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作者:侠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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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见的人


      看不见的人
      1
      “也就是说,你家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另一个人?”段云落放下钢笔,揉了下有些发胀的眉心。
      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张空白的a4纸,十五分钟的时间里他没有写一个字,段云落的对面是一个大约25.6岁的女人,她局促不安地坐在黑漆皮椅上。
      精巧的LV包包被她搁在膝上,蓝色绸缎的裙摆胡乱地拖在地上,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甲紧紧地嵌住皮包的金色铂片。
      “对,我敢肯定我家里绝对有另一个人――一个我看不见的人!”女人的眼里满是疲惫,即使涂着浓厚的粉底和唇彩,也遮不住她有些发黑的眼角和暗紫的嘴唇。
      她很紧张,屋里的舒缓音乐完全失去了作用。这类的患者,是段云落最头疼的,现在女人的状态无疑很难进入深层次的催眠,这对于段云落要收集更多的信息来说是一个很严峻的考验。医生是只有在掌握足够多的病症信息下才可以工作的职业,哪怕是一个心理医生,也要明确病患的症状,进而才能选择对症的治疗方案。
      “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女人凑近桌子用很小的声音说,“明明背后没有东西,但总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看着你,是那种毫不掩饰的看,用一个形象些的词就是观察!对,观察,就像我在实验室里观察一只小白鼠需要注射多少毫升空气会死亡,然后刨开它的肚子观察哪条静脉或者动脉发生血栓一样!我现在就是那只小白鼠!”
      桌子上的钟表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女人说完话突然像是受到惊吓般,睁圆了双目,露出了全部的眼白,“又来了!这种感觉!那个人又来找我了!”
      “现在?”段云落问道。
      女人的后方是一面白墙,没有悬挂任何的装饰物,而她的右边是一面玻璃墙,外面是白天下的大都市,左面是段云落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满得没有一点空隙。
      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从我家里出来了!”女人的指甲抓过LV的包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我得走,走的越远越好!继续待下去,他会杀死我的!就像我杀死那些小白鼠一样,他会把我绑在实验台上给我注射各种药品,在我清醒的状态下刨开我的肚子!我会死的很惨!”
      “您先冷静一下!”段云落起身绕过桌子,快步走到女人身前,双手扶住她的双肩,对视着她的眼睛,“现在这个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第三个人!冷静,冷静一下,看看四周,现在是白天,你现在是在我的办公室里,这里是不会有人闯进来的!你现在是安全的,没有人会把你绑在实验台上,没有人会伤害你,记住了吗,现在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浅层催眠,即通过言语诱导,使患者跟随医者的思路摆脱焦虑恐惧等负面情绪的方法。这也是段云落工作时最尝用的治疗手段。
      但今天无往不利的催眠第一次出现了失误!
      女人在段云落的催眠下逐渐变得冷静,在即将祛除最后的一点恐惧时,她的情绪却像是极致压缩的弹簧一样,原本已经冷静的状态突然被更大的惊恐所取代,她推开段云落,仓皇地站起来抱头环视着四周。
      段云落被女人突然而来的袭击弄的措手不及,他撞到了身后的桌案边缘,桌子上的咖啡杯被掀翻,女人紧紧地拽着皮包带,“他来了!他刚刚就在我的身后!我感觉到了!我要走,要逃的远远的!”
      女人慌乱地跑了出去,段云落扶着腰看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桌子上的咖啡淌到了地板上,“xx!”
