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好东西

　　“别来这一套啊。”

　　“哪有，实话实说而已。家里的钱，又不是我的。不过既然有人愿意给花钱，又何必拒绝呢？”

　　“行吧。你六。”

　　看他答得这么轻飘飘的样子，宫角也没太在意，只是开了一会儿趁没事儿正好搜了一下这车的图标，看到了一个很陌生的名字：koenigsegg regera，可是，网页上这一款的标价却是不会骗人的。

　　190万美元……税前。

　　……并不是普通的小车。

　　可是虽然凌人总口头上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啃老族富二代的形象，他的个人能力和显示出的性格却完全不像个窝囊废，真是个扑朔迷离的人啊。

　　从这里开回帝都，要大概5个小时，交通很好，几乎没有什么车，凌人一直踩着油门，时速在不超速的范围内将将达到最高，气定神闲的一手扶着方向盘，一胳膊靠在窗户，手拄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人看了一眼音响，说：“手机连蓝牙放音乐吧，要是觉得没意思的话。我们还得开很长时间。”

　　“好。”

　　宫角的手机连接上了车内的系统，他在自己播放列表里选了一下，人都是这样，自己一个人听歌总是什么都听，但要是和其他人在一起的话总会想给人一种自己音乐品味非常高雅与众不同的感觉。

　　他想了想也是懒得搞了，就按照平常顺序随机播放。

　　“后视镜里的世界，越来越远的道别……”

　　一路向北……应景啊，正好现在也是在车上，开的还那么快，眼看着要头文字d了。只可惜自己身边这位并不是藤原拓海，这车也比86高级了不知道有多少倍。

　　“周杰伦啊。”凌人道。

　　“是啊。多年杰迷。你还知道周杰伦？”

　　“这么有名的，想不知道都难吧。”

　　“倒也是。”宫角打了个哈欠，说：“听周董，听的是情怀。”

　　只是两个男的在这种密闭空间里听周杰伦的情歌，既视感莫名的诡异，尤其是每次到副歌部分的时候，他明明会唱，但觉得唱出来了就太奇怪了，然后忍住。

　　宫角也看着车窗外高速公路上一成不变的风景，眼皮渐渐变重，趁着还能坚持住的时候他迷迷糊糊说：“你要是累了的话跟我说，我俩换着开。”

　　凌人余光扫了一眼他那困的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淡定道：“行。你先睡会儿吧，我等会儿叫你。”

　　宫角慢慢的就头一歪，睡着了。睡梦中他就翻来覆的折腾，整个人像跟车座粘到了一起一样，真的起不来。凌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就是自己开车，而副驾驶的宫角睡相很不老实，不是抱着胳膊就是侧着身子缩成一团，再不然就是眉头紧紧皱着，偶尔还会像只大老鼠一样无意识的磨牙，十分可怕。

　　开到市内以后每回遇到红灯凌人就会很无聊的顺便观察他的睡姿，竟然觉得蛮有意思。这可能是他见过能在车上睡得最沉的人了。

　　正在迷迷糊糊的睡着，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把宫角叫醒：“起来了，到地方了。”

　　宫角揉揉眼睛，天已经黑了，他有点混乱：“什么地方？”

　　凌人笑了一下：“你家楼下。”

　　“……不是，怎么这么快。”宫角非常懵逼，视觉清楚之后的确看清了，这真的是他家，已经到帝都了。

　　“对于你来说就是闭眼再睁眼那一瞬间，当然快了。”

　　凌人指了指前方的电子表，宫角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睡了四个小时了，无语了一小会儿，车门刚刚一打开，一股热浪就迎面而来，宫角利索的搬下来行李，弯腰从车窗里对着凌人说：“改天请你吃饭。今天真的，谢谢了。说要开车最后我也没开，你自己跑了四个来小时。”

　　他表示感谢的眼神非常真诚，声音也非常平和，很少看见宫角这么没有攻击性的时候，凌人回以一笑：“那你下次在片场的时候听话一点，就当是感谢我了。”

　　宫角扯了扯嘴角，这无非就是叫他按秩序走，脾气再好点不要那么倔，但是，呵呵……听话一点，这话怎么就听着这么怪呢？”

　　“这不好停车，我就先走了。”凌人道。

　　“好。”

　　宫角转身走了两步，还没进楼里，犹豫了一下，趁着车还没开走，又回到原地。

　　“这两天，为什么要帮我？之前听说你对电影，不怎么感兴趣。”

