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一晃好多年

　　叶承哲会在有早课的早晨在宿舍楼下等郝书，把热乎乎的早餐送到她的手上，就跑开了。
　　段西总是莫名的不说话，忽然之间变得特别能睡。
　　时光不偏不倚，每天上课、吃饭、睡觉、看书。偶尔会接到夏凡和杭楠的短信、电话。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当你的世界是静音模式，全世界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安安静静，导演社开会那天，她坐在了最后一排，任前面的江林希妙趣横生，大家激动万分，她都是安静的，模糊的记忆江林希有那么一秒在看她，可是一秒太短暂了，距离太远了，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或者她更愿意相信是自己看错了。
　　郝书心记：
　　马上就是圣诞节了，新年过完就进入考期了，鲁迅美术学院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稀里糊涂的被推为新生代表，莫名其妙的和江林希有了那么多的故事。每一场大雪似乎都在掩埋我们曾经的记忆，我在努力保存关于我们的过去，我不敢翻照片，日记，就静静的安放在抽屉最底层，因为我怕我说服不了自己。

　　本学期最后一节课是大学外语，那节课江林希也去了，听段西说他好像是替高洋上课。
　　“我说一下考试的座位！”老师说。她拿着点名册，“董雯雯、1号，李潇、2号，……段西、18号，……高洋、33号。”冥冥之中有一种默契，他坐在那不惊不扰，却能感觉到他，就像是一种吸引力。
　　他一直在看手机，没有睡觉，也没有和旁边的人说话。
　　漫长的90分钟终于结束了。
　　向左走，向右走。走在分岔的路口，谁都没有说话。这个冬天是静谧的，就像雪花，无声无息悄悄化掉，在某个温暖的夜晚，又在某个早晨，我们贪睡的早晨悄悄蒙上一层，而我们固执地以为，这个冬天没有一点温度，雪花从未融化过。

　　“怎么样，这节课没白上吧！”高洋懒洋洋的探出头来。
　　“什么都没说，我开不了口！”江林希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
　　“勇气呢，站在台上脸不红心不跳，怎么对着一个小女孩儿说不出口！”高洋的话语里藏着些许激励。
　　“我那天的表现很差吗？”江林希带着不确定的语气。
　　“绿了，脸都绿了！我没见过！”高洋调侃着他。
　　“那我现在就让你变绿！”说着江林希便去扯他的被子。

　　“明天圣诞节，晚上学校安排了节目，咱们一起去看吧！”段西兴致勃勃的拉着郝书。
　　段西已经好久没有笑过了，难得她对这件事这么上心，怎么忍心拒绝她，“嗯嗯，好啊，听说还有一个特别的节目。”
　　“不会是什么炫舞吧！”段西好像对这些很反感。
　　“不是，好像是话剧表演之类的！”郝书编了一个谎言，她知道段西最喜欢话剧这些东西了。
　　“咱们要坐在最前面，好不好？”段西像个孩子一样撒着娇。
　　“不要，不要，除非……”郝书邪恶的看了一眼段西。
　　“什么，什么？除非什么？”段西嘟着嘴看着郝书。
　　“除非……除非你告诉我你和叶承哲的关系。”郝书瞪着圆圆的眼睛。
　　段西放开了郝书，脸沉了下来，小步向前走着。
　　“郝书，我本不想瞒着你，一早就告诉你，他是我同学，普通关系的那种，但是胜似普通关系的那种。”段西回头看了一下郝书。
　　“原来是这样，没事，我就是八卦一下。”郝书微笑着看着段西。
　　“太冷了，咱们快点走吧！”
　　到宿舍后，郝书打开手机，一个未接来电，显示北京号。
　　“回过去吗？”段西问。
　　“我妈妈在北京，可是我不想打给她。”郝书犹豫着。
　　“也许是别人呢？”段西笑着说。
　　“算了。”郝书开着玩笑。
　　“也是，如果有事，还会打来的！”段西肯定的说。