      他骂了一句。
      2
      一个月前
      “薛老师,这是今天的实验报告,我把它放这里了。”一沓报告放在了薛云的面前,薛云点头示意表示知道之后,学生便走出了办公室。
      薛云合上笔帽,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办公室里的空调开着,外面是晴朗天气里的学校。
      看着面前的备课笔记,薛云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些疲惫的感觉。她今年已经29岁了,用她母亲的话说,再过一年她就真的嫁不出去了,而且在大学毕业之后她就选择留在了学校,到现在为止已经五年了,五年里她住在学校的教师公寓里,每天见的也都是以前教过自己的老师。
      无聊!从五年前的新鲜兴奋到现在的无聊麻木,时间磨平了薛云的棱角,她趴在办公桌上看着放在电脑旁的日历,又到那个时间了,薛云的表情出现一丝动容。
      “今天晚些回去。”薛云拿出手机给家里的老母亲发了条短信。
      “恩,早些回来,注意安全。”她母亲的短信在一分钟之内回了过来,每年的这个时候她母亲都会一整天等着她的短信,直到收到短信或者接到电话后,她才会安心地做饭然后看着晚间档的电视剧等着薛云回家。
      这是薛云一年当中为数不多的回家的日子。
      她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折叠好后放进了办公桌下的柜子里,医学院的老师工作期间必须全天候地穿着隔离衣,这是学院的规定,做的不好很可能会扣除她本来就不多的工资。
      将备课本放进抽屉,薛云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她工作三年攒下的存款外加父母的补贴才买了现在这辆便宜的不能再便宜的车。
      小巧的银白色汽车慢慢地驶出学校,副驾驶座上放着薛云唯一的一件奢侈品,一个LV的手提包,它的外面镶嵌着金色的铂片,在灯光下会折射出金色的光,但这却不是薛云当初狠心买下它的原因,在包包的右下角是两个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字母,C和X。
      是她和另一个人姓氏的缩写。
      程琳,这是早应该被人遗忘的名字。
      阴沉的天开始飘起了小雨,薛云打开了雨刷,车里安静的让人窒息,于是她放了一首轻缓的英文歌,女人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这是薛云最喜欢的一首歌。
      薛云,你说我会飞吗?这是程琳跟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那是和今天一样的,天上飘着细雨的日子,单薄的倩影立在天台边缘,她嘴角微笑着,眼睛却是没有一点光芒,她跳了下去,张开着双臂像是要拥抱蓝天的鸟,但她没有飞起来,只是坠落、坠落。
      薛云的记忆在女人的歌声中回到了第一次见到程琳的那天。
      那是大学第一天报道的时候,她拖鞋笨重的行李箱,走在烈日下,随着人潮向报道的地方报道,而负责接待她的就是程琳。
      程琳是她对口班的团支书,是一个总是梳着马尾的爱笑的女孩。
      用老土的话说就是,两人一见如故。两个人都喜欢文艺片,都喜欢王家卫,都在追着鲁鲁修,并且两人都讨厌朱雀,认为他破坏了鲁鲁修的计划。
      每次外出逛街,程琳都会带上薛云,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成了那种无话不谈的朋友。薛云也知道了程琳的很多秘密,比如,其实她暗恋自己班的班长,那个篮球队的队长陈矾。
      薛云停下车子,看着前面的红绿灯一秒一秒的跳过,鲁鲁修曾经说过: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童话故事的结局通常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理所当然的,程琳和陈矾在一起了,她每天都会拉着薛云到篮球场旁边,看古铜色皮肤上肌肉分明的男人们挥汗如雨。
      薛云每次都十分尴尬地夹在他们两人中间,低头玩手机的眼时不时地瞄一下程琳的男朋友。
      陈矾真是一个很耀眼的人,他是属于那种即使是在铺满金子的地板上,也会发出最与众不同的光芒的那种人。没有哪个少女能抵抗他的魅力。
      理所当然的,薛云喜欢上了他。但程琳却不知道,她最好的朋友正偷偷暗恋着自己的男友。
      “嘀嘀”
      拥挤的城里大街,薛云烦躁地按着喇叭,长长的车龙塞满了马路,整片天空雾蒙蒙的,车里依旧放着最开始的歌,她从五年前就已经走不出去了。
