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手机

　　温音跑到厕所门口，何安敏正好洗完手从里头走出来，手上甩着水，一脸轻松，看到她时微微一愣，却没什么大的反应，刚要离开，温音突然伸手拦住她，寒着脸，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江蓓的事，是你说出去的吧？”

　　何安敏心头一震，神色浮现稍许慌乱，她抬手将微乱的发丝捋到耳后，故作镇定道：“你胡说什么呢，江蓓是我朋友，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倒是你，家和她住那么近，怕不是你说出去的吧？”

　　何安敏急中生智，把脏水全往温音身上泼，越说越有底气，毕竟她才是最有嫌疑的人，江蓓的巴掌很好印证了这一点。

　　“那就是说，你不否认你事先就知道她家的事喽？”温音嗤笑一声，语带讽刺，“也不知道江蓓怎么想的，还真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就你这张嘴，天天就知道说人坏话，亏她敢相信你。”

　　“别说的你好像很高尚的样子！”何安敏生气的打断她，脸色沉了下去，怒视她，“就算是我干的又怎样，我只是把你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做了而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喜欢班长，难道你就不讨厌她吗？凭什么她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一切，就因为一张脸吗？呵，如果徐流知道了她家的龌龊事还能接受她，那我就相信他们是真爱！”

　　何安敏语调尖锐，神态近乎扭曲，她很早就看江蓓不顺眼了，她们是同桌，是朋友，她有多耀眼，她就有多不起眼，而自卑就像一粒种子，还没种在土里，就已经生根发芽，长至今日，终于以徐流为导火线，彻底爆发。

　　温音很不能理解她的想法，费解反问：“徐流喜欢她和她的家庭有什么关系？”

　　讨厌她就去光明正大的把徐流抢过来啊，掀人家老底算什么英雄好汉！

　　想到这，温音又烦了，摆摆手，语气不耐，“你承认是你做的就好，赶紧的，去班上把这些流言给我澄清了，这件事就一笔勾销，谁都当没发生过。”

　　“你有病吧，江蓓是你什么人，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何安敏眼神古怪，而后噗嗤，忍不住笑出声，语气嘲弄，“而且，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信不信我把你和江蓓的关系公开，你觉得大家是信你还是信我？温音啊温音，我以前还没觉得你这么幼稚，看来是我高看你了。”

　　“所以这一切真的你干的？安敏，不，何安敏。”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压抑着滔天的愤怒。

　　两人一惊，同时扭头，看到了面色异常难看的江蓓，徐流跟在她身后，表情看起来不太意外。

　　何安敏脸色唰地煞白，眸子阴厉地瞪着温音，“你们合起伙来套我的话？”

　　温音看着江蓓，眸中浮现淡淡诧异，一直按着裤子口袋的手松了松，里面是一部手机，是她向刘青青借的，录音功能从始至终都开着。

　　她没想到江蓓竟然会来。

　　“是我又怎样，我早就看你不爽了！”何安敏见事已至此，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承认，她挑高了眉，笑得盎然不屑，对江蓓道：“天天就知道装清高，好像有多纯情似的，正好班长也在，告诉你，你的这个女朋友，初中交过的男朋友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这可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别被她的表象蒙骗……啪！”

　　江蓓毫不犹豫的甩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用尽全身力气。

　　何安敏痛呼一声，捂着脸颊，不可置信，“你竟敢打我？”
　　江蓓冷冷瞥她，轻描淡写的甩了甩手，“我这次应该没打错人。”
　　“你！”何安敏怒极。
　　“何同学，这件事如果你不想被捅到老师那里的话，还是道个歉比较好哦。”徐流适时出声，笑眯眯的，和事佬的模样。

　　“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一个是不是？”何安敏脸色发青，气得发抖，眼睛缓缓扫过面前的三张脸庞，一股恨意涌上心头，“好，很好，你们给我记住！”

　　她撂下狠话后，拔腿就跑。

　　众人默，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皆一阵无语，这年头，虚张声势到这个地步，也是一种本事。

　　“我先回教室了。”

　　事情既然已经解决，温音不想多留，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绕过他们，大步流星的向前走。

