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花开

　　“主子，毓秀宫的宫女香儿代传，户部尚书李大人求见。他以征得皇上允儿，来后宫探亲了。”霜熙走入内阁，看见自家主子拿着书猫在太师椅里，小小的身子骨完全蜷缩成一团，不注意看还以为是只猫儿在椅子上呢。“哦，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不是该到毓秀宫探看瑾婕妤或是绯烟宫和琴容华一叙父女之情吗？”雨灵撇撇嘴说道。“主子，刚才绯烟宫的小荷来灵曦殿通禀，说李大人马上就来我们宫里了。”雨灵依旧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将书递给霜熙嘱咐其收好。然后慢悠悠的往床上爬去。“主子，李大人到。”冬梅闯进来刚好看见自家主子准备上床就寝。冬梅翻了个大白眼，这太阳还高挂着呢，主子怎么就准备睡觉了。自从皇上上次来灵曦殿已经有半月之余，皇上的影子没有再见到，倒是见到了不少不想见的人。例如赵贵妃、瑞妃、瑾婕妤、琴容华天天照面，现在可好李大人又来了。哎，真是烦人呀。瞧主子那一脸的不在乎，肯定是不想见这个李大人。也是，要是我，恨他还来不及呢。这样想着，冬梅就自作主张的准备离开内阁去好好教训一顿李大人然后将他赶出宫去。脚步刚迈开，雨灵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冬梅，去正厅上茶，让李大人稍等本宫片刻，本宫一会儿就到。”冬梅探出小脑袋疑惑的看着雨灵，不是主子马上就有睡倒了吗？怎么还会这样交代呀。“冬梅，得了命，还不快去。”霜熙板着脸呵斥了冬梅一声。她心想：主子对人太好，有赏赐紧着大伙儿先分配，从不摆主子的架子，也不轻易的责罚大伙儿，甚至连用膳也和我们这些个身份低贱的宫女太监一桌共用。可以感觉到她把我们真心的当作家人。大婚当夜我们被赐到她的宫中，她曾说过的话，我穷其一生也忘不掉。她淡然的说在灵曦殿中没有主子仆人，我们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那就共担吧。我伺候过皇太后，在慈宁宫中乃至在后宫中，能有这样的主子已是奇葩，能实实在在的做到，那还真就仅此一人了。我何其有幸被赐与灵曦殿当执。“可是主子再怎么亲和，我们还是要有个样子的，冬梅这丫头呀，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看着雨灵盯着自己看的霜熙坦然的说着。雨灵浅笑着：“她的性子使然，无妨。”“那主子准备去见李大人了？”霜熙问道。“我本不想相见，但是突然觉得应该见一面了，总之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终是要见一面的呀。”雨灵收回往床上爬的腿脚，转身坐回了梳妆台。“霜熙，给本宫画一个精致的妆容，而后取出华美的衣裙，本宫现在是婕妤了，要符合身份呀。”说着，雨灵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暗想：这条路终是要走的，那么我会尽职走完。父亲这个词，从今往后不会再在生命中出现。
　　灵曦殿正厅中坐着喝茶的户部尚书李大人，他环视着灵曦殿甚是满意。他曾以为自己的大女儿、二女儿因着出色的相貌会先得皇宠，谁知道自己无意中送进宫的三女儿却拔了头筹。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他为自己曾经英明的决断，暗自得意不已。新赏赐的两个小宫女和四个小太监在正厅中伺候着李老爷，不时的填茶倒水，奉上时令水果和糕点果盘。