　　凌人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他从来避免给自己招来多余的事情，这样就没有义务为了别人付出。

　　但对自己的掌握精准如他，也偶尔会出于潜意识做几件自己都没法解释的事儿。

　　“就交个朋友啊，我自己也学习观摩一下。”凌人微微一笑，配合他的脸简直就是完美无缺陷的，任何人见了都会无条件的喜欢，相信他。

　　扯淡呢。

　　不知为何，宫角心里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

　　只不过，虽然知道这个人有虚假的一面，他却并不讨厌他了。

　　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副导演的事儿，刘靖当然当成茶余饭后的消息和宫商说了。宫老二啊，你家老大可算是开窍了，总算学会来点事儿了，也能结交结交有用的人了。你说就他那破脾气，人家还真愿意给他当副导呢，有意思。

　　宫商自然是心里高兴的，他一直在担心宫角回到国内，一下子不能找到同代的人一起做片子，时间长了会孤独。现在这个凌人跟宫角自己情况相当，应该比较有共同话题。很快，以后的文艺界就会是下一代的。

　　宫角平时自己住，如果没片子要拍，就基本每天24小时宅在家里，和迟予没什么区别，但是一旦有了片子，那在家里待的时间就会少得可怜，所以他找了保洁阿姨，每隔一天来家里打扫卫生做点饭什么的，让他的日子能简单的过下去。

　　他打开冰箱，里面用保鲜膜放着白天让阿姨做好了的西红柿炒鸡蛋，电饭锅里也有饭，稍微热一下就能吃。他对于食物方面很能凑合，有什么吃什么，然而不挑食并不意味着他会做饭。

　　宫角自己能做家务，生活完全可以自理，洗衣服洗碗擦地擦玻璃什么的都可以，但是，唯独做饭，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当年在国外的时候经常和朋友发短信打电话别人会问：

　　干什么呢？

　　吃饭呢。

　　哦，吃的什么啊？

　　这时宫角会低头看着自己把洋葱鸡蛋豆腐西兰花蘑菇扔在一起用生抽炒出的毫无卖相的食物，面无表情回答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类似的对话贯穿了他整个留学生活，回来之后可以吃的东西选择那么多那么方便，他就打定了主意，这辈子打死也不吃自己做的饭了，除非是煎个荷包蛋煮个方便面这种简单的。实在不行楼下的饭馆不是有的是么。

　　刚刚在车上已经睡过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他到了半夜还异常精神睡不着。宫角起来点了根烟，坐到电脑面前打开一个word文档，满满当当的，已经写了一百来页了。

　　剧本的一页，对应成片的一分钟。按照现在业界的标准120分钟来看，他这第一稿就快要完成了。但是，光是写完了也没用，还要持续的修改，第二稿，第三稿，第四稿……这还只是写给自己看的，真的考虑做出来的话，需要的东西更多。

　　大纲，分析，设定，大量背景故事，每场戏的breakdown……还有最最重要的人物小传。

　　每个有名有姓的人物都得写单独的小传，里面要包含的不光是此人的经历，还会有许多的小细节，比如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最爱吃的东西是什么，手机用的是什么牌子，左撇子还是右撇子……总之要真的把人物当成大活人对待。

　　而这些宫角还都完全没开始。

　　他并不是专业的编剧，所以写的东西算少的，写的时候脑子里也没什么计划，就是有一个大概的故事情节，开头发展高潮结尾，几个点。这故事他一直在写，在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到现在都快一年了，还是没有完成。他从来没给任何人看过这个剧本，一是觉得自己没有足够努力，二是因为付出的精力加起来算挺多的了，很怕听到别人的点评，尤其是如果是负面的话……大概真的是会心一击了。

　　做电影时间长的人常说，每一次灵光一闪想出一个新故事的时候，就发自内心地觉得“卧槽，这一定得拍，这个点子拍出来就牛逼了！”但是制作期间即使心理素质再好的人，都大概会有那么二三十次想要扔下整个剧组然后跑到深山老林里与世隔绝一段时间的冲动。最终，体嫌口正直的，拍完……

　　不知不觉，那根烟就在他指尖快烧完了，宫角两只手时不时的打字，根本没顾得上抽几口。

　　“搞定……今天差不多就这样吧……。”

　　烟灰缸满满的积攒了不少烟头，宫角有些疲倦揉了揉眼睛，把文档保存，眼睛一瞟电脑右下角，都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他翻出手机正好看到通话记录里白天凌人用他手机拨号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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