      “薛云,我该怎么办!”漆黑的操场上程琳紧紧地抱着她,两个人完美地融进了黑暗。
      程琳不知所措。她语无伦次地跟薛云说着自己的遭遇,薛云只是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安慰她。
      第二天,程琳被人□□的消息就传遍了学校,有人在学校论坛上传了一系列的照片,图文并茂地介绍了整个过程,虽然这个贴子在十分钟之内被管理员删除,但还是被很多人看见了。
      程琳一下子崩溃。她没有怀疑薛云,因为薛云没有照片,如果论坛里出现的是一段音频,那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复杂。
      发帖的人是匿名发贴,通过警察的努力也只是找到了发帖的地方,那是一家位于小巷里的网吧,由于设备老化,安装在大门上的监控,没有拍下嫌疑人的样子。
      程琳整日地待在宿舍,双眼无神地看着灯泡,每一天陈矾都会等在窗子下面,直到手里提着的饭菜变冷他才离开。
      薛云依旧照常上着课,她看着陈矾日复一日地奔波,心里的爱恋变得难以抑制。
      薛云将车停在花店门口,推开店门的时候门上传来一阵风铃声,淡淡的花香填满了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店铺。
      像和蔼的店长打了招呼后,她像往年一样挑选了一束花。
      走出店门的时候,她的怀里多了一束白菊。细碎的雨点打在花瓣上,透明的包装纸上沾满了雨水。
      今天是程琳的忌日,她五年前抛下了陈矾,像鸟一样飞上天空,最终在水泥地面上留下了一朵血色的曼陀罗。而她留下的那句“你说,我会飞吗?”,也永远埋进了她的棺材。没人能回答她,就像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有没有飞一样,她是本应该消失的人!
      薛云的手紧攥着方向盘,微微发白的指节证明她用了很大的力。
      雨下得越来越大,雾气笼罩了方圆十米外的世界,凭着GPS导航,薛云慢慢摸索着向公墓开去。
      将车停稳后,薛云披上外套,撑开黑色的雨伞,打开车门走了出去,脚底踩着浅浅的水洼,薛云走过一座又一座的墓碑,阴冷的气息从一座座坟上散发到空气中,公墓里空无一人,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和雨声。
      程琳的墓在公墓的西北角,怀里抱着白菊,薛云在拐角处生生停下了脚,此时程琳的墓碑前面站着一个体形修长的男人,薛云被他吸引了全部的目光,就像五年前那样,他站在程琳的宿舍前,手里提着热腾腾的饭菜,而薛云就站在他的后面,她的眼里全是他,但他的视线全都交给了程琳。
      薛云从第一次见到陈矾的时候,她的时间就停止了转动,五年里只有她还停在程琳死的那天。
      “你每年都会来吗?”陈矾问道。
      薛云点头,怀中的白菊花瓣在雨里摇曳。
      “看来,你这五年过的很好,”陈矾看向她,眼里冰冷的没有一点感情,薛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如果她还活着,也许我就不会……”
      陈矾的黑色风衣垂直在细雨里,他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走进了浓浓的雾里,和五年前一样,他对她说出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一步步走到她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3
      “fuck!”段云落用纸巾擦干净最后一点咖啡渍,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五分钟了,她害他打翻了自己亲手研磨的咖啡,要知道在这个时间就是金钱的大都市里,每一秒的时光都有它独特的意义,而要研磨出这样的一杯咖啡,要花费他十一分零二十二秒的时间!
      这简直就是犯罪!
      “铃――”办公桌上的台式电话响起。
      “喂!谁!”段云落没有好气地说道,“恩,是的,她来过,恩,刚走没多久!”
      嘟――
      电话里出现了忙音,另一头被匆忙挂掉了。段云落沉思着放下了电话,他的这位师弟可不是那种会对浓妆艳抹的女人感兴趣的人,他喜欢的是那种不施粉黛,浑然天成的纯然。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会匆忙到挂掉自己电话的人,一切都证明了那个女人有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有问题!
