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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于乱世,自古为难
苏奕清估计宁皇后大概三五天之后动手。
但宁皇后比苏奕清想的要沉不住气,两天之后的下午,宁皇后就派了黄门侍郎给幽囚许昌宫的太子送去了毒药。
郑公公私下里曾劝过宁皇后一次,他是宁皇后初入宫时先帝指派过去的,一直跟着她,虽立场不同,这么多年下来终究是有情分的。
“……郭太夫人临终前说的话老奴还记在心中,无论如何您都是太子的嫡母,只要太子尚在,您的地位也会稳固。娘娘,”郑公公跪地,苦口婆心,“老奴说句不当说的,何苦致太子于死地,他日若有万一,谁能保您……”
有句话郑公公没说,宁皇后自己膝下无子,只有二女,这么急着致太子于死地,腾出来的位置又给谁呢?
宁皇后不语,纤白的手指扣进掌心。半晌,她固执摇头道,“太子心中并不服我……”
“出去吧。”宁皇后疲惫道,“我累了。”
郑公公只得退下。
当年宁皇后的母亲郭氏分明对太子很好的,太子对郭氏也很敬重。只是不知因为什么,可能有些人天生就不对盘吧。宁皇后一开始对太子就挺冷漠的。前两年有郭氏临终前对皇后的叮嘱,宁皇后即便看不顺眼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可现在……
恐怕只有不死不休吧……
朝臣们知道太子死讯是当天中午时分下达的诏书。
言废太子自知身负重罪,非死不足以谢天下,已于许昌宫服毒自尽。因其太子身份已废,入不得皇陵,朕念其血脉,灵柩发往陪都金庸城。
此诏一出,朝野物议沸然。
皇帝不过是个痴儿,自登基为帝,诏令均非己出。这件事背后的主使人不言自明。
废太子囚禁于许昌宫中,内外都有禁军把守,若无诏令,黄门侍郎如何进得去!
先帝驾崩只数年时间,朝中历两朝的臣子不少,对宁皇后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中。宁皇后先前的种种肆意妄为且不论,只是太子!这是朝臣的底线。
大夏建国未满五十年,本应生机勃勃,实力雄厚。可是现在,在各方势力的内耗中,已是江河日下。
就盼着太子登基好一扫颓势,重振大夏,没想到宁皇后竟然直接让人把太子杀了。
朝臣不干了,一时折子如雪花般递上去。
京中舆论四起。
丞相苏奕清告假,于相府中养病。
晚上,顾子墨回了相府。
明月高悬,清风微拂,寒凉点点。
令顾子墨没有想到的是,主院的石桌前苏奕清正在喝酒,桌上摆了六七个酒壶。
顾子墨踌躇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见到的苏奕清从来都是君子风度、稳重自持,还从未见过这样……
这样沉重……
分明是儒雅的身姿,神情淡淡的,却有种入骨的悲伤。看的顾子墨心中一阵难受。
苏奕清喝的很慢,但是一杯接一杯,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已喝了一壶酒。苏奕清随手扔地上,重新拿过一个酒壶继续喝。
顾子墨僵着身体,无措又自责的看着埋头灌酒的苏奕清。
要放在之前,顾子墨早就上去劝了,喝酒伤身,何况还是这么多。可现在……顾子墨连上前一步都不敢。
他怕看到苏奕清仇视愤怒的眼神。
太子虽不是他害死的,可他也有责任。要不是他出去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站在另一侧的林管家走近顾子墨,语气焦急,他道,“小公子,主君从酉时一直喝到现在,这怎么办?”
“您赶紧去劝劝吧?”林管家催促道。
“我?”顾子墨怔怔回头,几息后落寞摇头道,“他不会愿意看见我的。”
林管家不解,随即反应过来,他道,“小公子想岔了,您可是帮了主君大忙了。太子这事连主君都无能为力,跟您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见苏奕清仍在喝酒,使力往前推了顾子墨一下,他道,“快去吧。”
顾子墨没有防备,往前走了几步。
苏奕清听到声音,抬头瞥了一眼,见是顾子墨,淡淡的点了下头,抬手又倒了杯酒,对林管家道,“上酒。”
林管家冲着回头的顾子墨示意了下,口里应着下去了。
顾子墨小声道,“别……别喝了。”
苏奕清手一顿,他晃了晃酒杯,黑眸看着酒液起伏,声音微哑,“不喝酒还能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什么不能做!即是男主,气运之子,天赋自是非凡,做什么不行,何必在宦海中勾心斗角。
顾子墨和苏奕清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他知道苏奕清是不慕名利的。现下大夏政局动荡,何必卷入其中。
顾子墨问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今朝局变化,你……就没想过要离开吗?”
“离开?”苏奕清冷冷一勾唇,“古语还有言:君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身在相位,在其位谋其政。安有退缩之理?”
顾子墨上前一步,他道,“没有意义的事做不做又如何?大势之所趋,人力不可阻。大夏国势将倾,你又能如何?”
