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

　　暖暖说我变了。
　　有吗？也许吧？是因为脸上的笑容多了，变得更自信了？从前爱情让我自卑，现在，却让我更自信，奇怪的爱情呵。
　　发现我变化的不止是暖暖，是身边的每一个人，尤其是珮珮，我当班的同事，她眼尖，一早就发现我的手上多了一枚戒指。
　　是梓康送给我的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甚至都不是银的，不过很别致，样子也很新颖，上面有一朵小小的粉色玫瑰，临走的那天梓康郑重其事地给我戴上，没有多说什么，但我以为那代表了一生的承诺。
　　珮珮抓着我的手不放，还一直问个不停：“是白金的吗？玫瑰花是水晶还是红宝石？水晶不值钱的。”
　　我淡淡地：“不是白金的，大概也不是水晶或是红宝石，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珮珮立刻松开了我的手，撇撇嘴：“好看是好看，可我宁愿是红宝石的，最好是钻石的，难看一点没关系，重要的是要真材实料。”说完她凑近我，小声地：“男朋友送的？”
　　我点点头，珮珮有些不满地：“他怎么这么小气呵，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我有些不满地：“他不是那种小气的人，而且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互相喜欢就好了，钱不是那么重要的。”
　　珮珮小心地观察着我的脸色，却不肯改口：“我还是觉得钱更重要。”
　　若是以前,我对这话肯定嗤之以鼻，可这一年多，我不得不承认，钱的确很重要，不过相对于感情，我觉得要次要那么一点点。
　　我正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似乎正饶有兴致地听我们的谈话，我连忙推了推珮珮，率先微笑着迎了上去：“想买点什么？”
　　我的工作是一家品牌专卖店的店长，我们的服装在国内算是二线品牌，与时下大多数只讲设计追求时髦的品牌不太一样，我们品牌的服饰，设计不算新潮，不过料子的质地手感却是一流的，剪裁也不错，自有一股知性典雅的味道，所以虽然贵，却在那些不过分追求时髦的白领中很有人气，年纪越大越喜欢。
　　当初是因为被妈妈赶出了家门，急于自立一时又找不到其他工作，所以想把这份工作当作权宜之计的，想不到做久了，慢慢发现了这份工作的好处：做一天休一天无形中比别人多了一天半的休息、这工作每天都接触到不同的人一点都不会无聊、依照我的人脉已经把所有的品牌店的店长都搞定买个便宜货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虽然我现在没钱买，不过以后可以啊，我不会总这么穷的）、还有每天站着既不会得干眼病也不会有小肚子连健身的钱都省了，最重要的是，我喜欢逛街买衣服，特别是现在没钱买的时候过过干瘾也好呵，更何况，可以根据业绩提成，挣得一点也不比普通白领少，真是一份好工作，至少是很适合我的好工作。
　　除了笑，每天对着成百个人笑，笑容都有些麻木了，而且碰到挑剔的客户恨不得给她一巴掌还得继续笑，真的很累人。眼前这位就是，从刚才偷听我和珮珮的谈话到现在，她已经试了十几件衣服，摊了一桌子，却没有一件要买的意愿，每一件都能挑出毛病，珮珮都快被折腾疯了，似乎忍不了多久了，我连忙走过去替换她，免得她说出难听的话来。
　　“把那件貂皮大衣给我试试。”那人似乎试上瘾了，看她年纪应该五十多岁，想不到体力这么好，试了这么久的衣服怎么一点都不觉得累？
　　我微笑着把大衣递给她，她穿上后对着镜子左看又照的，过了许久，突然转脸问我：“你觉得怎么样？”
　　说实话不怎么样，这件貂皮大衣太华丽了，一点也不适合眼前的这个人，说实话她不说话安安静静的时候，真的很有风韵，又有味道，尤其是笑起来眼角的风情，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个大美人。
　　我思索着该怎么说，那人白了我一眼：“问你呢，你觉得我穿怎么样？”
　　我知道我的意见并不重要，她只是在等待我的赞美，可是我觉得我有必要提升她穿衣服的品位，我但笑不答，从衣架上拿出一件浅灰色的尼大衣：“我觉得您穿这件更合适。”
　　“是吗？”那人不屑地捏了捏大衣，并且看了看大衣的吊牌：“有没有搞错，这件大衣一万都不到，貂皮的那件要五万呢。”
　　我微笑：“你只是问我穿着怎么样，可没问我价钱怎么样。”
　　那人吃了一惊，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愣了半晌，她突然拿起脱下貂皮大衣，递给我：“我还是觉得貂皮的好，我就要这件，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这件好？”
　　我不由好笑，这位大妈怎么这么孩子气？我接过她手中的大衣，不放心地：“你真的要这件？那我开单了？”
　　那人挑衅地看着我：“如果你说这件好，我就要了。”
　　还真是个别扭的人，不过我比她还要犟，我淡淡地：“每个人的眼光不一样，就我而言，我还是觉得那件浅灰色的大衣更适合您。”
　　珮珮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时悄悄地走过来，扯扯我的衣袖，悄声地：“欢儿，你脑子坏掉了呀，你跟她较什么劲，她喜欢就让她买呗，你赚点钱不好吗？”
　　当然不好，这是原则问题。
　　我依旧微笑着看着那人，等着她发作，然后拂袖而去，或者大叫“找你们经理来”，我的心里有点小小的哆嗦，原则——原则好象不能当饭吃耶。
　　那人突然笑了，笑得象个孩子般天真，看着我边摇头边说：“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有意思，有意思。”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心里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没有生气，那么不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了？
　　岂止是没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简直发生了天大的好事，那个人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不但买下了两件大衣，而且很友善地对我解释：“放心吧，小姑娘，其实我也觉得那件貂皮大衣不适合我，我是买来送给朋友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其实——”
　　那人微笑：“不用解释，我喜欢你的个性，刚才我试过的衣服都开单吧，我全要了。”
　　珮珮张大了嘴，久久地合不拢，不是没见过挥金如土的人，可这位也太离奇了一点吧？我悄悄地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地：“其实你今天买那两件大衣就可以了，其他的你过几天再来买。”
　　那人不解地看着我：“为什么？”
　　我的声音更低：“下周我们的衣服就开始打七折了，你下周来比较划算。大衣是不打折的，而且件数很少，不买说不定就给别人买走了。”
　　那人的眼神更困惑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听说你们都是按业绩提成的，你到手的钱不赚？”
　　我笑得有些傻气：“你就当我心疼你那些钱好了，或者当我放长线钓大鱼，以后你一定要多光顾我们的品牌，我二、四、六当班，一周一轮换。”
　　那人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然后仔细地看了看我胸前的名牌：“叶欢儿？”
　　我微笑着：“是。”
　　那人微笑着伸出手：“叶欢儿，我是柯敏，以后我们就算认识了？”
　　我笑着握住柯敏的手：“是，欢迎再次光临。”
　　我以为我只是认识了一位新的顾客，却想不到——
　　人生，真的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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