      段云落双手一拍,思路瞬间清楚,他顺手拿过椅背上的外套,搭在前臂上追出了门。
      4
      天上的雨越来越大,雾却渐渐散开了,薛云开着车从公墓的方向往家而去,没想到还会遇到他!
      清冷的影子撑着黑色的伞,漫步在长长的高速路上,昏黄的路灯下他停在了原地,看着慢慢接近的薛云,他将伞收起,然后背靠在了路灯上。
      薛云将车停下,摇下了车窗,“陈矾……”
      她说。
      陈矾摘下墨镜,冰冷的视线聚集在她身上,没有温度的目光让她不寒而栗,尤其是在这个飘着雨的夜晚。
      “载我一程。”他对她说。
      薛云有些惊喜地点头,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我坐后面就行。”陈矾拉开后座的门,薛云有些遗憾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这几年过的……过的怎么样?”薛云一面看着前方,一面不时地看着后视镜,忐忑不安的样子连她自己都感到好笑,但陈矾却还是一副冷冷的样子。
      “不该问得不要问。”陈矾冷冷地看着她。再一次接触到陈矾不带丝毫感情的视线,让薛云最后的一点希望彻底破灭。
      就像五年前一样,她站在程琳的灵堂外面,天空飘着毛毛细雨,压抑的天气让她更加的紧张,我喜欢你!她拉着那人的衣袖,即使是学姐的代替品也可以,我愿意成为学姐的替代品!
      那人的身体僵硬着,他回过头,眼里的震惊没有掩饰,他嫌弃地摆脱薛云的手,她还会回来的。
      他说。阴冷的风吹到薛云的裙子上,黏湿的空气浸透了布料,紧紧地贴在她的皮肤上。她害怕了,明明想过即使是死她也要和陈矾在一起,但在陈矾看她的这一刻,她害怕了!
      陈矾脸上温柔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扭曲,她会回来的,而你……
      他看着她,那种视线就像在审视笼子里的鸟,渺小、弱势、任人宰割!
      他不是看她,他在透过她的身体看着别的什么!
      想到这点的薛云,额上出现了冷汗,那种我不是我的想法,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维。
      你说什么?她问。
      陈矾却像没听到一样,他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身走进了灵堂,那里躺着他心爱的女子。
      灵堂里的阵阵哭音成为这场延续了五年的默剧里唯一的背景音乐。
      “到这里就可以了。”陈矾坐在后座上,看着窗外,期间他没有看她一眼,终究五年来所有的思念都是她的单相思。
      薛云停下车子,看着陈矾重新打开他的黑色大伞,一个人走进了漫漫长夜。
      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薛云都觉得有人每时每刻在观察着她,她曾安慰自己那是见到陈矾后的后遗症,但在这天晚上她终于意识到,所谓的因果报应,真是存在的。
      和往常般,薛云疲惫地打开了房门,今天又是上了一整天的课,她觉得在这样下去,她可能会提前进入更年期,打开灯,换好拖鞋,她边脱衣服边走向浴室,却在路过镜子旁时,瞥到了一个黑影,它隐藏在暗处,像是司机而食的野兽,而这时,那种持续了一个月的感觉再次出现,她――被观察着!
      她会回来的。五年前陈矾的话重新在她脑海里浮现,她像是再一次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天。
      “薛云,你说我会飞吗?”程琳站在天台的边缘,张开着双臂,像只即将起飞的鸟儿。
      薛云站在她的后方,看着享受自由的程琳,一步步朝她走去。
      “这种事,不试过怎么知道呢!”她轻推她的后背,在她毫无防备时,把她推了下去,她在半空中坠落坠落,终究没有飞起,她的惨叫掩埋在了十几米的高空,最后也只是化为了一声闷响,血色的花不断漫延。她学着程琳的样子在天台边缘张开双臂,温柔的风不断地吹向她,她终于可以享受一世的自由。
      “啊!”薛云大叫着将手里的手机朝黑影的位置仍去,手机砸在墙角,整个机身变得分崩离析,薛云恐惧地蹲下,脑海里却一遍遍回忆着,她站在人潮中看着警察将程琳抬上车时,程琳的眼是一直盯着她的!
