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茶之梦

作者:雪夜抚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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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亲


      楼紫翘登基为帝之初,因女子为帝,内有其它派系不服,外有强敌虎视眈眈。楼凌国内忧外患,动荡不安。
      此时,水寒国君主水寒复派使者送来和亲结盟之贴。点名和亲之人必须是正身在牢笼的楼凌国十公主楼绿翘。
      为免楼凌陷入战火,百姓受苦,又有强国为盟,楼凌女帝楼紫翘与众臣商议后,同意了水寒国的和亲要求。
      楼绿翘离开楼凌,前往水寒和亲那日,自她入牢,一直未曾见她的楼紫翘也未为她送行。
      长路漫漫,楼绿翘坐在马车之上,第二次凤冠霞帔着身,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被冰冷雾气笼罩着的楼凌国,轻叹一声,然后决绝地放下车幔。
      车轮转动,她终是离开了这个有着她爱与恨记忆,有着她复杂情感的国家。她最美好幸福的时光永远停留在这里,她最悲伤难过的时光亦永远停留在这里。不管未来如何,从此,告别过去,再不回头。
      她未看到,雪雾之后,高高的城墙之上,亲手将她送入牢中,又让她成为国之牺牲品的楼紫翘,她的姐姐,立于寒雾中,透过雪雾遥望着她,目送着她的马车渐渐远去。
      一阵寒风,渐渐吹散雪雾,露出了城外另一侧的黑衣男子。
      雾散去,骑在马上的黑衣男子最后望了一眼消失在地平线上的马车,尔后,策马离去。
      那辆马车载着他最心爱的女子,他又爱又恨的人,她决绝地走了,连同他的一腔情意,一颗心,也一并带走了。而他,也该斩断理不乱的情丝,重回孤独。
      城墙之上,紫色的披风随风舞动。一道声音被风吹散,轻不可闻。但似又被风带到它应到的地方,化作风信。
      “小翘,别怪姐姐,姐姐也是为了你好。忘了姐姐,忘了楼凌的一切,忘记过去,莫再牵挂。也许,你会幸福。”