苏奕清沉默,顾子墨话出口才反应过来太直白了。
半晌,苏奕清抬头,顾子墨从他的神情中清楚的看见了那一贯掩于平静从容之下的锐利和满腔的无奈,“尽人事,听天命。以我之力,护天下苍生。”
顾子墨油然生出一股敬佩,他久久的凝视苏奕清,而后长揖一礼。
即便再消沉,再不如意,苏奕清始终记得自己为官的初心。
六年已过,身处人臣之极,而初心不改。
顾子墨没有劝苏奕清,坐在对面,两人一直喝了个痛快,什么时候回去的都不知道。
只是翌日头疼是免不了了。
一直睡到了下午,晚间的时候,苏奕清命人把顾子墨叫来。
苏奕清在前面走,顾子墨跟在后面,他道,“跟上。”
两人一路往前走,绕过一个竹林,穿过曲折的回廊,到了一个带锁的门前。
顾子墨迟疑道,“这……库房?”
苏奕清拿出钥匙开锁,“嗯。”
门甫一打开,一股子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奕清熟门熟路的寻到烛台,点上了烛火,取出一个长盒,示意顾子墨过来打开。
顾子墨云里雾里,依言照做,却见一柄气韵深沉内敛的宝剑置于其中。
剑身似有清气缭绕,泛着淡淡的微芒,显示着此剑不凡的来历。
苏奕清手指虚划过剑身,神情中带着郑重,“此剑名为清霜,今天我把它交给你了。”
顾子墨有些恍神,这把剑给他的感觉好熟悉,好似曾经见过一般……
苏奕清以为顾子墨不想要,他道,“局势不稳,你拿着它防身,我也放心些。”
顾子墨拿起剑横在身前,清霜剑身一震,清气更盛。
两人没在库房待多久,很快就出来了。
主院正堂里,林管家也在,苏奕清和顾子墨分坐两侧,下人依次上茶。
苏奕清看了林管家一眼,林管家出去把门带上,守在了门外。屋内只剩苏奕清和顾子墨二人。
顾子墨不解的看过去。
苏奕清放下茶盏,他叹了口气,道,“子墨,京中局势已经开始乱了,你带着淮安出去避一避吧。”
顾子墨眉头紧皱,他黑眸紧紧的盯着苏奕清,反问道,“那你呢?你怎么办?”
“你放心,我受先帝遗命辅政,他们要动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苏奕清冷笑一声,“只是淮安……”
说着,苏奕清神情缓和下来,他慢慢道,“淮安是兄长的血脉,我曾在兄长的坟前发过誓,此生定让淮安一生平安喜乐。”
顾子墨皱眉,不信任的看着苏奕清,迟疑道,“你真的不会有事?”
“我骗你做什么!”苏奕清无奈的勾了勾唇角。
顾子墨拧着的眉毛慢慢松开,他揉了揉胸口,嘟囔道,“可我心里总是感觉不安生。”
苏奕清端茶的手一动,热茶洒出来,淋在了衣袂下摆处。他不动声色的抬袖遮掩,面上笑道,“有什么不安生的,难道之前被吓到了?”
顾子墨摇头,他想,那可能是错觉吧。
“嗯,这几天多注意休息。”苏奕清随意道,“回去收拾收拾,后天我就派人送你们走。”
顾子墨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这么急?”
“嗯,”苏奕清道,“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我都会带淮安回去祭拜兄长,今年你就代我去一趟吧。”
顾子墨听见是每年的惯例,也就放心了。
淮安在得知今年是顾子墨陪他去的时候,小脸皱成了包子,他问道,“小叔叔为什么不去,虽然……虽然有小哥哥跟着,淮安很开心,但是小叔叔也去的话,淮安就更开心了。”
苏奕清捏了一把苏淮安的小脸,他笑道,“可是小叔叔要忙事情,没有时间,淮安去的时候记得替小叔叔向你父亲问个好,可以吗?”
苏淮安小眉毛动了动,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好吧。”
那天早上苏奕清送苏淮安上了马车,顾子墨看出了苏奕清的不舍,他低声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苏奕清收回看着马车的视线,掩去眼底的深沉,他拍了拍苏淮安的肩膀,道,“有你在,我不担心,去吧。”
苏奕清看向洛柒,沉声道,“此去务必保护好他们,别忘了我对你的交待。”
洛柒眸子一动,抱拳道,“是。”
待顾子墨也上了马车,洛柒也坐了上去,一扬马鞭,启程了。
相府门外,苏奕清和林管家站立良久,直到马车看不见了,苏奕清才道,“走吧。”
…………………………………………
“你没看错?”
晋王府书房,晋王放下书卷,对底下的探子询问。
下方探子拱手道,“那几个人就在巷子边上,相府的马车离开后他们也走了。属下等远远缀在身后,发现他们进了祁王府。”
晋王沉吟不语。
一旁的谋士道,“苏相每年这时候都会离京去祭拜兄长,这到没什么,只是祁王为何……?”
说着,谋士看向晋王,他道,“废太子已死,祁王定有后手,王爷还需早做防范。”
晋王眼神深邃,半晌他道,“只监视相府的举动,注意别让人发现。祁王那里我另有主张。”
“是。”探子躬身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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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忠于乱世,自古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