      她会回来的,而你……
      薛云开始变得精神萎靡,她请了长假,在家里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她的同事都建议她看看心里医生,但她知道,此时她需要的不是医生,而是完全的解脱。
      但她终究还是来了,像是命中注定般,她做到了段云落的对面,她没有全盘托出,只是说她的家里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对,一个她看不见的程琳。
      “冷静,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段云落按住她的肩膀,让她稍稍冷静下来。
      她看着段云落的瞳孔,惊恐的心情竟然慢慢平复。
      但是――
      “我来了。”不男不女的声音嘶哑着嗓子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出这句话。
      她完全崩溃。她推开了段云落,“我要逃的远远的,”她抱头惊恐的环视四周,“我会死的!”
      就像当初她杀死程琳一样,她也会被程琳杀死!
      她逃了出去,只留下了在原地神色错愕的段云落。
      5
      马路上车来车往,段云落穿上他深棕色的外套,站在写字楼的前面,看着这个宽阔的十字路口。
      女人不知道跑去了哪个方向!
      “阿严”段云落拨通了手机,“帮我查一下这个人的信息。”
      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十字路口,十厘米的高跟鞋成为她逃命的最大阻碍,薛云当机立断脱下了鞋子,光着脚跑到了阳光最充足的一条街道。
      薛云紧紧搂着她的包包,原本暗淡不清的C和X这两个字母,也在太阳下发出黑金色的光。
      C,X;程琳,薛云;或者陈矾,薛云。
      走不出的只有她,只有她还被困在五年前的那天。或者说,是程琳不想让她走出去。
      她不禁一遍遍回忆着程琳的恶,因为她,陈矾才不会看她哪怕一眼,因为她,陈矾才不会给她哪怕一点的温柔,也是因为她,这个名为薛云的存在才会变得如此飘渺。
      程琳太强了!如果程琳不死,她薛云就不是真正活着的,程琳不死,陈矾就永远不是她的!
      所以,程琳必须死!
      段云落最终还是决定朝看起来最亮的那条街追去。
      精神方面有障碍的患者往往都会比较喜欢安静阴凉的地方。但是那个女人不一样,她的内心是阴暗的,越是阴暗的心就越是希望救赎,因此,她一定会朝最亮、最耀眼的地方逃亡。
      是的,是逃亡,来自她内心的逃亡。
      城里大街59号,这是整座城市里唯一没有绿化的地带,灰色的水泥路暴露在阳光下,段云落将外套脱下,簌簌的汗顺着他的侧脸一路而下。
      叮――
      他的手机传来一则简讯。
      阿严的效率还是一如既往的迅速,段云落打开邮件,阿严发过来的是那个名为“程琳”的人,迄今为止的一切。
      段云落看着阿严整理的资料,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怪不得他的师弟对这个女人这么上心,如果是他,肯定会比他的师弟更加宝贝这个女人,毕竟这样的病历虽然在世界上并不算稀少,但对这个浮华的大都市来说还是万中无一的!
      光,光,光!薛云迫切的需要光,她要到一个没有阴影的地方,只有这样那个声音才不会出现,只有这样,程琳才不会来带走她的存在,进而取代她成为新的薛云。
      程琳是本就该消失的人!
      宽阔的路上,两边是没有任何树木的商业街,这里的人异常稀少,准确来说称呼这里为旧商业区更贴切,一个城市的发展是建立在新旧交替的历史上的,喜新厌旧从来都是人的本性。
      她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躲藏的地方,她能够感到程琳就在自己的不远处,她讥笑着她的徒劳,她做的这一切不过是程琳取缔她时的表演。
      她今天会死在这里!
      “还要跑吗?”陈矾从前面的小巷里慢慢走出,明明是炎热的白天却还是穿着黑色的风衣。
      “陈矾!陈矾,”薛云朝陈矾跑去,她拽住他的袖子,“救我,陈矾救我!程琳她来找我了!”
