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 忆少年

　　第十二章

　　等到云天河睡着之后，紫英安静的坐在他的床边，伸出手，帮他盖被子。
　　他的眼睛是哭过的红肿，这是紫英认识他二十年来，第二次看见他哭。
　　第一次哭，是因为韩菱纱去世。
　　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在他的印象里面，云天河永远是笑着的，即使忧愁，即使愤怒，即使低沉，过了片刻也会恢复笑脸。
　　他开始回想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夜色下，云天河席地而坐，左手拿着酒在鼻下慢慢的闻，“紫英，尝尝吧，这个酒真的很好喝。”
　　“我不喝。”他说，“你喝吧。”
　　“这个酒真的很好，我第一次喝的酒就是这个，对了，就是在梦璃家喝过的那种。紫英你尝尝吧。”云天河锲而不舍的推荐。
　　他只是笑笑：“我不喝酒，你知道的。”
　　“唉，真是没有意思。”云天河叹气，然后开始自己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喝酒。两个人安静的坐了片刻，云天河又开口：“紫英，你有去看云萱吗？“
　　“嗯，远远的看了一下，她已有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丈夫对她很好，看起来很幸福。”
　　“这样啊，那就好，果然女孩子还是要嫁给喜欢的人才好呢。不过我都十年没见到她了，真怀念她叫我二哥的声音。”
　　十年前是云天河最后一次与云萱见面，已经嫁做他人妇的云萱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冲动与傲气，有的只是作为母亲和妻子的温婉与幸福。
　　“大哥，二哥，以后你们还是不要再来了。”云萱对他们笑着说：“每次看到你们的样子，都会让我觉得很不公平呢。”
　　也是，他们两个五六年过去，面貌仍然不变，而云萱已经从少女变成少妇。
　　时间在他们的身上未曾流逝，间接的把他们锁在了过去。
　　于是紫英和天河也就笑着答应了，最后一次抱了一下自己的小侄子，果然以后再也没有在义妹的面前出现过，但是每年怀朔的祭日，他们都会去给怀朔扫墓，顺便偷偷的看看云萱过的怎么样。
　　成亲生子，相夫教子。她拥有最平凡也是最宝贵的幸福。
　　琼华的后山是琼华的旧址，这里没有地灵庇护，已经成为了一座普通的山，这月夜下，整座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女子。
　　“……呐，紫英。”
　　“什么？”
　　“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云天河的声音低沉，不像平时的阳光。
　　紫英没有去看他的脸，他知道云天河现在已经学会了不把表情外露，就算现在去看，也只能看到一个平静的少年。“……我本应该说修道之人断绝七情六欲。”
　　“也就是说有了？”天河转过头来，对着他笑。“是谁？”
　　一个小小的问题，紫英却没有办法立刻回答出来。
　　“是菱纱吧，我知道的，以前不明白，可是慢慢的，就明白了。”云天河躺在了草地上。“菱纱做一些任性的事，你也会容忍着她，她是个好女孩，的确值得你喜欢。她对我也很好，一直到最后都跟我说没关系，没有事……”
　　“……”
　　“还有梦璃，梦璃也很好，总是对我笑，教我读书写字，给我买好吃的东西。”
　　紫英静静的听着他的声音，他的声音满是对过去的怀念。
　　“……天河，没有想过要改变吗？”
　　“改变？”
　　“嗯。”
　　“……为什么要改变？”
　　紫英在心里暗暗的叹气，然后说，“你不能一直活在过去。”
　　他原本以为云天河会安静，可是却没有想到天河立刻反唇相讥，“紫英，你也一样。”
　　你也一样。
　　我们都活在过去，我们心知肚明，我们不想改变。
　　既然如此，就别劝对方改变。
　　“更何况……有些事，不改变更好。”云天河笑了一下。
　　紫英对于这句话，没有明白过来。所以他只是说：“如果能努力一下，可能会有不同的结果。”
　　下一刻他就被云天河拽着手腕，狠狠的压在了地上。
　　天河的脸背着光，根本看不见他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紫英只是疑惑的出声询问：“天……”“你怎么不推开我！”身上的男人低声的喊着，声音大的让紫英有些刺耳。手腕被牢牢的抓住，连稍微的程度都动不得。
　　“哎……？”他还是没有明白过来。
　　“这样不是很奇怪吗？你为什么不推开我？！”天河的声音里有着怒气、恐惧，颤抖，以及……哭意。
　　即使看不到表情，紫英也知道天河是一副快要哭泣的脸。
　　终于这样了啊，紫英在心里平静的想。
　　一直以来的暧昧，混沌不清的感情，彼此依靠的温暖，渐渐亲近的行为，终于在这一天，因为慕容紫英的一句话而演变成了现在的场面。
　　天河在哭泣，哭的是他自己对菱纱感情的不忠，哭的是今天没有忍耐住情感，哭的是为什么他慕容紫英这么笨蛋要逼的他做出这样的行为，哭的是一旦说了出去，以前的一切就全都灰飞烟灭。

　　紫英沉静的看着天河的睡脸，他想起梦璃说过的话，她说天河的心太拥挤。
　　的确，云天河装了太多的人在心里，韩菱纱，柳梦璃，还有他。
　　但即使他喜欢云天河，他也不愿意让云天河忘记韩菱纱。
　　那个女子，永远在他们的心里，无论他们变成什么样的关系。这不是柳梦璃的一两句话就可以让他们放弃的坚持。
　　慢慢的弯下腰，紫英靠近天河的脸，轻轻的吻他的嘴唇。
　　他不会接吻，从来没有过经验，但仅仅是这样轻微的碰触，也让人心头暖暖的。温暖的触觉，湿润的呼吸，以及眼前这个人气息。
　　想把对方压在身下的是他，想哭泣的是他，然而云天河却替他都做了。
　　放开嘴唇之后，他抬起身子，看见天河醒了过来，正眨着眼睛望着他。
　　“紫英。”不是疑问句。
　　“嗯。”他没有躲避，也没有慌乱。
　　天河垂下眼帘，用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嘴唇，他这样做了之后，反而让紫英开始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他想离开，却被天河拽住了衣领。
　　“……继续。”他轻轻的说，然后主动的抬头，吻住紫英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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