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日同人千载弦歌 芳华如梦

　　夜如凝墨。
　　欧阳明日坐在书桌前，慢慢阅览这桌上堆积的信件，巽芳在他身旁看着一本古籍。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风声开始呼呼作响，窗棂震动，屋内的书页被一阵乱翻。巽芳忙站起身来，”我去关窗户。“

　　走到窗边依次把窗户拉上，待到最后一扇时，大雨骤至，飞珠溅玉似的砸在玻璃上，她吃了一惊，来不及掣肘，袖子已被打湿了。

　　”怎么了？“
　　他听她低呼了一声，抬起头，见她笼着袖子，像是被雨打湿，忙道，“快坐下来在炭炉上烤一烤，小心着凉了。”

　　她轻回了一声好，便坐着把衣袖覆在炉盖上，让热气烘烤着蒸干雨水。

　　两人默默坐着，一时无话，只听到窗外越来越大的风雨声，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让人无法再专心做事。欧阳明日不再看信件，只是支着额头，眼瞳如夜色一般深沉。

　　“嚓拉”
　　一道闪电如利刃一般划破苍穹，一瞬间照得屋内亮如白昼。
　　两人同时抬起头来看向窗外，隆隆的雷声碾过天地而来。

　　待雷声过去，他轻道了一句：“这场雨来得比我想象中快了些。“
　　她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想问一句，终是没有说。
　　他转头看她，神色略微缓和，伸手握了一下她的袖子，便淡淡一笑，温和地道：”你的衣服干了，先回去休息吧。“
　　她迟疑了一会儿，轻道：”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明天你还要早起，不要太劳累了。“
　　他只点点头，目送她离开。待走到门口，要开门之时，他唤住她。
　　”巽芳。“

　　她转过身来，他道:”方才我没有考虑周全，外面雨下得很大，你回房若没有斗笠雨衣，恐怕是要淋得全湿。你暂时在这里待一会儿，等易山来了再送你回去。”
　　她笑了笑，“他这么晚还没有来，我们就一直不要休息了吗。”

　　他抬头看她，“你生气了。”
　　她淡淡一笑，慢慢走到他身边重新坐下，看着他道，“往日你不会这么急地要赶我。”
　　他叹了口气，“我什么都瞒不过你。”
　　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眉眼，温柔的目光中有几分无奈，“今夜，女神龙或许会来。“
　　她微微一愣，旋即认命似的笑道：”你是怕我不开心吗。我像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忙按住她的肩，“她来是有求于我，我有些自己的计划，当然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只不过你在这里，彼此有些尴尬--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欧阳明日一向伶牙俐齿，在别人面前总是镇静自持，把握着所有的局面，唯独对她，竟时不时感到词穷。

　　巽芳抿唇而笑：“好了好了，我回避一下就是了。你早告诉我不就完了。”
　　他看着她的笑，确定里面毫无恼意，才放下手来，叹道：“有时候我很想看你吃醋，却又怕你吃醋，真是矛盾。”
　　“吱呀”一声，门打开，一如出剑的姿势般干脆利落。欧阳明日缓缓抬头，只见上官燕浑身湿透地站在那里，一贯冷漠如冰霜的眼神里隐藏着几分波动。

　　欧阳明日静静地看着她，嘴角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上官燕只觉得眼前的人和一个月之前 ,似乎已经很不一样。

　　“赛华佗，我今日来是想--”

　　“易山已经和我说过。”
　　他淡淡的打断她的话，“你先去换身干净衣服，小心着凉。”

　　“--”
　　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被焦急掩盖，“可是--”

　　“放心，他一时不会有事。”
　　他低下头去不再看她，将桌上的信件整理到抽屉里。“换好了过来找我。”

　　语气竟是不容置喙。

　　她心中焦急，顾不得多想，说了声好便匆匆出去。

　　当她再次进来的人，欧阳明日正在卷一张竹简，旁边的毛笔还在滴着墨，显然是刚写好。

　　卷到还剩三块竹片留在外面的时候，他拿起细绳将竹简捆扎好，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犹豫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轻声道：“赛华佗，你若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

