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快穿)

作者:楚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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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修改版)


      入东宫后,贺心殚精竭虑辅佐太子,襄助他建功立业。他几世为人卖命,做起孺子牛来得心应手,太子很快被他打造成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他则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

      贺心这样尽心尽力当然与忠心无关,而是因为受限于主神的任务。他必须对建史帝唯命是从,而建史帝希望他能一心一意支持太子,别无野心。

      贺心无法摆脱与建史帝的羁绊,但他并不打算就这样顺了主神的意。建史帝已不年轻,夕阳终将燃尽陨落,而贺心的手中恰好握着下一轮新生的太阳。

      太子南荣靖志正当十六岁,心性略已成熟,情窦之期初开,无需费力启蒙,又不至于僵化难改,实在是做傀儡的好苗子。于是贺心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南荣靖志身上,开始了攻略太子的新游戏。

      虽说是利用“爱”,但贺心并不只局限于制造爱情。亲情、友谊、崇拜、依赖……但凡能够牵绊人心的情感统统都是贺心利用的工具。

      他原想走对付建史帝的路线,扮个善解人意替主分忧的知心小跟宠,获取太子的怜爱与信任,然而南荣靖志不但无动于衷,竟然还说自己讨厌小孩,叫贺心滚远点。

      生来就拥有一切的天之骄子把别人对他的奉献视作理所应当,替南荣靖志分忧的大有人在,他不稀罕多一个半个,更何况皇后整日念叨贺心是“媚上惑主”的小妖精,时时嘱咐他提防,惹得南荣靖志无比心烦。

      其实太子与皇后的想法不同,他认为所谓贺心以皮相色诱皇帝的说法乃小人的无稽之谈。庄正威严的建史帝怎么可能被区区黄口小儿勾引?况且他也实在看不出一个十三岁的男娃有何□□魅力可言,但他与皇后一样厌恶贺心,因为贺心的神童之名挑战了太子文韬武略的声望,而且南荣靖志无法接受一个农夫的儿子竟生生从他这个皇子手中抢走隆恩盛宠的事实。

      至于被太子臭骂“滚远点”的贺心,在朝着太子寝宫的方向翻了一夜白眼之后,彻底变换方针。第二天早课时,南荣靖志发现乖巧柔顺的粉嫩少年消失了,一个令人恨得牙痒痒的混小子闯入他的视野。

      贺心是东宫里唯一敢对太子说“你输了”的人,也是唯一赢得太子尊重的人。

      身为太子侍读,贺心的任务就是陪南荣靖志读书,要跟得上主子的步伐却不可比主子更好,这是做下人的本分,然而贺心完全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背书,他永远快太子一时半刻;写文,他永远妙太子一辞半句;骑马,他永远先太子一蹄半尾;武功,他永远赢太子一招半式……贺心像一团乌云死死压在南荣靖志的头顶,叫他处处受挫,狼狈不堪。

      起初,从来没有尝过失败滋味的南荣靖志恨不能弄死贺心,可是一次又一次的较量之中,他渐渐感受到一种奇妙的快乐。他无疑是强者,在诸皇子中脱颖而出,总能轻松拔得头筹,赞美与崇拜来得全不费工夫,可是,他未曾在那些荣耀中体会过这种悸动,这种振奋、热烈、渴望超越的激情。

      原来南荣靖志并非什么都不缺。他金光灿灿的人生充满耀眼的光芒,却少了让一切显出形状的影子。他不喜欢被忤逆,被挑战,被打败,然而当有一个人毫不留情击垮他的自信、粉碎他的傲慢,将他完美的世界撕开一条黑暗的裂隙,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无比匮乏。

      人们只看到光,那空泛的荣光消磨了他的形状,没有人看见他的影子,连他自己都忘了,他原本有血有肉,他不只是一个尊贵的称号。

      南荣靖志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光,要映在一双不被光芒迷眩的眼中才有意义,而明明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却事事比他领先一步,将他打压得几乎自我怀疑的混蛋贺心,却总是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笔直地注视他,目光穿透虚华的光耀,看见他真实的模样。

      “你输给我的样子挺好的,难堪、气恼、不甘心、但绝不放弃。你不是‘太子’,你是‘南荣靖志’。不过你可千万不要输给其他人,这个可爱的模样只有我知道就够了。”

      贺心竟胆敢把堂堂正国太子踩在脚下大放厥词,真是罪该万死!然而南荣靖志在怒不可遏恨不能一剑扎穿他的同时,发现自己在贺心居高临下的凝视中愉快地颤抖起来。

      两年以后,当太子紧紧把贺心拥入怀里深情低诉:“我可以变得更强,只要你希望,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贺心仰起头望向窗外静默的星空,挑衅地笑了。

      傀儡到手,剩下的只等南荣靖志成为新的君王。

      这一次,赢的将会是他。

      那时贺心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跳出禁锢,拆毁主神预设的轨道,向着世界的出口更进一步,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

      他低估了命运的力量。

      为了巩固太子地位,壮大东宫声威,贺心奔走于朝野,与太多人交际往来,因缘际会千丝万缕,每一次擦肩都可能衍生无数新的可能。

      他想不到,在那么多他忽略的、遗忘的、偶尔一瞥的、不怎么在意的人之中,会有一个成为致命的敌人。

      那个逆来顺受,任何人都可以骑在他脖子上拉屎的废物南荣靖冥。

      贺心只是为防止困兽反咬,才在东宫把人欺负得太狠之时出面与他为善,给挨了棒子的孩子送颗甜枣。南荣靖冥再不济也是皇子,若与他积怨太深终归是个隐患。

      有权力的地方就有斗争,嫉妒怨恨都是司空见惯的东西,想要保持水清无鱼根本不可能,贺心也没功夫天天给东宫抓跳蚤,只是南荣靖志性子过于傲慢,太容易树敌,保不准哪天亲手埋下祸根还不自知。贺心可不希望他的宝贝傀儡还没登上舞台就坏掉。

      与三皇子和和气气交个朋友,散散他对东宫的怨气只是贺心的例行公事。

      他以为自己是去捉跳蚤的,却万万没料到等待他的是一匹吃人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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