　　“灵婕妤到。”随着霜熙清脆的嗓音，正殿中的小宫女、太监全部下跪，李尚书虽时雨灵的父亲，因着地位上的差异，也起身弯腰见礼。“奴婢（奴才）臣，给灵婕妤请安。”雨灵一袭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拖曳三尺有余，裙裾尾脚由霜熙和冬梅牵着，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盘成明月髻，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绯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夹带着一阵香风袭来，使正殿中的众人全看痴了。就连小卓子和小邓子平日里伺候的人也目瞪口呆傻愣愣的盯着雨灵看。他们眼里平素的雨灵哪有这么美，美的让人移不开眼。冬梅在雨灵身后骄傲的昂高了头，好像大家惊艳的主角是自己一般。主子平日大多穿素装，从不盛装出现，我们都以为主子长得不如她两个姐姐美，今儿给主子一装扮，我和霜熙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睛扣下来，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主子会这么美呢？那种美比之后宫众嫔妃有过之而无不及，配上她越显冰冷的气质，加上霜熙和我精心的装扮，就如九天玄女降至人间。冬梅想的得意嘴角的笑跳高了许多。
　　“免礼。在灵曦殿无须这些虚礼。”雨灵清淡的吐出话语惊醒了一殿宫人。按照礼制，户部尚书李大人要先给灵婕妤行君臣之礼，而后灵婕妤再给李大人行父子之礼。可是雨灵并不想行此虚礼，她直接就坐在了正厅的正位上。她厌恶的看了眼李大人，李大人此时还没有从雨灵的貌美惊艳中回转过来，眼神中带着那种使人看一眼就想吐的□□欲望。雨灵周身散发着冷气，声音转冷：“李大人，此次来本灵曦殿，可有何事？”李大人被雨灵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冻醒，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这丫头何时变得这么犀利了？而且让人从心里胆寒。“为父是专程来看望灵儿的。灵儿在宫中过的可好？为父甚是挂念呢。”李大人用充满慈爱的眼光看着雨灵。雨灵一阵恶寒“谢李大人关心。”“灵儿呀，为父知道以前对你关心不够，没有足够重视你，看在你过世较早的娘亲份上原谅父亲吧，父亲现在可是日日挂念灵儿呢。”“恩。”雨灵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李大人看着面色冰冷，浑身散发着高贵清冷气质的绝色女儿，瞬间有点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也因此想起了那个死了多年从未出现在脑海中的三夫人。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继续说：“你娘亲死的早，为父把你拉扯大，那份艰辛你可知道。每晚夜深，深深的思念着你已过世的娘亲，那种噬骨的痛，你无法体会的。纵有对你照顾不周，我也费尽心思将你养大成人。说到底我们毕竟血脉相承呀。灵儿，为父老了。你也知道官场之争暗藏多少凶险，你可忍心让为父再寄人篱下，受人欺负，苦苦在仕途上挣扎，为那么一大家子人的日常开销熬耗着这把老骨头吗？你能伸手帮扶为父一把吗？”李大人越说越自我感动，原本硬是挤出来的眼泪，这会儿已自动流成了两行小溪。
　　“说完了吗？你可以走了。”雨灵等李大人唱念做打全套表演完后，冷冷的下了逐客令。“你，你，你。”李大人瞬间气结，收起了年迈唉苦的可怜相，既然用亲情的手段无法感化雨灵这座冰山，他又何必继续扮演慈父贬低自己。“雨灵，你这个贱丫头，我看你是过了几天好日子，皮痒了。别以为自己现在是皇上的婕妤了就可以无视为父。父命圣于天，你个不孝女，翘起尾巴充凤凰呀，你还没有登上后位呢。为父要你协助为父拿下丞相之位，你敢不从？”李大人又恢复了在李府时的威严，他训斥雨灵的同时因激怒扬起了手臂欲给雨灵一巴掌，好好管教一番。他的巴掌没有落下却被一个犹如玉塑骨节分明的手给抓住了。“朕的婕妤可是李大人可以随意打骂的吗？”说着厌恶的甩开了李大人的手。李大人顾不得手疼，匍匐在地：“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不敢，臣只是一时糊涂了。