　　“对不起……”轻飘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些沙哑，微弱得几不可闻。

　　温音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反而走得更快了。

　　她一走，廊道上只剩江蓓和徐流两个人，一时谁都没说话，尴尬的气氛不断在蔓延。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还是江蓓受不了了，率先打破沉默，认真看着少年的眼睛，语气是少有的坦诚。

　　要不是徐流，她也不会想到去找何安敏，更不会撞见如此精彩的一幕。

　　“我以为恋人之间不需要道谢。”徐流苦笑，摸了摸鼻子。

　　“那个，对不起，其实……我……”江蓓咬着下唇，为难的垂下眼睛，她很想向他道歉，因为一开始答应和他交往，并不是有多喜欢他，可接触下来，她发现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而她，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释，我都懂。”徐流理解的点头，看着她，笑得无奈温柔，“你不是喜欢我才跟我在一起的吧，和你交往时我就发现了，我本来还奇怪着为什么，现在看了你和温音的关系，我就明白了，你是为了气她，因为她和我告过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江蓓像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的站着，向来不善言辞的她，有些语无伦次，“可是，那是以前，现在我已经……”

　　“我们分手吧。”徐流微笑着打断她。

　　咦？江蓓半张着嘴，眼睛睁大。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很抱歉，打扰了你那么长时间，我们到此为止吧。”徐流语含歉意，微微颔首，温和礼貌。

　　分手都分得这么有绅士风度，徐流绝对是江蓓见到的第一个。

　　“……好。”她看了他许久，不舍，却没有拉下面子挽留。

　　徐流没有和她一起回教室，说是要出去透透气，缓解下失恋的悲伤，要江蓓帮他请个假，江蓓心中有愧，自是点头应允。

　　徐流出了教学楼，还没走远，便有一个穿着灰色T恤的平头男迎面走来，见到他，惊喜了眉眼，连忙上前给了他一拳，臭骂：“你小子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九点和兄弟们到xx酒吧聚聚吗？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电话也不接，还要我亲自来请你啊？”

　　“抱歉抱歉，发生了点事耽误了。”徐流挑了嘴角，哂笑，外头有些热，他解开了衬衫的第一粒纽扣，问平头男：“有烟吗？”

　　“呐，黄鹤楼，我刚买的，还没拆。”平头男随手丢给他一包烟，张望了四周，发现只有他一个人，不由失望道：“你那个长得跟天仙似的女朋友呢，怎么不带出来啊，怕我们吃了她不成？”

　　徐流点了烟，吐了一口烟圈，狭长的丹凤眼在雾气缭绕中，透着一丝凉意，他笑，平淡开口：“我们刚分了。”

　　“什么？”平头男惊叫，“怎么分的？”

　　“你觉得这需要理由吗？”徐流不答反问，笑得人畜无害，再温柔不过的表情。

　　平头男哑然，看着眼前俊秀温雅的少年，任谁都不会想到，他会是一个人前斯文，人后败类的渣男。

　　从初中到高中，凭借俊美的皮相和温柔的表象，徐流交过的女友数不胜数，漂亮的，温柔的，野蛮的，最后无一不成为过去式，被他不留情面的甩掉。

　　平头男想不通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可你和现在这个交往时间也太短了点吧，连一个礼拜都不到，不符合你的性格啊。”平头男不解。

　　徐流这人有个毛病，喜欢追有难度的女生，千辛万苦追上后，不但不珍惜，反而在女孩爱得死去活来时将她抛弃，完完全全将渣男这条路贯彻到底。

　　“大概腻了吧。”徐流想了想，十分中肯的给出答案，一个不撒娇不卖萌连小手都不愿牵的女朋友，就算那张脸长再美，也是难以下咽啊。

　　“哥们，你怎么还没被雷给劈死。”平头男眼皮一抽，想起什么，不禁问道：“听说你们班那个温音也向你表白了，我见过她，长得还不错，为什么拒绝？”

　　以他对徐流的了解，只要女孩长相过得去，一律来者不拒。

　　徐流笑，嘘了一声，神秘摇摇头，带有几分高深莫测，“佛曰，朋友之妻不可欺。”