　　他抬头看她，“这不是我愿不愿意，而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

　　“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不会平白无故地救人,即使对你也不例外。”
　　他注视着她，眼神复杂，“你知道我曾经对你如何，不过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也绝没有为难的意思，我只想做个公平交易。“

　　“什么交易？”

　　他把竹简转到她的一侧，“这上面写了一件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是什么事，只能说无违天理，无违人伦，却很难做到。我要你和鬼见愁的手印。”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会提这样奇怪的要求，他们两个人的承诺--

　　“你不愿意？”

　　“不，不管你写的是什么我都会答应。”
　　她咬了咬嘴唇，“只不过鬼见愁此刻昏迷，不省人事，我无法代替他做决定，江湖人视信义为命，若他不愿做这件事--”

　　“那时候再自尽也不迟。”
　　他冷冷地说，“今日我若不救，他必死无疑，若不愿做这件事，他的命需当还我。”

　　“赛华佗--”

　　“不必说了，我知道你不愿利用他的信义来救他。”
　　他蹙眉沉冷地道，“但我觉得人只有先活着才有资格考虑其他事情。”

　　她呆呆地看着他，往昔温柔的脸庞此刻含着隐隐的冷酷，是他变了吗，还是她从来就没有看懂过他--

　　是不是自己不知不觉，把他对自己的喜欢当成了资本，有朝一日物是人非，他不需要对她有任何的偏袒，他是那个看不顺眼就不救的赛华佗--

　　“我答应你。”
　　她拿起笔在竹片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染红泥按了手印，又在旁边写了司马长风的名字。拿起竹简和印泥，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他，“若信得过我不会拆开竹简，我就拿下去让他按手印。”

　　他点点头，她转身就走，到了门口，他不禁唤住她。
　　“上官姑娘！”

　　她脚步一滞。

　　转头看着他，脸色竟有些紧张，似是担心他改变了主意。

　　他叹了口气，轻道：“你--你就真的愿意去做，即使不知道是什么事？”

　　她淡淡地一笑，“我只知道你一定不会害我。”

　　说完，向他微微点头，转身义无反顾地跑了出去。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深深吐了一口气，嘴唇颤动了一下，那声“对不起”梗在喉间，终是没有说出来。

　　屏风后一个声音轻轻地道：“竹简上写的是让他们不要报仇吧。”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没有什么好愧疚的，本来你也没有义务要救他们。”
　　她续道，“当初是皇甫忠不够有为，城主手段虽然决绝一些，可是四方创城之时又何尝没有血腥杀戮。”

　　“我知道，我只是心有不忍。”
　　他似自嘲地道，“说到底只是偏私，她若不是我的师妹，我恐怕根本不会在乎他们--江湖纷争朝廷恩怨与我毫无关系。如今看着她为了鬼见愁落魄至此，而我还要利用她，我心里有点难过。”

　　巽芳微微张口，本想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一共就见了上官燕两次，见了司马长风一次，可是她看得出来，女神龙对鬼见愁动情在先，而且似乎用情不浅。如今欧阳明日虽然从这乱局里脱了身，但是他们两人之间，恐怕有许多艰辛坎坷。这或许是女神龙自己的命吧。

　　两人都不再言语。没过多久，上官燕回来，推着欧阳明日出去了。巽房间里空荡荡的，有些寒气侵人。巽芳只觉一阵困意，慢慢走到里间，见他的床旁边有一张卧榻，便躺在上面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感到有人轻抚自己的脸，她睁开眼睛，见欧阳明日坐在自己身侧。
　　“你回来了--”
　　她慢慢起身，见他面带疲惫之色，不由微微蹙眉，”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又消耗了许多。”
　　他勉强笑了笑，”凤血剑的伤，不是那么容易治的。“
　　她摇头叹了口气，将手心轻轻揉搓他的手背，过了一会儿道：“你的手太凉了，我先扶你睡下吧，到了被子里会暖和些。”
　　他点点头，便由她服侍着在床上躺下。她把他的衣服叠好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起身准备离开，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巽芳。“
　　他注视着她，眼睛里有些微的恳求，”你今晚可以留在这里吗。“

