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启示录[末世]

　　二零二二年，一月二十四日，星期一，08:15 AM，晴
　　上海徐汇，地面温度零上三度，市外温度零下五摄氏度

　　叶千洺来到客厅的时候，发现女孩已经在餐桌上摆好了早饭，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脑袋似乎在想这些什么。
　　虽然早饭的内容没几样，只是简单的玉米片和切了片的早餐肉，但是摆在整齐的餐盘碗筷间倒是也显得有那么几分味道。

　　“你这是想讨好吗？”叶千洺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安昕抬头，似乎这才注意到了叶千洺：“……我只是想知道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叶千洺夹起一块肉片，随意道，“刀工不错。”每一片的厚度都很一致。
　　女孩闷声道，“自从二年级开始就一直是我做早餐了。”

　　叶千洺放下筷子，看向了一旁的女孩，“具体的打算我还没有，但是我不会在上海久留。我的家人都在国外，我必须要去找到他们。至于你，我不可能也没有能力一直带着你。我会在离开这里后带你去这离最近的安全避难所，当然这只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达成。”

　　当务之急是和父亲取得联系，向其说明新药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虽然现在离父母最后一通通话已经经过了十多天，但是现下根本没法知道全球对病毒的控制和治愈到了何种深度。
　　如果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可靠的病毒抗体的话，那这一次的新药对全人类来说都可能是一个极为重大的发现。

　　中国政府设立的安全避难所内一定会有还能正常使用的通讯设施，很有可能可以和高层政府当局取得联系……
　　无论如何，走一步算一步。

　　叶千洺家中的食物还算充足，而两人的又都是刚从长期晕厥状态中苏醒过来，所以最后他们在公寓中一直待了三天，好让自己回复到良好的行动状态。
　　当然，叶千洺自然是一天的时间都没有浪费。

　　在安昕的描述下，他顺利地顺着水管爬到了她位于19层的家中，拿到了她所说的车钥匙，好在自己的公寓就在1905的正上方，并没有让他花太大的力气。
　　叶千洺还再次翻回了天台上，从太阳能板上卸了几枚光伏电池下来，固定安装在了自己找到的一只双肩背包上，通过连接电路做出了一只简易的日光发电器。
　　虽然网络已经完全中断，但是手机中的手电筒、指南针、健康助理等离线功能和重要的信息想必还是可以派上上用场的。

　　这两天两人在叶千洺公寓中把整个房子翻了一个遍，倒也是找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这套公寓叶家零五年就买下了，中间也断断续续住过很多次，储藏柜和工具间里的很多东西都是叶千洺从来都没有发现过的。

　　安昕找到了一只老式的书包，她的体力不如叶千洺，带太多东西只会拖延速度，所以包里只携带了饼干、燕麦片、巧克力豆等轻便易携，热量却较高的食物。
　　她醒来的第一件是就是把母亲给她的小刀重新藏在了身上，哪怕这一类弹簧小刀用来对付丧尸只怕是螳螂挡车，但是这也是母亲唯一留给自己的信物了。

　　而另一头，叶千洺利用一只看上去颇为老旧的电焊将家中的金属晾衣杆和厨房的菜刀焊在了一起，又在杆子的周圈焊上了从洗衣机和烤箱里拆卸下来的尖锐金属零件，将其改造成了一只简易的长矛。
　　按父母的说法，感染者的浑身上下都有分泌粘液，而且力气大于常人，近身战会具有很大的风险。

　　虽然他熬过了第一次劫难，他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就真的对HAPV产生了免疫性，更不用说病毒在蔓延全球后是否有产生变异，让其可以以新的姿态进入自己的免疫系统。
　　自己的身体究竟是什么状态，叶千洺连自己都无法说清。除了手背上的黑色纹路和明显提升的体能，他身体的各项数值几乎都是在普通健康成年人的范围内的。
　　他大脑中那个狂热于生化和病理学的思想在某些程度上甚至诱惑着他去再次接触感染，然而自己理智的那一半思绪却又时时告诫着自己不要做出愚蠢的举动。
　　叶千洺思考片刻，把消防斧用绑带固定在了双肩包的一侧，又把一把小刀固定在了自己腰间。

　　无论如何，万事皆谨慎，这是末世唯一的生存法则。

　　他打开了手机的健康助理系统，将五只平放在屏幕上，看着摄像口发出的红外线开始扫描自己的身体。
　　‘外体温37.5℃偏高，心跳95次/分正常……’
　　叶千洺半阖着双眼，沉默着看着上面一项一项跳跃出来的读数，一手划屏打开了视频记录系统。
　　“我的名字是叶千洺。今天是二零二二年一月二十四日，离我初次感染HAPV 病毒已经经过了二十八天。尚未发现实验阶段NRTIZs药品的副作用，身体读数正常，血压体温偏高，体能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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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二二年，一月二十六日，星期三，18:15 PM，晴
　　上海徐汇，地面温度零上三度

