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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贰
少钧骇了一跳，他抬起头用自己那双喝得迷蒙的眼睛打量着面若芙蓉的掌柜，口中却叫道：“少爷！”
而他的少爷左云枫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冷眼旁观的贺兰春挑起了嘴角的弧度：“小子，下次看清楚再叫人，我可不是你那个啰里吧嗦、娘里娘气的富贵少爷。还有，掌柜的我今个心情好再奉劝你一句，你这副菜鸟初闯江湖的蠢样实在太明显，财不外露的道理你几岁的时候家里大人都该教过你了。眼下既江湖，江湖既世界。不想横尸异乡的话就扎紧脖子少灌点酒，不然你亲娘老子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像极了家长在殷殷叮嘱着外出游历的小辈，虽然口吻和眼神没有那么和善。
少钧迷茫的狠，他明明身在江南，怎么好像是远在故乡的娘亲在耳边絮絮叨叨，可娘亲不是让他跟着少爷一起出来历练了吗？他努力睁着眼睛分辨了一会，才恍然发觉是两个唇红齿白的姑娘在对自己说着什么。
——都醉到已经出现重影了。
“哈哈哈大掌柜的你就直说你怕他们俩付不起酒钱呗，何必还拐了那么一个大圈。你说着不累我都替你累得慌。”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笑得邪气，少钧只听他说话的语气就知道此人绝非善茬。
隔得稍远一些的桌子边围了一圈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他们望着少钧和左云枫的眼神就像看待宰的肥羊。哪怕少钧看到的只是一团团晒得黢黑的腱子肉，但被娘亲训练多年在刀尖舔血的第六感还是让他释放出了杀气，并且下意识握住了剑鞘。
这是一群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土匪。
贺兰春吊着眉梢：小东西就算醉酒反应还是挺可以啊。他身子一斜，倚着桌角就这么看起戏来，打定了主意要看这小子会怎么凭一人之力带着另一个醉鬼冲出重围。
其他酒客们还是端着酒杯低声交谈，像是根本注意不到土匪们与少钧的剑拔弩张，不过也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对眼前的这幅景色已经习以为常了。
“就是啊，大掌柜的这么关心他们我还以为他们和大掌柜的是亲戚关系，闹了半天原来不是啊。”其中一个土匪咧出一口大黄牙，绿豆大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对杀戮的狂热，“那可真是太好了，看来咱们今日又要大赚一笔了。”
土匪们纷纷欢呼雀跃，今天的运气真是超乎意料的好，他们刚瞌睡了就有人送了枕头来。
“咻咻咻——”一串寒光凛凛的筷子从酒肆后堂飞出，在半空中打了个弯后径直飞向那群土匪，最后深深嵌在了桌面上。虽然未伤及一人，但那强劲的气流还是在土匪们的脸上留下了痕迹。
少钧的酒意已去了一半，因为他发现这个小小的酒肆里居然藏龙卧虎。不说那一群不怀好意的土匪，就连还未露面便使出一把筷子的高手也不知是敌是友。少钧绷紧了神经，只要高手一旦向他发难，他也能第一时间应对。
土匪们惊魂未定，纷纷用惊恐的眼神望向后堂。
“好个鬼，我说了多少遍在这里不许打架斗殴，我看你们是想都被人抬着出去吧？”一个戴着围裙手拿锅铲的男子从内堂走了出来，“在厨房都能听到你们不安好心的废话，再敢叨叨信不信我把你们都废了！”
这话说的匪气十足，简直比那些土匪还像土匪。少钧凝了两分心神去看，便看到说话的这位姑娘瞪着杏子大的眼睛将锅铲舞得虎虎生威。
怎么回事？江南城的女子都如此强悍吗？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们看见她居然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少钧转而一想，有这么厉害的武功的姑娘确实不好惹，像他就挺害怕他娘的。少钧卸了手里的力道，专注地看着贺兰秋。
“臭小子看什么看？没有酒量就敢跑到我们千金醉这里来喝酒了啊？挺有能耐啊你。”贺兰秋瞪了眼自己一直看好戏的哥哥，“还有你，贺兰春，你怎么也不管管这些大老粗？他们这群人要是一旦动起手来，砸得又是咱们家的东西，你还有脸笑！哼！”
“好啦秋秋，哥哥只不过发现一个有趣的东西，待会告诉你。我又不是故意不管他们的。你消消火，要是实在不行你把那群大老粗提溜出去揍一顿好了，哥哥罩着你。”贺兰春见弟弟的怒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连忙举旗投降。
