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龙同居的日子里

　　顾凌云站在一片废墟之中，身边是大片大片被粉碎的钢筋水泥，就连天空也是昏暗的。眼前的景象虚虚实实让人看不真切，他能听到附近的声音非常嘈杂，但是又根本听不清是什么声音。我在这里干什么？他想，然后迈开了沉重的脚步。离开这里，他想，离开，离开这里，无论如何都要赶紧走。
　　【离开这里。】与他擦肩而过的人对他说，他猛的回头，却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
　　【离开这里。】他脚边的废墟里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半埋着的人抬头对他说，然而当他低下头去看的时候那个人的头就猛地砸了下去不动了，只能看到从他身上流出的血，慢慢的染上了顾凌云赤/裸的脚。
　　他不知何时起变成了童年的顾凌云，瘦小的身体，比别的孩子苍白的多的肤色。他抬起手看了看，果然是熟悉的伤了很长一段时间，划满了细碎伤口的手。
　　【走!走!快走！】身边的所有人似乎都在对他喊，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改变自己的行动，而是仍然维持着自己的设定，该擦身而过的没有停留，该躺在地上的也没有再动。
　　顾凌云突然就不想走了，他回过头，向着那片废墟重新走去。
　　【走！走！】
　　身边的声音更响了，带着声嘶力竭的尖锐，有一些人伸出了手，想要拽住他，但是顾凌云充耳不闻，直直的穿过了那些手继续前进。
　　他的前方出现了一声龙啸，红色的龙冲着他怒号，朝着他扑了过来。【走啊！滚啊！你这个让人操心的孩子！】龙的眼睛红的像是充斥着血，嘴里也满满都是鲜红的液体，每当它张开嘴怒吼的时候，都会有不少随着它的呼气喷溅出来。【你害死了我！你害死了我！为什么还要回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顾凌云停在了原地，什么也没有回答，他感觉自己从指尖儿开始变得冰冷，却又感觉那只是个错觉。他无法移动身体，他的脚被脚下的石头同化了。他只能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龙冲向了自己，血红的牙齿大张，下一秒就要将他的上半身整个咬下来。
　　就这么死了比较好，身体中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又有另一个也在他身体里响了起来，【顾凌云。】那个声音说到，然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那个声音低沉悦耳，让他莫名觉得熟悉。
　　他突然发现身边的场景变了，原本昏暗的天空彻底暗了下来，却挂满了星星。天上开始下雪，缓缓的掩盖了遍地废墟。
　　他抬起头，眼前的也不再是红的像是浸满了鲜血一般的红龙，而是如同这个夜晚一般的黑龙，漂亮的黑色尾巴，浑身布满了伤口，漆黑的翅膀和一边断掉的龙角，似鹿非鹿长着细碎鳞片的双耳，金色的竖瞳淡然的看向自己。但是他注意到龙的一边耳朵上贴着一个巨型的创口贴，让他忍不住想笑出声儿。
　　【顾凌云。】黑龙又叫了他一身声，顾凌云笑着点点头，他感觉到自己又恢复成了成年的顾凌云。该醒了，他想，然后强行睁开双眼。
　　顾凌云醒来第一种感觉就是发觉到自己现在浑身都是冷汗，黏糊糊的。知道自己今晚肯定不会再睡着了，他坐起来打算给自己倒一杯水，然而却发现龙就坐在旁边的沙发看着自己。
　　“你做噩梦了，我在房间里感觉到了恐惧。”还没等顾凌云开口，龙就先说到。
　　“你还会读心术？”顾凌云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他，问到。
　　龙摇了摇头，接过了水。“我的能力是幻想系和暗系，而梦又是和幻境类似的存在，所以稍微能感知到梦里包含的情绪，但只是如此，并不能像幻境一样看到内容。”龙住了口，没有问他梦到了什么，这让顾凌云松了口气。
　　“这次多谢你特意出来叫醒我了，都这么晚了还吵醒你。”顾凌云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这是家里最后俩玻璃杯了，你要是实在想吃就把它吃了吧。或者你想吃点别的什么？”
