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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走廊里静得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可是她现在只想看到他,把内心的话都说给他听,推开门,像之前一样推开那扇门,只有一盏略显昏暗的台灯发出幽暗的光芒。
她朝床上望去,苏少阳正蜷着身体,紧紧咬住被角,脸上的痛苦不言而喻,砚溪几乎是下意识打开顶灯开关,然后关门快步走向他:
“怎么了?!”
他微微抬起眼眸: “腿疼。”
不由分说,砚溪掀开被子。
苏少阳只穿了条宽松的短裤,左手和残缺的右臂捧着被截断的右腿。样子十分狼狈,甚至有些可笑,但是砚溪却非常冷静: “你有热水袋吗?”
冰冷的雨,并不能令人思绪清晰,就像此刻她的心情一样,堵得难受。后来,砚溪多次去苏乔家探望苏少阳,得知他并不是无端不去学校,那段日子阴雨连绵,他截肢的部位总会不舒服,且日日需要服药来控制病情,精神状态也十分糟糕,每次她去看他,他都萎靡不振,不是睡觉,就是在发呆,砚溪越发怀念起与他那些短暂的快乐时光。朱莎则总是冷着脸孔,不知道是嫌弃苏少阳住得太久还是反感砚溪天天大老远跑来。
“喏,给你,这是我帮你抄的课堂笔记!”
“嗯。”
“对了,你知道吗?今天物理老师表扬我了,模拟卷大题我全对!”
“嗯。”
“《海贼王》出的新单行本,苏乔说你喜欢,我去书店帮你买的。”
“嗯。”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最近我成绩进步了,可是没有你当第一名好不习惯。”
“……”
“苏少阳,我想去看法国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这是今天颜焱送我的书签,是不是很漂亮?也送你一张吧。”
他默默接过,随手扔在床头,没有说话。
“我昨天经过书店,买了本海伦凯勒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我以前有一本,写得特别好。”看他脸色更阴沉了,砚溪随即道, “那我替你放在桌上吧!”
隔天,她还是准时来看他。
“书你读了没?瞧瞧我今天买了什么给你!橘子!刚上市,虽然绿皮的吃起来有点儿酸,可我最喜欢吃酸的了,我家穷,不到季节都吃不起,你……”
“张嘴。”
“啊?”她还没反应过来,苏少阳已经把剥好的一瓣橘子塞进她嘴里。
砚溪着急嚼了几下吞下去,可是看到他的样子,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只有左手能用,右边光秃秃的手腕上盘亘着一条吓人的伤疤,他勾着头,搁在大腿上的橘子,已经剥了一半,怕溢出的橘汁弄脏袖子,便用左手将右臂衬衣口卷到臂弯,残缺的手臂都露在外面,然后再换将左臂的袖子随意往上推了推,砚溪看得入神,忽然觉得那画面是极美的,即使动作笨拙,可眼神里的专注却分外迷人。
时间悄悄溜走。他把剥好的橘瓣一片片放入她口中,味道又酸又苦涩,刺激着味蕾,砚溪却觉得比吃蜜还甜。
苏少阳不是个石头心肠的人,他常常表现出的冷漠,事不关己,也许让他看上去不近人情,可是真实的他是善良的,也是温柔的,砚溪总难以分辨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幻,她甚至怀疑患病的也许不是苏少阳,而是她自己,直至那个阴沉的午后,她去看他时,出现在面前的,是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样子。
本来还好好坐在床上读书的他,砚溪才刚倒了杯热水的当儿,就突然蜷缩躲在床角,开始抱头自言自语,砚溪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想和他沟通,可他却像在和某个不存在的人对话,随即把目光能及的东西全部摔在地上,他夺过砚溪手里的玻璃杯,砸在她额头,鲜血直流。
那样的苏少阳,根本无人能近身,他发出吓人的嘶叫,脸上呈现一种完全陌生的表情,砚溪第一次看他严重病发的样子,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苏乔和母亲闻声赶来,眼疾手快,将他按倒,让砚溪快清理碎玻璃,退后再打电话叫医生。
那是她第一次哭着在电话里和母亲说话,在医院拿着微薄工资,做护士工作的母亲,听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安慰她。
逐渐冷静下来,砚溪才发现她还呆坐在公话亭的地上,满头大汗,脸上都是湿热的泪。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从那幢房子里逃出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和急救医生描述的情形,她只知道,那样的苏少阳,太可怕了……
站在河堤,秋天的风凛冽地刮过水面,她不是生性软弱的人,但软弱是每个人都避免不了的劣根性,她曾尝试去理解他的处境,甚至想将他从那黑暗的漩涡中拯救,可是她不是医生,更无法为他解除病痛,分开的日子里,额头的伤口不断提醒着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很奇怪,她以为她的恐惧会持续,然而并没有。在她的心里,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念和出于关心的担忧,不断疯长膨胀,她用了整整一星期来理清思绪,然后拨通他的手机号码。
苏少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却依然熟悉,他说:“徐砚溪,你终于肯打电话给我了。”
“出什么事了吗?”她怕他身体状况恶化。