土匪们喏喏不敢言，想来是知道贺兰秋的厉害。
原来两位姑娘都是男儿身，少钧眨眨眼。
贺兰秋剑眉倒竖:“罩什么罩？我什么时候需要你罩着我了？他们这群无恶不作的坏蛋还不够我玩半柱香的，没意思。”
“没错没错，我们这群皮糙肉厚的东西怎么能脏了秋大爷的手呢？只要您一声令下，咱哥几个互殴给您看。”方才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绿豆眼土匪又变得异常谄媚。
“就是就是，秋大爷和春大爷菩萨心肠，您二位那双手是用来酿酒的，可不能被我们身上的臭味熏到了，要不然我们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这群土匪让少钧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估计少爷醒着的话也叹为观止吧。果然大千世界里的人形形色色皆不相同，他出来确实涨了不少见识。
“哼，懒得搭理你们。”贺兰秋又挥舞着锅铲回到后堂去了。
“嗨，我这个弟弟啊就是小孩子脾气，你们可不要记仇啊。”贺兰春笑道，“要不然你们下次再来喝的酒里可不定被他放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敢不敢。”
“说我什么呢又！贺兰春你过来！居然说我坏话，你给我过来！”贺兰秋猝不及防又探出了脑袋，阴森森地盯着贺兰春和那帮土匪。
“没说你坏话，我夸你还不行啊？”贺兰春表情不变。
贺兰秋狐疑地瞧着他，可贺兰春表现得太过镇静了，贺兰秋只好嘟囔了两句又把头缩回去了。
土匪们见贺兰春还是站在那两个身形没二两肉的小子跟前，便也明白了他们只要还在千金醉，是拿不下这两块肥肉了，于是就把心思收了回来老老实实地喝酒。
少钧还防备着那群土匪，他知道自己只要出了这个门就要活动活动手脚了。
“多谢掌柜的提醒，在下少钧，掌柜的日后若是有在下要做的事情，大可以来好运来客栈找在下。”少钧双手抱拳站了起来。
“别自作多情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贺兰春听了他的道谢不仅没露出笑脸，反而还讥讽两句，“我只是不想让你和那有钱少爷的血溅在了我的桌子上，清洗什么的太麻烦了。”
少钧却不为所动，仍是抱拳:“不论如何，多谢了。”
贺兰春袖子一甩，似是受不了一样扭头走了。
他回到后堂，就见贺兰秋在往一坛千金醉里倒东西。他倒抽一口凉气，连忙出手阻止:“你在干什么啊？”
荷兰秋将他的手甩开，拿勺子在千金醉里搅和搅和:“你不是看着呢吗？我加点皂粉啊！”
“我看到你倒皂粉了，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咱们的千金醉千金难买一壶，你却生生浪费了一壶酒，你到底又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啊，我就是觉得那群土匪的银子太脏了，拿过来用酒洗洗啊？反倒是你，你想什么呢？”贺兰秋白了他一眼，把围裙里包着的银两都倒进了千金醉里。
千金醉无色，哪怕里面堆满了银两也还是清澈如初。
“这坛酒已经不能卖了，你好好的怎么不用凉水洗？”贺兰春可惜道。
“谁说不能卖了？那帮子土匪不是喝得正开心吗？”贺兰秋看笨蛋一样看着自己的哥哥，“他们那群人不知道都是打哪抢来的钱，我看着就来气，我才不会让他们喝干净的千金醉。我要他们拉肚子，拉个几天几夜没力气去抢才好。”
说他是孩子脾气还真的没有冤枉他，哪怕贺兰秋也有二十多岁了，行事想法还是很幼稚。
“再说了，他们今天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听说帝姬陵埋了许多的宝贝吗？人家两个先人的陪葬品还惦记，我看他们就是欠抽。”贺兰秋义愤填膺，要不是贺兰春再三禁止他出手伤人，他早就把那群土匪打趴下了。
这些日子江南城里传的沸沸扬扬，什么双帝姬的宝物即将现世，藏宝图就在某某人手中，也不知道都是哪个大嘴叉子传出来的。
“看不出来千金醉小掌柜这么有侠义之道啊？失礼失礼。”偷听墙角许久的莲洛现身在二人面前，手中还翻花一样转着一壶千金醉。
“好啊，又是你这个偷酒贼，贺兰春，快给我逮住她！”贺兰秋被莲洛的话羞红了脸，袖子一挽就要上去抓住她，但贺兰春像是没听到似的纹丝不动。
“小掌柜别诬陷人呀，我现在可不敢偷你们家的酒了，万一我喝到了你洗银子的酒可不是要拉肚子了嘛。”莲洛把酒壶朝贺兰春扔了过去。
“别闹了秋秋，莲姑娘同你说笑呢。”
贺兰秋抓不着莲洛，气的把灶台上的水煮蛋丢了过去:“你就知道欺负我，哥哥还不帮我，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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