　　明天一早，叶千洺和安昕就会离开公寓。如果不能在日落前找到安全的庇护所，面对他们的就会是无数躲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丧尸。
　　现在两人坐在餐桌两头，却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不语，只是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晚餐在末世中可以算得上是较为丰盛的了，是加热过的牛肉和豆子罐头。
　　罐头食物太过沉重，不方便带走。
　　不仅如此，这很有可能是他们最后的一顿晚餐了。

　　“你有头绳吗？或者橡皮筋也行，”安昕放下手中的筷子，开口打破了沉默。她伸手指了指自己头上已经是一团糟的头发，曾经让她骄傲的资本如今已经干枯打结，而且很容易影响她的视线。
　　“没有，但是我有更好的办法，”叶千洺站起来，随手拉开橱柜的抽屉，向安昕挥了挥一把剪刀。

　　“……”安昕不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明显地流露出了她的不情愿。
　　她从小到大一直都留着长发，而她的母亲又是极为注重女性形象的人，平时一直督促她护理自己的头发。虽然曾经柔顺的长发如今因为饥饿和长期没有打理而变得枯黄暗沉，但是她明显还是不愿意看着自己及腰的长发被剪掉。
　　叶千洺语气很耐心，“你的头发长期营养不良已经受损严重了。”
　　他随手捏了捏少女打结分叉得厉害的枯发，“你头发太乱会影响视线和行动，而且我们不可能会有太多水资源让你洗头，长发还可能让你长头虱。你现在剪掉，新头发长得会更快。热水器里还有一点水，我给你剪好头发你去清理一下自己，水开小点应该可以用上三分钟。”

　　安昕这次一言不发，认命地坐在了叶千洺的面前。
　　“……”
　　叶千洺看着眼前头发乱得跟蜘蛛网一样的少女，这才想到自己根本不会剪头发。
　　他观摩了片刻，直接大刀阔斧地剪了下去，大把的头发掉到了地上，安昕及腰的长发瞬间变只剩下耳朵以上的部分了。考虑到额前的头发难以打理，她把过长的刘海夹在了耳朵后面，整个人看上去乖巧了很多。

　　当洗好的安昕再次出现在叶千洺面前是，他下意识怔忪了一下。虽然已经相处了几天，但是他因为忙着计划逃生也并未过多注意过这个少女真正的面貌。
　　经过几天的调养，安昕曾经蜡黄内陷的脸颊已经恢复了这个年纪女孩应有的饱满和色泽。
　　不得不说，她的五官可以说是很精致的。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流光易转，密长的睫毛像蛾羽一般，在苹果肌上倒映下小小扇骨般的阴影。
　　她看上去并不是一个经常外出的孩子，肤色白皙地甚至有几分苍白的味道，像是法国匠人以前做出来的白瓷娃娃。

　　“我可以借用你的球鞋吗，我的跑不快。”安昕看着叶千洺并没有意思开口，举起了手中拎着的一双球鞋示意，表情略有些紧张。
　　虽然共处一室，但是两人都下意识地并未和对方过多交流，相处也并不是很自然。毕竟在当下的末世里，谁都有可能在下一刻死去，没有必要产生过多的羁绊。

　　叶千洺这才看到了女孩手中的一双黑色球鞋。
　　“尽管拿去吧，那是我弟弟的。我们一旦离开就不会再回到这里了，你需要什么都可以随便拿。”
　　思考片刻，又加道，“我翻出了几双旧的手套，在我房间的床头柜上，你待会去挑一双。”

　　避免感染的唯一途径就是完全隔绝丧尸的接触了，叶千洺也给自己找出了一双黑色皮手套，虽然有些年份了，但是还是可以勉强抵挡丧尸指甲的刮伤的。
　　更重要的是——
　　叶千洺不留声色地看向了自己手背上诡异的黑色纹理——被感染者的标记。
　　直觉告诉他，在找到可靠的人之前，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很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一旁安昕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去，低着头对着叶千洺，神情有些晦涩。
　　这才恍神察觉到了她神情中的闪烁，叶千洺轻声问道，“你是在紧张吗？为明天的事？”
　　“……你上次说，你在门外楼道里打死了一只丧尸……”
　　叶千洺看着少女安昕下意识抓紧衣角的手，这才明白她的担忧，“放心，是一句高龄的男性尸体，不会是你妈妈。”