　　朋友？

　　平头男好奇，刚要问是谁，无意往他身后一瞥，僵住了，良久，结结巴巴问：“那佛有没有告诉你，你什么时候遭报应？”

　　“怎么了？”见他表情不对劲，徐流奇怪转头，身体微微一僵。

　　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清爽的马尾，美丽的容颜，江蓓面色冷若冰霜，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徐流，杀气腾腾。

　　江蓓回到教室后，坐立不安，一想到徐流临走时的寂寥身影，胸口就隐隐作痛，所以痛定思痛后，她决定找徐流复合，并决心这次一定用真心待他，没想到，追出来后，撞上的竟会是这样的场面。

　　冷风呼呼地吹，空气凉飕飕的，平头男缩了缩脖子，真心觉得如果眼神能杀人，徐流估计已经死一百遍了。

　　然而他本人却非常平静，头平静的转过去，又转过来，确定眼前的人不是幻觉后，轻车熟路的拿出手机，拨打110，声音悲穆而沉痛，“喂，警察吗？是这样的，我现在正面临着生命危险，能不能派人来救我？实在赶不到的话，帮我叫辆救护车也行。”

　　在场另两人：“……”好贱。

　　***

　　“发生什么事了吗？”

　　体育课上，天朗气清，阳光明媚，温锦双手插兜，背靠大树，和温音一起躲在树荫底下，他扬起纤细的颈，澄亮的眸映着广阔无际的天空，疑惑问着身边女孩。

　　“没事啊，为什么这么问？”温音蹲在地上，垂着眼，无聊的用树枝戳着松软的泥土，不停挖洞。

　　刚接到通知，体育老师有点事，会晚个十分钟过来，让学生们先自由活动，温音一听，便自觉远离了人群，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用从刘青青那借来的充电宝给温锦充电。

　　“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温锦打量她，暗暗奇怪，以她的性子，每每到了体育课，绝对是最精神抖擞的那个。

　　“而且为什么现在才给我充电？”

　　“你还有脸说，我都没问你呢，昨晚干嘛去了，怎么一点电都没了？”温音翻白眼，无视了他前面一句。

　　“你到底怎么了？”

　　温锦见她转移话题，明显避而不谈的姿态，皱了眉，想一问到底，这时刚好有几个女孩经过，偷看温音的方向，指指点点。

　　“你看你看，二班的温音又在和空气说话了！”
　　“哇，真的，她脑子果然有毛病吧，为什么不去看医生，来上什么学啊。”
　　“就是，万一她发起疯来伤到人怎么办？”

　　女孩们面带顾忌，窃窃私语，加快脚步离去，她们声音虽小，但还是准确无误的传进了温锦耳里，久久不散。

　　难道是这个原因？

　　少年怔了怔，猛然意识到，由于他的出现，温音和班里同学的关系越来越疏远，甚至遭到了凭白的骂名和白眼。

　　“温锦。”女孩突然轻唤他的名字，轻垂头，戳着泥土，低声，“你永远都不会讨厌我的，对吧？”

　　“……嗯。”

　　果然是因为这个，温锦陷入反省，寻思着以后减少出现的次数。

　　“真的？”她不确定问。
　　“嗯。”他别扭点头。
　　“拉勾。”她郑重的对他伸出小指头。
　　“你多大了啊。”温锦笑，温柔了眸色，修长瘦削的指，刚要和她缠在一起。

　　“温音，小心！”有个女同学朝着温音的方向大喊，一个篮球不偏不倚，正朝她急速飞去。

　　不用别人提醒，温锦身体已经自发动起来，抱住她，压下她的身子，那篮球堪堪擦过她的耳侧，重重撞上了身后的大树，弹起了一道优美的曲线。

　　“抱歉，球不小心打歪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伴随着起哄声，懒洋洋响起。

　　温锦和温音闻声望去。

　　远方篮球场上，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男生显眼瞩目，利落的短发，张扬的笑脸，他个头高大挺拔，五官硬朗帅气，频频惹得小姑娘们脸红心跳，他指尖转着另一个篮球，远远望向这边，眼眸漆黑深邃，嘴角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弧度。

　　“能帮我把球扔回来吗？温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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