　　龙顿了顿，默默看向他“我是暗属性，夜晚对我比较有利。”然后又看向了手上的杯子，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想吃宝石。”
　　顾凌云看了看龙忍不住晃了几下的尾巴，终于确定了这是高兴的意思。看着对方眼里不由自主流露的期待，他摊了摊手道“这个世界宝石还是不便宜的，假如买了宝石给你尝鲜，那咱家就至少半个月没有牛肉吃了，你自己选。”
　　然后他又装作不在意瞥了一眼尾巴，发现尾巴轻轻的拍打了几下沙发就不动了，龙的表情也恹恹的。原来晃动是高兴，拍打是生气啊。顾凌云默默地把这些记在心里，感觉有一些初步掌握龙肢体语言的成就感和对未知的探索欲。
　　“吃了宝石，角会好的快一些。”龙的语气有一些闷闷不乐，但他还是把水一饮而尽，然后把玻璃嚼得咔嚓咔嚓的。他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就把衣服上的黄金全部吃掉了，玻璃能让他恢复的能量实在太少了，但也聊胜于无。“不用你买，我可以去抢…拿一些，不会让别人发现的。”龙试探道，他知道有些人类不喜欢这种行为，然后他果然失望的看到顾凌云摇了摇头。
　　“不行，既然来了这个世界至少有一些事还是不能做的。”顾凌云有一些纠结，他一直也挺在意那截儿断角的。龙完好的那只角又光滑又亮，有点儿像是黑色的鹿角，微微弯曲着但是弯曲的弧度又非常优美。反观断掉的那一根，像是被人硬生生砍断的，茬口参差不齐，最中心还能看到淡蓝色的血迹，但是从剩下的那一截和完整的角就可以想象得出原来该有多漂亮。
　　顾凌云无奈，在知道了角是可以长好的之后突如其来的强迫症让他看这个角挠心挠肺的别扭，于是他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大概要吃多少宝石就能恢复了？”
　　“要是我原来的世界，我宫殿里的宝石都吃完的话就能回复了。”龙闷闷不乐的说，“我搜了很多人类的国库才把宝石品种找的那么齐。”
　　龙席卷了数个国家积累起来的一宫殿的财宝才能恢复啊，顾凌云叹了口气。自己又不是富可敌国的霸道总裁，他还真的有机会看到龙两个角都长好的那一天吗。
　　“你觉得玉好吃吗？”看着不知道到底是在怀念自己宫殿里的宝石，还是在意自己断掉的角的龙，顾凌云突然问道。龙的眼睛微亮的点点头，“比宝石还好，我只要吃十几个昨天那个碗那么大的就能好 ”
　　昨天给你吃饭的碗是我家最大的碗了，基本等同于盆。顾凌云叹了口气，“你等一下。”他说了一句，就转身去了卧室。
　　我记得我把那个箱子放哪里了？顾凌云站在卧室门口想了一下，卧室热的要死他可不想在里面待太久。然后他迅速推门而入，在自己的床底下拉出来一个废纸箱，也不管纸箱上的灰就把它抱在怀里，然后回到了客厅，一把把箱子放在了龙的面前。
　　龙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搬出来的脏兮兮的箱子，用眼神询问的看向他。
　　“打开吧，送给你的迟来的见面礼，不过可能并不能让你完全恢复。”顾凌云坐回沙发上，用下巴指了指箱子示意他打开。
　　龙听话的打开，然后他就看到了满满一箱子的玉料，白翡翠红翡有四五块儿左右，个个都有拳头大小，周围零零散散还有几块黄玛瑙和紫罗兰翡翠，分量也都不小，甚至还有一块儿拇指大的帝王绿。这些漂亮的石头假如在其他人家里，应该被珍而重之的保管起来，或者拿去做成首饰或者摆件，然而在这里就只是可怜兮兮的躺在破旧的纸箱里不见天日。
　　然而龙只是把箱子又盖了回去，然后把箱子往顾凌云的方向推了推。“对于人类而言，这些应该很重要。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不必做到这种程度。”
　　“没关系的，”顾凌云的眼神有一些空，他又重复了一遍:“没关系的，这些都是送不出去的东西，要不是因为你，他们也就是放在那里落灰占地方而已。”他把箱子推向龙，突然笑了起来，“我还要谢谢你给我把它们送出去的机会。”
