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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路湛走在琉璃博物馆里,听身旁的工作人员把一套怎么看都是普通的玻璃杯如果不摸一摸甚至会认成塑料的套杯介绍得天花乱坠,她从来缺少欣赏美的基因和细胞,所以没看出这套东西的好来。
“这个壶的底部烫个金吧,送人祝寿的,该刻什么字,你们自己看着办。”路湛在工作人员说累了缓气的间隙里说道。
从豆芽菜长成大姑娘,路湛给路泽费了不少钱,但刷他的卡这还是第一次,身材曼妙的导购员捧圣旨般捧着那张卡去结账,刷掉了路泽的一点肉丝儿。
杯子两天后取货,路湛出门后扫了一眼□□,这破玻璃真特娘的贵,不过幸好不是花自己的钱。
路泽亲叔叔路宏的房子离路家老宅不远,路湛路泽从那个房子搬出来住进别墅后就很少回去了,她还记得那满院子的玫瑰花,以及在玫瑰花下被揍得半死不活的少年奚皓。
感觉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远。
路湛开车,手指漫不经心敲着方向盘。路泽坐副驾驶,后座上放着礼物。
“我们太规矩了,”路湛突然说,“别人老老实实送钱,我们却挑了礼物,叔叔还未必会喜欢。”
路泽正靠在椅背上歪着头一边看她一边发呆,一个“我们”让他的心情明媚起来,“我们送是我们的事,与别人送什么并无关系。”
“说真的,他邀请你和我,让我很吃惊。我以为他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我了呢。”
“他年轻的时候和纳兰关系好,或许是为纳兰求情,也不一定。”路泽转过头看着前面,“如果真的开口,你准备如何?”
“不是有你吗?”路湛慢慢转弯,停进路宏家的车库,“你在的话,他要问也不会问到我头上来。”
路泽笑了,没再说话。
夏末时节,天气清朗,宴席和酒水都摆在室外,一个寿辰做得如同达官显贵云集的晚宴,两人到时现场格外热闹,西装笔挺俊美绝伦的路泽和简陋的格子衬衣破洞牛仔裤的路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纳兰晚宴上的路湛是一朵只开几十分钟的夜昙,开完花瓣合起来了,不知道下一次开会是什么时候,反倒是这副糙样子更让人适应。
本领大脑子活,任劳任怨,不挑挑拣拣,脾气随和好说话,给一颗糖能记一辈子你的好,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赚钱工具?
她能得到全体董事会的宠爱,不是没有原因的。
路湛把礼物递给阿姨,向一旁的路宏说,“祝叔叔生日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身后的路泽踢了她一脚。
路湛在路宏没什么笑意的目光里弯着眼睛闭了嘴。
路氏集团高层全都像被洗脑一样巴心巴肝喜欢路湛而非路宏的独生女路渺渺,单这一样,就让路宏永远也没法给路湛好脸色看。
路宏对路泽要稍微好点,不过也只好那么一点儿,估计还是建立在他今天实在是找路泽有事的基础上,不能把气氛弄得太僵。
简单的几句寒暄过后,路宏和路泽进了书房,是不是说纳兰的事,路湛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拿着一个装了红酒的杯子晃着晃着躲到人少的后院铁栅栏边。
这里有个葡萄架子,估计为了宴会刚修剪过清理,路湛看了半天,只找到一小串半青的,尝了一颗,酸的直吐舌头。
她把青葡萄一颗颗揪下来丢进红酒里,眼睛穿过铁栅栏往外看,看到虽然打点很细心,但是因为没有人住而显得格外冷清的路家老宅后院。
后院太大了,一排尖尖的高大柏树挡住房子,只能从树的间隙里看到三楼的阳台,路湛想起那是路泽的妈妈生前住的房间。
老宅的结构庞大而复杂,吊顶格外高,三楼阳台离地面的距离比一般楼房的四楼还要远。
九年前,路泽的妈妈从那个阳台掉下来,被花农遗忘在阳台正下方的铁锹削掉半个脑袋,当场死亡。
那时路泽就站在路湛此刻所站的地方,目睹全程。
一年后,路泽的爸爸因为车祸成了植物人。再一年后,路泽接管整个集团公司,就在那个后院举办宴会,庆祝路氏最年轻的掌权人董事长的诞生。
愣头青奚皓站在漂亮的蔷薇花架下说路湛是路家的灾星,自从她来了路家就坏事一桩接一桩,路家的亲戚,外面的人都在劝路泽把她赶出去,以免灾星再作妖,她要是真像传说中那么聪明懂事,就该乖乖离开路家,离开路泽。
穿着粉色公主裙的路湛毫不犹豫把他揍得哭爹喊娘,再也不敢提这个话。
再之后……
再之后路湛就和路泽一起搬出去住了,把偌大一个老宅丢给管家,一年也不见得回去一次。
路泽说过,那里是棺材,有腐尸的味道,他不想人还没死,就天天住在棺材里,沾染上腐烂的气味。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正在吃饭,路湛看着炖得火候刚好香味淳厚的红烧肉,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路湛没遇到路泽之前住在孤儿院里,那是个牢笼,张着黑黑的大嘴,吃人不吐骨头,而且最喜欢吃鲜嫩多汁的小孩儿,所以她逃出来了。
而路泽没遇到路湛之前住在棺材里,身边是披着活人皮的死人,个个要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所以路湛带着他逃出来了。
他们未必就已经活在阳光下,可是黑暗里如果能有那样一个人让自己放心地与之手牵手,再邪恶的力量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
此生能遇到路泽,真好。
路湛想。
即便是被他咬了一口,也不能改变路泽是上天给她的最好礼物这件事。
至于冻结银行卡,路湛最近没地方需要用钱,路泽爱冻就冻吧,反正解锁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儿,偶尔做一只米虫,感觉不坏。
路湛今天没和任何人纠缠,独自在葡萄架下等路泽从书房出来找她,两人就悄悄离开了。
“叔叔说了什么?”
“他想见一见路宴。”
路泽的妈妈过世后,路泽就在没叫过路宴爸爸了。路湛觉得路宴年纪轻轻因为车祸和脑淤血而变成植物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路泽给气的。
“啊,居然不是说纳兰。”路湛很失望,发动车子,“你怎么说?”
“我没同意。”路泽说,“一一,我该告诉他路宴已经被我送到天国静养去了吗?”
“告诉就不必了。”路湛把车开出车库,飞快从老宅大门口开过,“把他也送过去,让这两人团聚还可以考虑考虑。”
路泽又扭头看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浑身笼罩在黑暗里却又泛着耀眼光华,让他动心不已的女孩儿,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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