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是降雨弹

　　十九班每周只有周五下午第三节这一次体育课。
　　或许是江隼陪余音每天晚上跑步真的起了作用，在体育课上课热身的时候，余音跑在操场上，居然没再有之前痛苦得要死要活的感觉了。
　　她跑在第一排内侧，盯紧前方的跑道，有心控制着速度，倒也没有太累。
　　真的多亏江隼了。
　　“体育课？”
　　冷不丁地，响起了江隼的声音。
　　余音吃了一惊，一抬头看到自己刚刚还在想着的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这个方向跑了过来——准确地说，是冲自己跑了过来。体育器械那边还有一群也十分高大的人，好像已经做完了热身，准备开始正式训练了。江隼大约是就在这时候看到了他们，所以训练到一半就溜过来了。他手长脚长，又有爆发力，余音只觉得几个呼吸，他就已经从对角那里跑到了自己旁边。
　　明明已经进了冬天，他还穿着薄薄一层训练服，看起来倒是分毫不冷，因为他微微有些长长的漆黑发梢上还挂了汗珠。他本来皮肤就白，五官精致且英俊，此刻看他嘴唇殷红，眼睫密密低垂，发尖滴汗，余音竟然觉得性感且撩人。
　　……都怪余汐，天天强行带着自己看偶像剧。
　　她猜想，江隼的身高大概快一米九了，只远远看他跑越来越近，她就感觉到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余音看他回过头跟班里的体委周猛打了个招呼，而后便一副不打算再走了的样子，在她身边并排跑了起来。
　　周猛：“……”
　　黑色的训练服线条流畅贴合身材，在他身上颇有力与美结合之感。
　　像之前余音看奥运会的时候看游泳运动员穿的鲨鱼皮，勾勒出完美的倒三角，好像还有若隐若现的腹肌。
　　余音隐隐约约瞥见一眼，脸颊一热，慌忙别过头去，眼观鼻鼻观心地向前道：“嗯。”
　　周五下午第三节上体育课的班级很多，短短时间里，操场跑道上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五六个班整队跑步热身。
　　余音很快注意到，每次有一个班级迎面跑过去，这些班级里女孩子们的目光就都会若有若无地飘过来，落到自己身边这个人身上。
　　这是含蓄的。
　　还有些直接眼睛亮了疯狂拽身边的朋友的袖子的姑娘。
　　无一例外的，她们在看完江隼之后，又把目光转向了他身旁的余音。
　　余音：“……”
　　古人说祸水误国，诚不欺我。
　　“江隼！回来训练！”
　　江隼本来打算再陪着余音跑完第二圈，谁知教练就在这时在操场的对角吼了过来。
　　体育特长生们的教练手腕十分铁血，但是也是个很好的人，江隼他们都很服他，因而他远远叫了江隼一声，江隼便打算回去训练了。
　　毕竟，每天都有一定的定额，是一定要完成的。
　　“啧。”江隼不无遗憾道，“一会训练完再来找你。”
　　本来他还很想摸一下余音的发顶，后来想到人实在太多，他倒没什么，只怕惹恼了余音，因而只拽了一下她雪白小外套的兔耳朵。
　　“啊……哦。”余音愣愣道，看江隼又一阵风似的跑回了体育特长生集结着训练的场地，引起一阵善意的哄笑声之后，好像集体被教练罚着做了三十个引体向上。
　　“……”
　　不违规是她的本能，而她终于发现，在这一点上，江隼跟她完全相反。
　　这人简直把犯规当成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事去做。

　　一中的体育课很水，一般就是刚开始上课的时候整队跑个步，老师说一下注意事项，然后就各自分散开自由活动了。
　　男生们大多跑去操场中心踢足球，女生们则几个人几个人地聚在一起聊些女孩子的话题，从最近流行的某个全民偶像聊到语文老师新买的裙子，少女心事之类的话题则更是少不了。
　　云颂身体不舒服，体育课请假在教室里休息，余音又怕被足球打到，所以只得远远坐在观众席的椅子上自己一个人看着以江隼为首的一大群高大健壮的男生一圈又一圈地跑过去。
　　然后她就听到坐在自己身后的一群女孩子的聊天。
　　“前面那个！叫江隼，好像是高一的，长得贼帅啊！”
　　“听说好像是混血，混的战斗民族……”
　　“我舍友也是体育生，跟他一起训练，据说前两天重新报身高体重的时候已经一米九了。”
　　“学弟为啥会长的这么高？！吃金坷垃长大的吗？不过真的帅啊，为啥高二高三没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你们这群老阿姨别多想了，好像他有女朋友的。刚才他还跑去陪他女朋友跑步了呢。”
　　余音听到这，脸腾地一下红了：“……”
