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请试剑

　　元渺和师姐等人早起吃了点包子后，便跟着一同前来的阵法大师周觉梦，走上衍铁城的主街道，准备去拜访那位神秘的古阵法师。
　　天罡门的长老没有同去，留在了客栈。她要和各门派的掌权人远程集会，随时同步消息，商讨后续计划。

　　“这是城里的特色早市，除了吃食以外，还售卖各种稀奇矿石。”
　　周觉梦带着队伍穿梭在人群中，指着街道两侧支出来的兽皮帐篷介绍道。
　　“这么多好吃的！早知道方才少吃些了。”
　　冒着白雾的小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阮经年晃着脑袋左右闻了闻，眼睛一亮，立刻拉着谢清晖冲向一个排着长队的小摊。
　　元渺觉得自己甚至听到了她俩咽口水的声音。
　　早餐的包子几乎都被阮谢两个吃货瓜分，司徒璃等人此时犹觉腹中饥饿，看到早市里热气腾腾的各色美食，眼见时间尚早，便也四散开来，到处排队买吃的填肚子。

　　元渺没去凑这个热闹。
　　司徒璃她们是不好意思抢包子，但她早吃过亏，深知两个同门的本性，笼屉一上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了两笼。
　　一笼三个大肉包，正好和喻师姐、沈师姐一人两个。
　　衍铁城的包子很实在，一个足有拳头大，此时她吃不下别的东西，在等其他人买吃食的同时，便走走停停地看摊上的矿石。
　　武修虽然作风节俭，没什么物质欲望，但大都是些战斗狂热分子，对各种阵法宝石从不吝钱财。
　　可谓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两袖清风，囊中空空。

　　她溜溜达达，走近右侧的一个摊位，目光瞬间被正中一块灰扑扑的石头所吸引。
　　虽然它看着毫不起眼，但元渺能感受到其中蕴含丰沛的自然元素，浓度远超寻常矿石，若能镶嵌在剑上，定能大大提升战力。
　　“这是晞微石，大多时候看着和普通石块差不多，但在清早的日光下，从特定的角度，能看到它表面有七彩的流光。”
　　不知何时，周觉梦走了过来。她拿起那块石头，对着日光轻微转动。
　　一抹光亮闪过，元渺眯起眼睛。
　　在那一刻，平凡的灰色石头，仿佛被覆上了一层华美的外衣，忽然变成了她买不起的高贵模样。
　　这种好东西近在眼前，却无法拿下的滋味实在难受。
　　她努力移开视线，但耳边却又响起了一道声音：
　　“晞微石对自然元素的承载力很强，是制作高级阵法的绝佳材料，有很多武修也喜欢用它来镶嵌武器。”
　　“不过，这矿石只有在北域的几个特殊城镇才能买到，衍铁城就是其中之一。”
　　换言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元渺咬牙，这位周大师，可真是十分了解人性呢。
　　“老板，这块石头多少钱？”
　　“五十叶一个，不二价，钱扔那个木桶里就行。”
　　老板捧着一杯热茶躺在摇椅上，脚边放着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头一点一点的。
　　听到询价后，她抬头瞄了一眼，懒洋洋吐出一句话，又低下头打瞌睡。

　　五十叶？！
　　正准备把全部家底都掏出来的元渺动作一顿，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尚古大陆钱币分几种，按价值从高到低排列，分别是徵币、贝币和叶币。
　　叶币为最低等，一般只有买日常用品时才会用它计算。修真界来往的都是些大宗交易，几乎见不到这种钱币。
　　五十叶，大约能买十多个早上吃的肉包，或一块简单的纯色手帕。
　　但这可是矿石，是可以制作高级阵法、镶嵌在本命法宝上的矿石！
　　元渺在万象宗订购矿石的时候，往往一块就要上千贝，贵的甚至要上千徵。
　　她听周大师说得那么天花乱坠的，还以为要花不少钱。

　　“没想到这么便宜吧，”周觉梦笑着说，“也只有北域矿产丰富的几个特殊城镇是这个价，要运到你们东域，就得两三千贝起步了。”
　　听到东域二字，老板一个激灵，又抬起头，打了个哈欠，略带可惜地嘟囔：
　　“原来是东域的修士，这下亏了不少。”
　　她声音不大，但修士的五感要比常人灵敏数倍，元渺听得清楚，心里刚升起一种诡异的愉悦感，却又立马被老板的下一句话扑灭。
　　“算了算了，晞微石这玩意儿，在我们这儿都没人要，只能给小孩儿敲着玩儿，能卖出去就行。”

　　北域盛产矿石，这事元渺知道，毕竟北域的圣典就是《尚古矿藏地脉通典》。
　　可她不知道，这地方的矿石竟然如此廉价！
　　纵然她不是视财如命的性子，但想到往年花出去的那大把大把的钱，也难免有些肉痛。

　　“师姐，你说我们平了邪修之祸后，能常来北域玩吗？”
　　队伍重新集齐，一行人往古阵法师住处走时，元渺捂着归墟囊虚弱地问。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喻知乐转过头，有些疑惑，待看到她的动作后，又恍然笑道：
　　“是买矿石了吧，北域的矿石价格确实很低。听说这边有些武修小门派，靠倒卖矿石都赚了不少钱，富得流油。”
　　“不过对我们这些外域人，北域有规定，在离开时只能携带十块以内，或总价值千贝以下的矿石。所以你即便过来，其实也买不了多少，还得支付使用跨域传送阵的费用。”
　　元渺闻言，快速计算了一下，发现得不偿失之后，也只得歇了这个心思。

