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卵

　　“今天，白凌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工作上的事啊……作为饭后谈资，差了那么一点感觉，作为同事间的闲聊，足以令老板们感动落泪。
　　“我今天做完了测验，报告也交了，等上面的结果出来，我就可以继续浸入了。”
　　“这就是全部？”
　　“你又不是我老板！问那么多做什么？休息你的，碗筷交给我。”我厌烦地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早点休息。
　　纪冉乖巧地闭了嘴，躺回了床上，叼起了温度计。
　　电影还在继续，房间里充斥着流水声，碗碟磕碰声以及电影台词和各种bgm，听起来颇为喧闹，实际上没有一个人在讲话。
　　我静下心来洗锅子，反倒听到了更多：
　　ambiguity……
　　ambitious……
　　去他的，混蛋油渍洗不掉！
　　我又挤了一堆清洁剂，用白色的泡沫厚重地涂了一层，总算是摆平了。歇在沙发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昏黄的路灯照亮了城市的一角。
　　纪冉还在房间里，吃了感冒药，正在酣睡，平稳的呼吸令胸膛有规律地起伏着。我在一旁看了许久，最终忍不住靠近，回过神已经感受到他的热度。
　　是足以称为暧昧的距离。
　　电影还在继续，我却心不在焉无法听到，或者更确切来讲，是太过集中而忽视……只是静静看着他便能觉得满足，这种廉价的感觉到底要如何处理？我还是毫无头绪。
　　我盯着纪冉的目光愈发严肃、紧张，就好像是他脸上有我寻找已久的答案。
　　没想到纪冉的头突然偏过来，不知何时张开的漆黑眸子与我四目相对。心中隐隐约约响起一个声音：先眨眼的人会输。
　　房间里的电影切了画面，光线暗了下来，我清清楚楚看到纪冉的瞳孔微微向四周扩散了些，进一步侵蚀了四周的浅棕色。不知过了多久，他先开口了，嗓音有些暗哑，沉重却又真实：
　　“不怕传染？”
　　“应该不是传染性的吧？”我忍不住接茬。
　　“这可不好说。”纪冉目光柔和地望着我。
　　“今年的带薪病假我还没有请过。”
　　我想我糊涂了，说了这么愚蠢的话，纪冉迷离的视线定格在我的面庞上意图不明。
　　他的喉结颤了颤，挤出几个字：
　　“想吃……”
　　后面几个字太模糊，似梦的呓语。
　　“想吃什么？”
　　感冒还这么有食量是件好事，作为刚刚的补偿，他的要求我尽量满足，只是不要让我再下厨。
　　纪冉眯起眼睛，有一丝不怀好意：“想吃鹅肝冻。”
　　今天涂了唇蜜，浅色的鹅肝冻像人群中的小丑，无处遁形。
　　他在不负责任地邀请我。
　　我该怎么做才是正确？
　　眉头情不自禁地皱起，温热的触感顺着纪冉的指尖传了过来。
　　“总是皱眉会老得很快喔。”
　　“啊？”
　　我的脑子因为CPU过热而短路，满眼都是纪冉睡衣上的条纹，好想横向画几条构成一个个小方格，汇成一片马赛克……
　　“话虽如此，那家店不预约是不可以的吧？”纪冉似是察觉到我的异样，笑眯眯地远离，我松了口气，假装没有注意到内心细微不可察的遗憾。我是个不负责任的女人，而纪冉是个若即若离的男人，他太会控制距离，也因此令人无法掌控，每一次的试图贴近都会以这种方式做结。
　　“你不是不爱吃法餐吗？”我盯着他的眼睛，和他眼睛里的我
　　“心血来潮。”
　　“有够奇怪。”
　　“阿依今天才是怪怪的吧？发生什么了？”
　　还是那么敏锐，真让人受不了，明明不是什么都想告诉他，最后不受控制地说出来的人还是我。
　　“今天给老孟打了电话，他说他手头没有安锐的个人资料。下午和玟玟一起浸入，依然是碎片化的记忆，水族馆又重复了一遍，还有些零散的画面，那只虎斑蝶，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它被车碾碎了，那辆车是安锐的。”
　　“看来对安锐的印象很糟糕？”
　　“是这样的，不过，还有一点我很在意，今天的水族馆那段里，安锐出现了。”
　　“什么意思？记忆变化了？”
　　“之前没有过，但这一次，出现一个侧影，玟玟说她在白凌记忆里感受到白凌认为他就是安锐。或许白凌认为安锐和宋悦的死脱不了干系吧。”
　　“只是主观臆断而已，作为证据，实在是……”
　　“不足。这我是知道的，今天还收到了数据组的报告，白凌的最小意识状态还未确认，虽说是在水族馆那段记忆里有巨大反映，但不排除心理创伤造成的无意识情况下的生理反应，我们还要继续跟进。”
　　“唔。”
　　“其实，进行到这一步，我们已经可以认为她很难恢复了，治疗方案现在确定下来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是之前联络安锐，他好像很执着地要恢复她本来的意识。到底是为了什么？”
　　“阿依有时候太钻牛角尖，反倒不是好事，我们只负责治疗，其他的想了也是白想，何必去管 。”
　　“也许你是对的。何世杰那边也是毫无头绪，倒是他提供了线索，宋悦之前确实在白凌所在的七区活动过，水族馆表演也是确有其事，但那只是一个愚人节策划，实际上也得到了许可。”
　　“只有白凌当真了，还去老孟那边接受了治疗？”
　　“没错，至少从老孟那里得到的信息来看是这样，但宋悦一案的证人就有其他说法了。这两位指认白凌的，一位是宋悦的现任女友 林溪，另一位是涉嫌非法买卖低血糖注射药物的胡易诚。”
　　“他们通过了警方的测谎，不是共犯关系。”
　　“没错，很奇怪。我们可以怀疑一切，唯独不可以怀疑：罪犯不是白凌。”
　　“但是为什么要陷害白凌？”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纪冉平躺在床上，目光直视天花板，良久无言，看来他对我的结论不够同意。
　　“你有什么其他的看法吗？”我戳戳他的肩头，示意他说下去。
　　“林溪是宋悦的女朋友和前女友白凌有嫌隙，这个可以理解，但胡易诚又是为了什么？”
　　“我也不明白，可能是有好处吧，给一点钱之类的。”
　　“白凌不是人际关系复杂的那一类人，除了宋悦和她的现任女友，关系网内剩下的全是和家族有关系的或者未婚夫安锐那一派的人，有谁会想栽赃她？”
　　“本意不是想陷害白凌的话？逆向思考的话，那就是故意让警察认为凶手想陷害白凌，从而将视线引到林溪身上？”
　　这个念头令我自己都不寒而栗，费尽心机陷害林溪吗？可是林溪有不在场证明，就算是陷害也应该挑一个林溪百口莫辩的时间犯案。
　　这个案子真是奇怪，看似无解，其实一个个都是动机不足，漏洞百出，就像是精心设计了一个局，但每一环都掉了半截链子，最终变得支离破碎，找不出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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