　　“你有什么愿望吗，吾…我会满足你的。”龙没有再推回这个箱子，第一次亏欠了其他生物的他有些不自在，毕竟现在的他自己也想不到还能给这个人类什么。在那个世界，帮助了他的人他可以赐给他土地，金钱和地位，然而他现在一无所有，却被如此对待。这种得到了对方单方面帮助却帮不上对方的感觉明显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看出了对方的窘迫，顾凌云觉得假如他要不是事先知道，估计到现在也不会觉得眼前这个因为受到善意对待就想回报的家伙会是一个邪恶势力的龙王，总有一种这么纯良居然都能当魔王那个世界邪恶阵营不行啊的感觉。不过想了想对方能得到其他世界读者的喜爱，那肯定不可能是什么大奸大恶，品行差劲的家伙，顾凌云也就释然了，就当做是反差萌好了。
　　“等你伤好一点儿，帮我一起把客房收拾出来吧。”顾凌云提议道，“那些破坏的痕迹很难解释，咱们找一天晚上偷偷把那些收拾了扔掉吧，我一个人有些勉强。”
　　似乎听出来对方只是为了让自己有一个回报的机会，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善意我记住了，迟早我会还给你的。”
　　“好啦好啦，那么这些足够你能恢复多少？”顾凌云连忙岔开话题，问出一个比较在意的问题。
　　“差不多一半，我不太确定。有一块儿包含的能量很丰富。”龙指了指那块儿帝王绿。
　　那也没有了，顾凌云叹了口气，从六岁到两年前的二十三岁，一共十七块儿玉石都在这里了，现在的自己可买不起这种东西了。不过能回复一点儿是一点儿吧，至少希望我有生之年能看见就好了。
　　“你真的不后悔吗？送给龙的东西可是不能收回的。”龙又一次问道，心里却不知道到底是希望他回答是还是否。
　　“你吃吧，我不后悔。”顾凌云不在意的回答，仿佛那一箱子不过是一盒点心。
　　见到龙打开了盒子，把玉石一个个拿出来，顾凌云也起身去拿了条干净毛巾打算帮他把玉石擦一擦。
　　然而等他回来，龙已经把最好的那块儿帝王绿吃掉了，顾凌云看到龙断掉的那根角从伤口处开始附上了一层淡淡的荧光，让参差不齐的断茬似乎平整了一点。仿佛感觉到了顾凌云在看他，龙停下了咀嚼撇了他一眼，似乎在疑问他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了。
　　顾凌云回过神，走过去把其中一块儿擦了擦递给他，龙就很自然嘎嘣嘎嘣的啃了起来，顾凌云就在一旁像是看他吃饭的时候一样盯着他看，之前他一直觉得龙吃饭的样子应该是野性而粗暴的，就像是撕咬猎物的猛兽，然而这几天才发现，对方吃东西的动作居然有一种不是特意培养，而是自带的优雅在里面，却又吃的很快。
　　似乎是被看的难受了，龙突然停下来，然后递给了正在帮他擦拭玉石的顾凌云什么东西。“头发，不方便。”他小声说，就又低头吃了起来。
　　顾凌云看了看，发现居然是那条项链。已经可以接受了吗，他想道。笑了笑就起身把擦过的和没擦过的石头分成两拨，然后走到龙坐的沙发的后面。
　　此时凑近了看，顾凌云发现龙角果然是在缓慢的修复，现在已经看不出曾经惨烈的样子了，而是整齐的断口，而且还在不停的修复着。顾凌云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始细致的帮他把头发梳理到脑后。
　　一边儿束发，顾凌云一边很好奇地问“你吃玉石到底是什么味道啊？”
　　龙把嘴里的石头咽下去，沉思了一会儿，“说不上来，你们人类吃的东西里没有很相似的情况，就是吃了身体会很舒服。”
　　“哦…”顾凌云点点头，“继续吃吧。”
　　龙点点头，把手里的最后一口塞进嘴里，然后把手伸向了第四块儿。
　　束完发，顾凌云又坐了回去，把所有石头都擦干净以后就坐在那里看拿着手机看，听着身边的咀嚼声，第一次在夜晚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你要是感觉好一点儿的话，咱们待会儿就把房间收拾出来怎么样？我真是受够沙发了，能早一点睡在床上也是好的。”顾凌云提议道。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随时都可以。”龙点点头答应了。
　　顾凌云默默地把那句你都虚弱到昏倒了吞进肚子，虽然对方不开心的时候不自觉拍打尾巴的样子很有趣，但是在马上就需要他帮忙的前提下还是不要拆台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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