“我不知道我当时做了什么,是不是吓到你了?苏乔不肯透露,我自己也不记得,实在很对不起,为那天的事向你道歉。”
“你别乱说,你只是生病了,我知道你没有恶意,改天我还来看你吧,你在哪儿?”她想见他,想好好跟他解释,也想好好看看他是否安好。
可他略显犹豫: “来我家,我有样东西交给你。”
“是什么东西?”她表示好奇。
他却忽然很不耐烦: “你来了就知道了,地址苏乔知道,他会带你来。”
“哦……好,那我今晚来找你吧。”
“明晚。”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砚溪看着听筒撇起嘴角,从颜焱那儿听说好利来的蛋糕好吃,于是特意买了一份,前去看望他,苏少阳本来应该住在杜家的山顶别墅,可听说他身体不好的时候不回去,所以住在继父为他们母子买的一套复式房子里,苏乔只去过一次,在之前苏少阳约人谈判的时候,那时婶婶还没入院,穿着高档漂亮的衣服,总是面容冷冷地看着他。
“你不会还想跟我堂哥谈恋爱吧?”苏乔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砚溪。
她笑得不置可否: “我如果说是,你会嘲笑我吗?”
“不会。”他说, “我会同情你。”
砚溪有点儿不高兴: “苏少阳并没有你所认为得那么差劲!”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难道你们女孩子看到长得好看的男生,都会失去理智?我跟你说,苏少阳的病治不好的,而且只会越来越糟,你不觉得这样和他在一起,比噩梦还可怕?上次的事你难道都忘了?”
“当然不是!”她不明白苏乔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 “他是病了,但又不怪他!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何况他是个好人。”
“你们都一样!骗子!”苏乔哭了,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砸落,砚溪被吓得不轻, “颜焱也是!她明明喜欢苏少阳,明明喜欢他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在一起!这都是谁的错?这都是谁的错?!”
“苏乔……”
“徐砚溪!我不反对你喜欢我哥,可是你要认清现实!他不值得你为他付出这么多,你一顶会后悔的!”说完,他将她丢在楼下,憋红着双眼,走了。
砚溪微微咬紧嘴唇,默默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感觉失去了前行的动力,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颜焱喜欢着苏少阳,喜欢他,所以关于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喜欢他,所以在听到他的故事时会为他难过,所以,所以一切的开始难道就是个错误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颜焱从来都不说?非要等事情到了这一步,才肯罢手。
砚溪擦干眼泪,神思恍惚地踏上电梯,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苏少阳,她被无解的悲伤蚕食着。看不清,也读不懂,爱情,爱情是什么?
她走到苏乔所说的门牌,按过门铃,许久没人开门,顺势一推,门居然没锁。
房间里很昏暗,如血的夕阳在天边燃烧出灼热的颜色,窗户开着,帘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听到由二楼传来音乐声,急忙登上楼梯,那声音越来越近,就在一扇木门后面,她猛得推开进去,眼前的一幕,却令她措手不及。
苏少阳正安静地坐在敞开的窗口,穿牛仔裤,身上套着件松松垮垮的白衬衣,他闻声回过头:
“你来了?”
“喂,你在干什么?为什么坐那里?快下来,太危险了!”砚溪不由分说上前,可是苏少阳摇头道:
“别过来。要知道我本来不打算活着见你最后一面。”
“你在说什么?!”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苏少阳的目光却异常平静:
“很感谢你。”
“你别胡说,快点儿下来,只要你活着,就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可是摇摇头,勾起唇角,抬头望着她,并不像是赴死时的绝望,反倒透着几分释然。
“苏少阳!我求求你,你别丢下我,我喜欢你,我爱你啊!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砚溪泪如雨下,她多希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梦。可是,哪有那么真实的梦。
他拧起好看的眉,目光决绝而悲凉,唇角的笑容却越发艳丽:“傻瓜,我有什么好啊,值得你那么口口声声说爱?还那么委屈自己呢?”语毕,他如同一片枯萎的叶。
等到砚溪回过神,窗边已经空空如也,楼下传来惊恐的喊叫,她知道,一切都晚了,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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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很久要怎么来结束,其实这一篇重新构思了很久,大修,结局什么的除了悲剧没变,其他都不一样了,还有我不会跟你们说我男票给我做凉拌菜做了一盆,一大盆TAT,我觉得够我吃一周,好啦,宝宝们,下一章完结,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