　　圣诞夜那天晚上她俩就像段西说的一样坐在了第一排，舞台的灯光忽明忽暗，节目也很精彩，只是失却了一种心情，那个特别的节目也就是一个男生大胆的表白，最后在一起了，没有一丝不同，尖叫，所谓的精彩必须有一种惊喜的心情从里面走出来，一切没有什么不同，星星只有那么零星的几颗，多数的光亮都是白雪照映出来的。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刚才的精彩已经被关在门里，只是段西还在絮絮叨叨的念着，“如果他愿意这样和我告白，我会感动得哭死的”。
　　在鲁美，郝书最信任的人就是段西，在她心中，段西单纯的就像是一朵茉莉花，与世无争，虽然不起眼，但是你会不知不觉注意到她。
　　“小西，我去打热水，咱俩一壶就够了，天太冷了，你就别下去了吧！”郝书说着拎起水壶就出发了。
　　即使你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风也能找到那么一点缝隙悄悄地钻进来，也许它也怕冷吧，狠狠的扎你一下。水房的热气顺着窗户慢慢的升腾，状似圣诞老人偷偷的爬出来挨家挨户的送礼物。
　　打水的人并不多，多数都是男生。大学里找男朋友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男朋友会给你打热水，这对容易满足的女孩子来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很明显的一件事，有些女孩子念了四年大学，竟然找不到热水房。可是郝书却自己打了四年的水。

　　一步一步走回去，沿着来时的脚印。忽的一下被什么绊了一下，不足以摔倒的那种。回头恶狠狠的看了一眼，立马收起刚才的表情，不是别人，江林希。
　　“你怎么会在这？”郝书没好气的说。
　　江林希笑了笑，故意把手中的水壶提的很高，指了指。
　　“哼，真是见鬼了！”郝书很小声的说，就像是在心里这么想的，根本没有发出声音，还是被他听见了。
　　“我才是见鬼！”江林希把头昂得更高了。
　　“懒得和你说！”说着抬腿就要走，水壶也被抢了过去。她才知道原来那个壶那么重，以至于她把全身力气的二分之一都用在了右手上。
　　“我送你回去吧！”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霸气，却很温暖。

　　她走在前面，江林希跟在后面，保持着20公分的距离。
　　回到宿舍，桌子上一个礼品袋子，里面装了很多好吃的，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打开过。还有一个特别好看的苹果，用包装纸包着，外面附了一张小小的卡片，“圣诞节快乐，愿你幸福”。没有落款，笔迹很漂亮，这完全是两个人送的，可是段西睡得那么沉，怎么忍心叫醒她。
　　下一个圣诞节的时候，她明白，为什么段西那么早就睡了，还是装睡，想起来，段西从来不打呼噜，那天却出奇的呼噜了两声，那么假。为什么段西不和她一起去打水，为什么段西不等她回来泡脚，因为那晚她也哭了，只是不想被发现，就像自己秘密在漆黑的夜写在雪地上都怕被人看了去，只有装在自己心里的秘密才是秘密。

　　还有不到十天就考试了，大学的考试不同高中，平时要不停地做习题，反复锻炼。大学，即使考前突击，记忆能力强，完全可是拿奖学金。对于他们艺术院系的学生更是如此。
　　在她们复习的地方多次偶遇叶承哲，学校比不算大，但4万多人，平均一天能遇到两次，这样的概率是不是有点高呢！每次遇见段西就说她有事，走开了，多数的时候都是郝书在复习，叶承哲睡觉，之后一路上叶承哲不停地逗笑，郝书回到寝室，段西早早睡了。

　　世界电影史就像魔鬼一样折磨了他们半学期，不过总算是考完了。
　　江林希拿着手机在走廊站着，手机的亮光打在脸上，真的很像鬼。
　　“站住，电话为什么不接！”郝书抱着书刚想从身边擦肩而过，就被抓了回来。
　　“真是见鬼！”郝书边掏手机边说。
　　“怎么就见鬼了！”江林希瞪着郝书。
　　“要不是我告诉大家，你早就进教务处了！”郝书得意洋洋的说。
　　“你学什么不好，跟我学坏！”他一把拉过郝书，他们靠的很近，即使都穿着厚厚地棉衣，还是能感觉到颦蹙的呼吸。
　　郝书一把推开他，指了指手机，“你看，我根本听不见，一直都是静音模式。”她有些紧张，却在强装淡定。
　　“为什么是一直？”他惊讶。
　　她把手机收了起来，看了他一眼。
　　他们都沉默着，默契着适合那天的天气。

　　“为什么总能遇见你呢！”郝书忽的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问，江林希毫无准备、低着头就是这样两个人的距离由20公分变成了0距离。他衣服的气味是冷，没有温度。相逢在绚烂的午后，雪花开满了世界。奇怪的是这次她没有迅速的推开他，头发顺着风凌乱在他的嘴角，他缕了一下她的头发，轻轻地趴在她的耳后，帮她抵挡了所有的寒冷。