　　*

　　据周觉梦所言，古阵法师就住在衍铁城的主街道上。
　　大隐隐于市。这位大师的居所，从外面看与寻常城民的石屋也没什么不同。
　　唯一特别些的，大约就是进入方式了——
　　因为这房子，它没有门。

　　元渺站在街道边，看着墙上贴着的对联；
　　寄寓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迷途逝远返回达道游逍遥。
　　这两联中间是粗糙的石砖，砌得结结实实，不留缝隙。
　　她伸手碰了碰，触感真实，应当不是障眼法。
　　众人面对这情景，都傻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进去。

　　就在这时，周觉梦施施然走上前，手上托着几颗石子，开口道：
　　“妫大师平素不喜人打扰，为阻拦访客，便在门口设了阵法，只有解开阵法才能入内。”
　　她将石子随意掷出，似乎并没有怎么用力，但所有石子都稳稳地嵌入墙壁中。
　　等到最后一颗石子就位，石墙如水波纹般晃了一下。
　　“可以了，我们进去吧。”
　　说着，她便径直往前走去，在即将撞上墙时，身影倏地消失。
　　元渺体会过幻境，看到这一幕并不太惊奇，紧随其后，也大步朝墙走。
　　在“穿墙而过”的一瞬间，她感到一阵窒息，但接着便是清风拂面，眼前也豁然开朗。
　　墙的另一边，并不是她以为的紧凑小院，而是一片广阔壮丽的草原。

　　蓝天白云，青草依依。
　　成群的牛羊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下，或是迈开蹄子四处奔跑，或是垂下头来惬意吃草。
　　平缓起伏的山丘宛如绿色的海，置身其中，嗅闻植物的清香，整个人都好似得到了净化。

　　周觉梦正蹲在一个山丘旁，不知在做些什么。元渺看了一圈没见到所谓的古阵法师，以为还要再经历什么考验，便也走了过去。
　　却只见周大师对着山丘底部的一个洞大喊：
　　“老妫啊，我带了人呢，别整这些了好吧，赶紧麻溜儿的出来！”
　　就这毫不见外的态度，显然两人是相熟的好友。

　　前面走在街上的时候，这位大师一直说自己费了多大功夫，欠了多少人情才找到古阵法师。
　　感情都是编瞎话。
　　元渺对这种行为表示十分的唾弃。
　　喻知乐、沈啼莺她们也陆陆续续来到墙这边，听到喊声，同样带着谴责的神色，沉默地盯着周大师的后背。

　　喊完话后，周觉梦感到后背一阵阵的发凉，于是直起身子，叉着腰转身。
　　这一转身，就看到了凝视着自己的一群人，神情有片刻的尴尬。
　　嘶……她以为这些小孩儿还得犹豫一会儿后才敢进来呢，没想到都这么胆大，不像早些年的时候了。
　　还是以前的孩子比较好玩，让她们撞墙就吓得哭哭啼啼，真乃名画也。
　　她把手背在背后，又敲了敲山丘，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说道：
　　“咳咳，我说的古阵法师妫无极就在这山丘下的洞穴里，她马上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壮硕的背影就从洞里扑了出来。

　　*

　　“这，是妫大师？”
　　喻知乐看着面前威武直立的大棕熊，不确定道。
　　“呃嗷嗷嗷！”
　　棕熊仰天咆哮一声，像是回应。
　　沈啼莺好奇地走近了一点，上下打量，难掩激动地说：
　　“妫大师竟然是妖族吗？真是难得，我以为妖族都喜欢生活在妖域呢！周大师，您能听懂她方才的话吗？”
　　其余如谢清晖、司徒璃等人，也都纷纷凑上去。
　　后者甚至抓了把毛想研究研究，结果被棕熊一爪子拍得龇牙咧嘴的。

　　“这不是妫大师，只是普通棕熊而已。”
　　元渺把沈师姐和清晖拉了回来，告知众人真相。
　　其它人还不清楚周大师的性情，不过她在经历了买矿石一事后，已经看出这位阵法师酷爱捉弄人的本性。
　　冲她现在那按不下去的嘴角，这头棕熊，就绝对不可能是古阵法师。

　　果然，在元渺说出这句话后，空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而后，整个草原眨眼间消失，露出真正的小院来：
　　滑溜溜的石桌石椅，结了冰棱子的古树，地上石板砖缝里长着稀稀拉拉的蔫黄小草。
　　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平凡人家，全然没有什么大师气息，甚至还显得有些杂乱。
　　所谓牛羊，只是些石雕的摆件。
　　棕熊不见踪影，只有一只黄毛小猫，耳朵向后撇着，浑身炸毛在“咆哮”。
　　南边的屋内走出一人，穿着古朴，怀里抱着另一只白底黑斑的猫，面带笑容对众人道：
　　“诸位小友好，我是妫无极，听闻你们有事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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