皇上恕罪，婕妤娘娘恕罪呀。”李大人此时浑身吓得颤抖，连连磕头，保命要紧呀。“灵婕妤，你以为如何处置？”皇上饶有兴趣的看着雨灵。雨灵周身的冰冷他感觉的一清二楚，这使得他不舒服，也更加迁怒于李大人。皇上知道李大人从不曾将雨灵当女儿对待，连府里的奴婢也不如。现在的雨灵会怎么处置李大人呢？是拖出去斩了还是一顿好打后遣出宫。皇上等待着，等待着灵婕妤出这口气。好似这口气是在帮自己出一般，祁皓轩有了如此认知后，惊了好一会儿。“你可以走了，入宫前你交代我的事情我已经办妥。请你永远不要忘记从那一刻起我已不是你的女儿的承诺。如果你认为你曾还是我的父亲，请履约，不要让我鄙视你的人格。”雨灵的话，先让李大人制止了他的颤抖，他深吐出了一口气，而后在听到雨灵在皇上面前提到的他们之间的交易时，脸色完全变成了茄色。最后，他缓缓的起身，一摇三晃的都不知道怎么出了灵曦殿。

　　“你不恨他？还是你念他毕竟是你的生父不愿伤害他？”皇上看着一直面无表情冰冷的雨灵，好奇的问。“我本无心。况且我没必要恨一个和我无关的人。”雨灵简洁的回答。“和你无关？你们之间的交易朕十分感兴趣呢。”皇上极为严肃的问着他们父女谈话中的关键点。“早在我娘亲死的那个晚上，我就和李家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我娘亲用她的命为我偿还了一切。至于那个交易就是在入宫选妃中要想尽一切办法和手段使李雨瑾和李雨琴出位，留牌到最后。只要入得后宫为妃为嫔，那么我就从此不再和李府有任何瓜葛。”雨灵平静的说着，没有遮掩也没有胆怯。“哦，朕倒是越发好奇你用什么办法和手段将其他选妃人选击退。”皇上本就对选妃不是很热衷，他比较关心江山，子民，政业。好奇心是人都有，皇上也不例外，他对选妃不热衷，不代表他对谋算不感兴趣。雨灵看了皇上一眼，平淡到不起一丝波澜的说到：“在初选时，人很多，为了避免名额争夺激烈，我向排在李雨瑾和李雨琴前的待选之人饭菜里放了泻药，以至于延误他们初选。在精选时，用花粉尘撒于最有可能入选的礼部尚书千金张淑娴小姐身上，至使其出疹子而淘汰。这样我完成了任务，确保了李雨瑾和李雨琴入得殿选。”“你为什么要将这些如实的告诉朕，不怕朕处罚你吗？”皇上大感疑惑的问，因为这样的事情是不可以拿到台面上说的，而且是在他这个有着直接关系的帝王面前。“做了就要承认，我无愧我于心。至于处罚，应该是应付的代价吧。”雨灵依旧不怕死的淡然道，她不后悔这样做，因为后宫如泥坑，一入后宫再纯净再淡雅的女子都会被烂泥污了性情，脏了双手。不入宫为妃嫔，一生可能还会得到想要的幸福。“好好好，做了就要承认。好你个灵婕妤呀。”皇上的语气中听不出是气愤还是在赞扬，给人一种很别扭的感觉。
　　“小桂子。”皇上紧盯着雨灵的表情，看她有没有惶恐。对不起让皇上失望了。皇上莫名的燃起了一把火，灵婕妤是在挑战他的权威吗？他很欣喜她会将整件事情告诉他，但是她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和冷淡的语气彻底激怒了他。“奴才在。”桂公公一扬拂尘应声道。“后宫嫔妃构陷他人，需受什么责罚？”皇上隐含暗怒的问。“回皇上，按照宫规，轻者降俸禄降级，重者销去宫位打入冷宫，依灵婕妤所为。”桂公公停下抬起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皇上，继续道：“应罚去三个月的俸禄，降至容华。”雨灵在听到这一切时，就如从不曾在场一样，置身事外。殿中留下伺候的霜熙和冬梅在听到责罚时，脸色都刷白了。皇上看到这样的雨灵，更是气愤难消，他对桂公公说：“将灵婕妤降至采女，明儿到浣洗苑去。”皇上说完带着一脸不敢置信的桂公公扬长而去。大殿中的霜熙和冬梅咚的一声跪倒在地上，脸色灰白如土。雨灵淡然的将他们扶起：“和我去内阁将这装束去了。冬梅去叫大家来，我有东西赠与，明日就各奔东西了。”霜熙和冬梅哭丧着脸跟着表情淡然的雨灵进了内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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