      水寒国
      水寒复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帝王。洞房花烛夜,他便对楼绿翘道出他与她之少时渊源。
      当年,他还是流浪在外的乞儿时,她曾对他有施桃之恩。
      那时,她和楼怀南常摘很多桃子,她每次都留一份给一些乞儿,其中便有他的份。
      他每次看着她和楼怀南一起摘桃,一起在林中,在河边,在田野玩耍,都很羡慕。明明自己可以摘,还每次都等着她给他桃子。
      那时,她不认识他,却成为了他心中的执着。
      他想若有一日,他能复国,必娶她为后。
      如今,他终于实现了复国之梦,又可以娶她为后。
      他知她有喜欢之人,只是,他会全心对她好,努力让她喜欢上他。
      楼绿翘得知他们的渊源,心中不由苦涩。
      她先后嫁的两位帝王,爱的都是年少的那个她,不是如今的她。幸而,他们都不是她喜欢之人。她不会因他们而心痛。
      水寒复从小背负复国重担,他表面虽温文尔雅,内心却十分坚韧。他的忍辱负重,他的坚韧,他的智慧,他复国的能力,都让她佩服不已。他又待她温柔似水,虽后宫有妃,但很少去她们那里,有时去走一走,也是做做样子。
      他一心一意待她好,她需要什么,他都能及时知晓并为她取来。
      他为她在宫中种了一片桃树,只因她爱吃桃,喜欢漫天桃花飞舞。
      他喜欢和她一起赏桃花,品桃花茶,喝桃花酒。喜欢和她一起摘桃。喜欢亲手为她做桃花糕,酿桃花酒,煮桃花粥,雕桃花簪。
      作为一个帝王,国事繁忙,他却常抽出时间陪她,陪她在宫中散步赏花,陪她出宫去郊外骑马放纸鸢。
      他从未向她发过脾气,一直温柔以待。
      他对她如此之好,她不可能不感动。
      只是,她没有一颗心再给他。
      有时,她很想对他说,她其实并不喜欢桃花。喜欢桃花的是这副已被她占据身体的原本的主人。
      喜欢桃花的从来都不是她。他的心上人早已逝去。
      她很想告诉他事实,却怕打碎他一直执着的梦。她不想看到他的幸福倒塌,他的笑容消失,他的希望变成绝望。
      她虽不爱他,却必须尽到和亲之责,让两国安好。
      他为国为民,她亦随着他为国为民。
      他是一位好帝王,她即使不爱,却打算一生相守。
      只是,她以为他们会一生相守。命运却从未放过她。
      楼绿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那个人,但她却在意外之中,再次见到冷寒。
      那是她嫁给水寒复的第二年冬,当她正与夫君水寒复在郊外踏雪寻梅时,冷寒突然出现。
      他一出现,便拔剑攻向水寒复。
      她插不上去,只能在一旁着急地看着。
      冷寒作为杀手,他的武功之高,她是知道的。
      她一直担心武功稍弱一筹的水寒复,便趁他们打得暂时分开时,迅速挡在水寒复面前,对冷寒道:“冷寒,你不能杀他。”
      这是自牢中分别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似乎憔悴了很多,眼神比以前更冷了。冷得如同深深的冰渊,比漫天冰雪还冷。
      他仿佛看陌生人一样地看着她,冷冷道:“让开!”
      “我不会让的。想要杀他,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她固执以对。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你是我的仇人,如今,又是别人的妻子。你以为我还留恋着你吗?”他冷讽而笑,笑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心中一痛,却若无其事,淡淡凝视着他,坚定地道:“我没有以为。毕竟你能狠下心杀我一次,就能狠下心杀我第二次。此刻,我只是在保护我的丈夫。”
      身后水寒复一只手抚住她的肩,柔声道:“小翘,这是我和他的事,放心,他不能把我怎样,相信我。刀剑无眼,你先回去等我。”
      她倔强开口:“我不要。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小翘……”水寒复突然拉她转身,紧紧抱住她,轻轻在她耳边说,“有你相伴,我很幸福。乖,等我!”
      她落下一滴泪,哽咽着:“阿复,我不想走,我不会走的。”
      他摸摸她的头:“好。不想走就不走了。那你乖乖在一旁等我。”
      她抽泣着,乖巧点头:“嗯。”
      她待在一边后,冷寒加大了攻势。
      雪花飞舞,越下越大。雪花密密层层,迷花了她的眼。她只看得见黑白两道身影越来越快,直到雪白的身影躲不过飞快的剑影,而她用水寒复曾教过她的轻功,飞身而上,挡在了那道冰冷的剑影前。
      剑正中她的心脏,穿透而过。
      上次,她被他一剑刺穿身体,未死。
      这次,她被他一剑刺穿心脏,是真的要死了。
      他怔怔看着她,看着她缓缓倒在身后的水寒复怀中。
      她奄奄一息地躺在水寒复怀中,望着冷寒,她曾经心中满满装着的人,扯开一抹笑,气息微弱地开口:“阿……寒,你……终于……复了仇。以后,别……再……做杀手了,答……答应……我。放过……阿复,他是个……好皇帝。”
      他麻木地看着她,压抑着眼中汹涌而来的酸热与湿润,压抑着心中刀割般的痛,只机械地开口:“若你不死,我便放过他,也不再做杀手。”
      她苦笑:“我在……另一个世界,会好好……活着。”
      她的眼神渐渐涣散空茫,她最后伸手抚上阿复的脸庞,轻轻道:“阿复,今生……负你,对……不起!再……见!”
      漫天飞雪之中,绿衣女子的手,从白衣男子脸庞上慢慢滑下,垂落雪地之上。
      冰雪冻住了女子的鲜血,凝固了时光,抱着女子的白衣男子,与立在女子身边的黑衣男子,亦如同雕刻,被冰雪凝固,永远留在那个悲冷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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