　　女……女朋友什么鬼！
　　“不过我感觉远远看上去女朋友好像挺普通的，个子特别矮，头顶还没到他肩膀呢。”
　　“身高差也很萌好不好？！唉我本来想如果他单身的话我就放弃学姐的尊严跑去勾搭一下呢。”
　　听到这里，余音的内心已经由一开始的羞窘变到毫无波动了。
　　自己好像确实有点矮……比他矮三十多公分呢。
　　“啊他朝这边看过来了！”
　　一声惊呼之后然后是一阵骚乱。
　　被女孩子们叫得心烦意乱的余音毫无防备地对上了江隼看过来的视线：“……”
　　他好像冲她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余音只听到身后又传来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好像还有个女孩子跟旁边的人说：“啊我的心脏爆炸了爆炸了……”
　　她心里坚定地想，就是祸水。
　　……
　　晚自习第三节，余音看着在自己身边百无聊赖转笔的人，犹豫了很久，给他丢了个纸条：“你现在多高了啊？”
　　确实是犹豫了很久。
　　从下午第三节课开始就在想问他了。
　　“前些日子量的是一米九。”江隼展平纸条，看到她秀丽的字体，低头飞快地回了一句，把纸条又给她丢了回来。
　　哦。
　　余音的手指在他飞舞得有点潦草的字迹上摩挲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没再回他。她把纸条放到词典里夹好，低下头决定写一会语文作业。
　　她很少在第三节课的时候做语文，往往是心情不好或者是状态不佳的时候会这样做。江隼记得之前英语随堂小测的时候发挥得不怎么好，被老师叫去谈了话，那天晚上她就花了整整两节课写语文作业。
　　江隼用余光瞥见她展开了语文随堂练的本子，敏感地意识到她此时此刻好像并不开心，但他一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明明吃晚饭的时候她跟平时乖乖低头吃饭的样子一点区别也没有，走在他旁边也是有说有笑，怎么突然间就不开心了？
　　究其原因，想到刚刚她问了一下自己的身高，难道跟这个有关？
　　“你不开心？”
　　他在草稿本上胡乱撕了一张纸，匆匆写就，又给她丢了过来。
　　余音低头看他写的什么，突然觉得自己没来由的郁闷有点傻，她低头莞尔，嘴角绽开一朵小小的梨涡：“没。”
　　“我发现你特别受欢迎。”有点不受控制的，她在纸条上回了这么一句，但是把纸条丢给江隼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江隼低着头认真地看了这张纸条很久。
　　久到余音都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
　　然后余音又看到他笑了。
　　他飞快地回她：“是啊。”
　　余音看到他写的字，心里酸溜溜道：而且不仅仅是咱们年级的女生，高二高三的女孩子都喜欢你呢。
　　看到你的时候简直是眼睛放光，脸也都红了。
　　心里的郁气好像又起来了，她想也没想地又回道：“人类就是肤浅，只迷恋于皮相。”
　　而后，她撒气似的把纸条揉成一团，直接丢到了江隼桌子的最那头。
　　江隼看她气鼓鼓的脸颊像圆滚滚的雪白糯米团子，又大又圆的眼睛也不高兴地转来转去就是不看他，心下暗笑这小姑娘有点情绪的时候全都写在脸上，真的是半点都瞒不过去。
　　“我很会打架子鼓，会拉一点大提琴，学过街舞，篮球足球之类的也很精通，我哥特种兵，之前我还跟他学过一点射击……”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除了学习之外，我大概都稍微会一点。”
　　余音看了他写的内容，突然心里有点难受。
　　江隼这么优秀，而自己除了学习之外，好像什么也不会。
　　突然开始自卑了。
　　江隼看她眼睫颤动着低头读他写的纸条，从小到大很少恶作剧的他故意往余音身旁一凑。
　　余音吓了一大跳。
　　然后她听见江隼在她头顶用一贯平静无波但是细听之下竟有几分戏谑的嗓音道：“你的脸红了。”
　　他情不自禁地想逗她。
　　余音见实在瞒不过去，只得破罐破摔地抬头，顶着一张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的脸，推了推眼镜，底气不足地回答：“嗯，我也没说我不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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