　　她微微一愣。他慢慢放下她的手，脸色仍是疲惫，”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你陪我。“
　　她慢慢蹲下身来平视着他，眼里最终浮起一层温柔，”我没有不放心，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希望我留下来。你想让我睡在哪里。“
　　他淡淡地笑了笑，“我想让你睡在床上，不过你要是希望我心疼，就在榻上睡一晚。”
　　她嘴唇微弯，低头轻笑道：“明日，为什么你说这样的话都可以这么一本正经。”

　　他微笑着不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半跪在床边，慢慢把装束脱下，只剩下里衣。他伸手把发簪轻轻地拔出来，她的乌发便缓缓地披散下来。她转头看他，只见他轻轻拈起一束在手里拨弄。

　　她笑着道，“看来你不光喜欢玩自己的头发，还喜欢玩别人的。”
　　他放下她绸缎般的青丝，抚了一下她的脸，“我只喜欢你的。外面冷，上来把被子盖上。”

　　轻轻倚在他怀里，她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明天还要早起，快些睡着吧。”
　　他闭着眼睛，唇畔却扬起一抹笑意，“我只是个闲职，宫里不需要我天天去。”
　　她顿了顿，又道：“那你今天也已经很累了，太晚睡对身体不好。”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吗。”
　　他低声道，“我就说几句。”
　　她叹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让我留下来不会这么简单，你说吧。”
　　他慢慢把她松开了些，“刚才我大概问了一下他们的情况，他们两个的恩怨一时难解，观天峡一战在所难免。”
　　“你的意思是，司马长风即使知道上官燕救她，仍然会选择与她决战？”她不禁蹙眉，越发觉得女神龙一片芳心实在可怜，“他怎么如此鲁钝，一味相信半天月的话？”
　　“他也是被利用之人，你就不要这么苛求他了。”欧阳明日脑海中浮现上官燕凄然的神色，不禁叹了口气，“我爹私下里把他们的事情全权交给我处理，现在主要是要他们放弃复仇。上官姑娘我是有信心的，只是鬼见愁就难处理一些，我只好利用他对燕儿的感情，只是他现在还徘徊不定--巽芳，我需要你帮我。”
　　“你要我怎么帮你？”
　　她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到时候神月教必会埋伏在周围做手脚偷袭女神龙，伺机夺取玉玺，我希望你能帮助鬼见愁冲出重围，把他们带到秋溪亭那里，神月教应该不会追这么远。”
　　他设想着那时的情势，环着她的手不由紧了几分，“然后你点明身份，借着替燕儿看伤势的机会把龟息丹化在她掌心，她便会与逝者无异。我随后便会去那里与你会合，假装无力救治，让鬼见愁以为她已死。”
　　“这--这是做什么--’
　　她不禁暂时不去想自己的计划，抬头看他，”让他恨半天月？“
　　他笑了笑，”不激发他的感情，他怕是醒悟不了，那药物会令女神龙昏睡三日，我告诉他燕儿最后会希望留在风雨亭的师父身边，他一定会带着她去那里，等到去了那里--古师伯还会放过他么--我们就可以准备喝喜酒了--“

　　她看到他脸上流露出狡黠的笑，恍惚间像个诡计得逞的孩子，明明老谋深算把人弄得团团转，居然还能有这样纯净无瑕的笑容，像一块暖玉一样让人忍不住地爱。如果少恭不曾经历了渡魂之痛，想来太子长琴也是会有这样的笑容吧--

　　”明日，我今天才知道你有做媒婆的潜质，手腕比她们高明了不知多少个段数。“
　　她笑着轻捏了一下他的脸，”为什么你能把刀光剑影的事情变得这么好玩，你就不怕有一天人家知道了你把信任你的人玩得这么不亦乐乎，他们会被你活活气死？“
　　”他们只怕谢我还来不及。“
　　他握住她的手放回自己腰间，眼里犹带着几分狡黠，注视着她柔声道，”再说，难得让我们两个一起玩弄别人一次，想来也是很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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