      “程琳?”陈矾扫掉薛云的手,“程琳来找你,那你又是谁?”
      薛云看着陈矾冷漠的双眼,一瞬间竟分不清什么是现实,而什么又是幻象。
      6
      程琳上大学时是和陈矾一起到大学报道的,两个人分到了一个班,一个是班长,另一个是团支书。
      不管是工作上还是学习上,程琳都会和陈矾一起讨论,就这样,班长和团支书恋爱的消息传到了辅导员的耳朵,当然在大学里对于这种事老师们其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程琳有些表现的太过火了,她对靠近陈矾所有异性都实施了恐吓――再和陈矾说一句话,信不信我立马让学校把你开除!
      程琳的远方表叔是学校的副校长,所以即使如此程琳也仅仅是受到了学校的批评,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处罚。
      这更加助长了程琳的气焰,但陈矾却越来越讨厌她!
      直到一个人的到来。
      陈矾这辈子也许都不会忘记他第一次见到薛云时的情景:
      蒙蒙的细雨里,薛云穿着淡黄色的裙子,她打着白色的雨伞,零落的粉色花瓣从雨伞上方徐徐落下,她看见了他,对他微笑着,“雨天很美吧。”
      陈矾第一次威胁了程琳,警告她不允许伤害薛云。而程琳也确实听进了陈矾的警告,她开始“一心一意”地对薛云好。
      她恨薛云,认为她抢走了陈矾。
      所以,她要毁掉她!
      程琳买通了校外的混混,在一个阴暗的巷子里她看着薛云被那些人糟蹋,她感到了快感,她把拍到的照片放到了学校的论坛上,终于,薛云死了,她从学校的天台上跳了下来,从这一刻开始,陈矾就是她的了!
      但陈矾却更加的疏离她。为什么?程琳不解的问。因为你不是薛云!这是陈矾的回答。
      陈矾只喜欢薛云。这是命中注定。
      但薛云已经死了,那她只要变成薛云就好了!
      程琳、薛云。她是薛云,程琳已经被她亲手杀死,她从今往后只是薛云。
      7
      “不!”女人痛苦地抱着头躲在地上,“我是薛云,程琳在五年前已经被我杀死了!我不是程琳,程琳她现在回来找我复仇了!陈矾救我!救我!我会死的!”
      陈矾没有说话,他冷漠地看着这个已经疯了五年的女人,五年里她把自己变成了薛云,她过着薛云的生活,模仿着薛云的穿着和模样,甚至她的家人也纵容着她的疯癫,配合着她一年一次的祭拜,祭拜那个并没有尸骨的“程琳之墓”!
      “吆,师弟。”段云落来到两人的身边,从阿严的资料里他就已经知晓了一切,五年前的一切完全束缚了程琳,她伪造出了薛云这个人格,将自己变成了陈矾喜欢的那个人,但即使模仿得再像她的本质还是程琳。
      而她所说的那个看不见的人,不过是她幻想出来的另一个人格,由薛云这个人格衍生的附属人格。
      在这个人格的记忆里,陈矾喜欢的是程琳,而她却杀死了程琳,现在程琳要回来夺走她的身体。
      但其实薛云才是本不应该存在的人!
      程琳是一个罕见的三重人格的精神分裂患者!
      陈矾瞥着在一旁的段云落,“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她会去找你?”
      “你介绍的?”段云落问。
      陈矾点头,“只有让她从那所学校里走出来,才能把她带到她应该去的地方。”
      “保护?”段云落问。
      “是的,她的家人把她守在了学校里,我们也不好动手。”
      “现在呢?”
      “她已经剥掉了伪装,她要为五年前的事情负责!”陈矾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地上哭成泪人的程琳。
      炎热的日光撒在没有遮蔽物的马路,段云落脱下了外套,听着嘹亮的声音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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