　　安昕抬起头，表情如释重负，转瞬却又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反正她都已经死了。”
　　“安昕，”叶千洺看着她，神情严肃，“我希望你明白，人一旦被病毒转化成丧尸，他们就不再是你的亲人、朋友。他们的大脑已经死亡，记忆已经被抹去，只是被病毒操控的食人机器。”
　　他这两天已经和女孩多次回放了父母的最终留言，毕竟那里面的每一条留言对现下的他们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我明白，”女孩回答的没有迟疑。
　　“你在害怕吗？”叶千洺看着她的眼睛，“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安昕撇过脸去，回避了叶千洺探究的眼神，语气却是满不在乎，“一点也不，反正最坏的打算就是死，留在这里也是死，出去还能求个痛快。”
　　叶千洺别有深意地看着她，片刻未语，最后却只是带着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相信你不会有事的。”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一个能独自在天台上没水没食物度过十一天；想到用泥巴堵住排水管，靠喝雪水、雨水度日，啃苔藓、虫子和树皮果腹的人绝非什么娇气胆小的孩子。
　　眼前这个女孩内心的求生欲望和坚毅，比她表现出来的要浓烈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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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二二年，一月二十七日，星期三，06:55 AM，小雪
　　上海徐汇，叶千洺公寓门前，零下三摄氏度

　　“武器、水、食物、护具都准备好了吗？”叶千洺将身后的背包系紧，用手推开了本来堵着大门的鞋柜。
　　父母说的没有错，丧尸的智力和记忆能力十分有限，只能是纯粹靠感官来追踪猎物。当他将自己的气味和声音随着关门一起隔离开来后，逃生通道里的丧尸就停止了撞击。

　　“都准备好了，”一旁的安昕贴在叶千洺身后，手里紧捏着一把细长的餐刀，警觉地盯着大门。
　　“我教给你的手势都记住了吗？”叶千洺一只手握住了门的开关，一手握紧了金属长矛，眼睛透过猫眼关注着走廊里的各个角落。除了那具头颅被打烂的丧尸依旧躺在地板上，楼道里静寂无声。
　　“记住了。”

　　叶千洺举起手，将食指贴在唇边，示意安昕噤声。他以最小的动静推开了门，无声向电梯间缓缓前进。
　　之前他在天台上就检查过，大楼中的电梯有备用供电系统。听说这里以前停电时，曾有电梯骤降导致受伤的户主被困在电梯间里两小时，从那之后电梯就配上了额外的发电器以备不时之需。
　　他按下电梯按钮，一手示意安昕退后。自己站稳了脚步，屏住了呼吸，直直地面对着开门口。

　　“叮”

　　电梯门徐徐打开，里面的一室狼藉几乎染红二人的视线。
　　曾经光洁的大理石电梯墙面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血手印，早已发黑的血迹更是染红了地面，隐约可见几节残余的小指骨头，像是垃圾一般被丢弃在一旁。
　　血液早已干涸，里面的丧尸也不见了踪影，想必已经很久无人进入过这里了。

　　安昕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按着开门键，”叶千洺轻声道，无视地上的斑斑血迹，走进了电梯间。他用长矛尝试性的敲击了几下电梯间的顶部，在确认没有声音后用其打开了电梯顶部的修理入口。

　　为了方便工人修理，这里的电梯顶部设有纽带修理入口，上面可以沿着电梯井左侧的铁梯到达各个楼层和位于房顶的电梯机房。
　　他用一个三角形的零件块卡住了位于外侧的电梯门，毕竟他们并不确定地下车库究竟有多少丧尸，如果数量过于庞大两人也只能通过梯子重回公寓，再想别的出路。他将长矛交给安昕，自己对着顶部的入口一跃，用两臂轻松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进入了电梯间。
　　安昕快速地按下了‘B1键’，把长矛的一头递到了叶千洺手中，被他拉了上去。
　　两人关上遮挡电梯井入口的铁板，只余下一条细缝。

　　20,19,18……

　　“待会儿千万不要害怕，不要犹豫，一旦进入。”叶千洺对着安昕的耳朵低声道。
　　安昕点了点头，深呼吸着想让自己静下心来，视线落到了叶千洺手中的金属球体上，“这是什么？”
　　“厨房的定时器，”叶千洺语毕示意安昕噤声，将定时器调到了60秒，电梯已接近大楼底层。
　　“待会派上用场的。”

　　……10,9,8……

　　……3,2，1，B1。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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