制外衣。张启山只觉身前扫过一阵刺入皮肉的刺骨寒风，下一瞬他便牢牢钳制了二月红持凶的手腕，二月红显然并不意外他的反制，锋尖立转划向张启山的手腕几乎将他的手筋划断。张启山不得已松手且在瞬间将二月红甩出去，胸前割裂的衣襟被抓住，二月红借着被甩出去的力道将本已划开的衣料完全扯开。
　　张启山站在月光下，上身袒露，纹身嚣张跋扈的爬背脊越过肩膀，他转身面向落定在身后的二月红，看见对方眼中闪过一瞬从未见过的恐惧。不待张启山细细回味今夜变故如何成行，只闻二月红尾指做哨清脆的号令尖锐不绝，不过片刻，院中便落满从四庭八院集结而来的角子，将张启山与二月红团团包围在最中间。二月红忽然轻移后退出半丈开外，与此瞬时无数连接着银球的铁链从角子们手中弹出向张启山周身缚去。
　　庭院中突然爆开千万支赭红烟雾，霎时间将所有人笼罩在里面。
　　惨叫不断。
　　张启山立于毒雾之中一时无法分辨二月红身在何处。

　　密道里散乱着废石，看上去像是发生过一场爆炸。
　　而在这片地下废墟的中间，齐铁嘴粗喘着气躺在地上，原本在肩胛的枪伤被迫裂开，血浸染在地砖的纹路里越散越远。
　　“我觉得，你可能命里克我，”齐铁嘴边喘边抱怨道，“才一天，鬼门关外走了两遭。”
　　“这也能怪我？”张副官不满的指了指他们头顶上方炸裂式的洞口，“要不是我把你挖出来，明年这时候你可能就化成干肉粽了。”张副官说着手里按着纱布的手突然压重半分，将齐铁嘴正要回呛的话头卡在了痛呼里。
　　蹲卧在齐铁嘴身旁小满立刻跃起，冲着副官气势汹汹的叫唤起来。
　　“别吵，当心一会儿来人把你炖成火锅。”张副官手里正给齐铁嘴包扎伤口，随意瞥了眼奶狗不有心地恐吓道，却不想小满竟一副听懂了的样子，当即耷拉了耳朵谄媚兮兮的去舔副官受伤的食指。
　　“你的手真没事吗？”齐铁嘴良心发现似的关心道，视野正中正对着被副官捣开的几乎沦为废墟的洞口。年少时他曾见过督首家的小少爷两指碾碎了核桃剥出完整的仁，他向来知道张家人的指法厉害，却从未想过能厉害成什么样子，如今竟是大开眼界了。
　　“只是皮肉伤，不碍事。”张副官终于包扎完毕，却因条件有限显得多少有些粗糙，副官看着齐铁嘴想了想，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个小皮囊，取了囊中一粒药丸递给齐铁嘴，“把这吃了，能消炎。”
　　齐铁嘴看着药丸不情不愿的接了，他还记得昏迷时回想起的记忆，记得张启山凝视自己的溢满杀气的眼神。齐铁嘴将药丸服下，又在张副官的催促下喝了不少水，他料定就算对方要弄死自己也不会是现在，不然他大可不必救自己，又或许要等到取回地图之后再动手。
　　地下甬道狭长而又弥漫着腐朽气息，齐铁嘴费劲的从地上爬起来身形摇摇晃晃甚是不稳，张副官立刻一把扶住又极为顺手的将他未受伤的那边臂膀稳稳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往哪走？”
　　“等我算算。”
　　齐铁嘴手指算卦嘴里无声默念的却是自己的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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