　　那晚他们都失眠了，怎么都睡不着，郝书仔细回想着与他的每次相遇，愈想愈睡不着。江林希的脑子满满的都是她，她的各种表情，复习不下去。

　　看着书上的字都在嘲笑自己，一点一点模糊，慢慢睡着。
　　“江林希，你给我振作点！”高洋大喊，好像整个走廊都能听见。
　　“去，谁说我放在心上了！”江林希迅速冲向洗漱间。
　　“没有不可能，现在不可能，不意味着未来不可能！”高洋拿着洗漱用品站在江林希的旁边。
　　“你不觉得林若怪怪的吗？”高洋说。
　　“哪里怪怪的，不觉得。”
　　“算了，我多心了！”高洋摇摇头说。

　　“段西，段西……”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叶承哲！”段西笑着说，那微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感，好像远远超出了兄妹情。
　　“我等你们半天了！”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郝书只是看着段西。“等我们？不是……？”段西没等说完，就被叶承哲抢了过去。
　　“是啊，咱们三个去看电影吧，先去吃饭。”他饶有兴致的说。
　　“不了，我还没复习呢，下一科，你俩去吧！”郝书笃定地说。
　　叶承哲挠挠头，笑着说，“好吧！那我们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郝书深深地觉得，无论是身高、还是长相都是那么的般配。可是为什么段西却说，叶承哲是他的普通关系的同学呢？
　　“嗨，想什么呢！”她的思绪被这个忽如其来的招呼打断了。
　　“又是你，怎么又是你，怎么在哪都能遇见你！”郝书自从上次对江林希有一种天然的抵触。
　　“我还奇怪，你怎么老是出现在我的视线，想看不见都不行！”

　　“江林希，我有话和你说！”林若从身后走了过来，一本正经。
　　“学院那边有什么事吗？”江林希微笑着看着林若。
　　“没有，一定的是学院有事才能找你吗？”林若反问道。
　　“不不不，若哥们儿有事，随时恭候！”江林希调侃着林若，在他的眼里，林若就是哥们，一个比男人还强的哥们。
　　“走吧！边走边说。”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若有些犹豫，还是说出了口，“我恋爱了！”她在等着江林希的反应，表情，哪怕一丝一毫的动作。
　　“哦，哪天让我和高洋见见！”他没有惊讶，也没有吃醋，只是云淡风轻的说了这一句。
　　紧接着就陷入了沉默，林若没有说他们是在圣诞那天在一起的，她没有说他已经喜欢了她一年半，她没有说她和他在一起是因为她害怕等不到那个人，她没有说……她更不敢说她也已经喜欢一个人喜欢了一年半，而这个人混蛋到浑然不知。
　　她只要他轻轻地反问一句，“为什么？”她就告诉他所有的秘密，可是没有。

　　“段西啊，她喜欢吃什么？”叶承哲打量着段西。
　　段西看着他挑这挑那，那种细心是从来没有过的，就连对自己都不曾这么认真过。“她喜欢榴莲酥，开口松，碧根果，青口梅，草莓味的冰糕……”，“等等，你慢点说！我记不住！”看着他认真的用脑记忆的样子，段西心底发酵出一股浓浓的酸。
　　“我记得你也很喜欢开口松和青口梅啊，那我就多买点！”叶承哲说着又捡了两袋放在购物车里。
　　“嗯，我什么都吃！都喜欢吃！”段西说。
　　“那你喜欢吃亏吗？”叶承哲捏了捏她的脸。
　　“叶承哲，看我不揍扁你！”说着两人就开跑。
　　这才是他们的相处模式，两句话不吵，三句话老早的。从高中就这样，段西帮助叶承哲写作业，补课，叶承哲就想保护家人一样保护着段西。叶承哲贪玩经常逃课，段西好学成绩优秀，不公平的是高考结束，两个人竟然来到了一所学校，也许爱情和青春一样，不悔就是最大的幸福。

　　拎着大包小包的吃的回到寝室，郝书安安静静的在复习，听着音乐。
　　段西想，“郝书是个优秀的女孩子，她配得上叶承哲，况且叶承哲真心喜欢她，而我就在他们身边看着她们幸福，我只遗憾没有和叶承哲晚点遇见”。

　　“我回来了！”段西趴在郝书的耳边。
　　“拎着这么多好吃的，这么晚才回来，如实招来！”郝书看着段西。
　　“都是给你买的！他给你买的！”段西努力的笑了笑。
　　郝书看着段西，微笑着说，“我不要，洗洗睡吧！我的小西。”

　　回家的那天，是江林希送她去车站的。
　　那天下着小雪，她戴着一顶红色的帽子，白色的围巾穿着厚重的雪地靴，拎着一个格子的小皮箱下楼时，江林希已经在楼下等了很久，她不知道江林希是要去送她，当他看到江林希穿着帅气的风衣，头上顶着些许雪花的刹那像极了萧竹。

　　她微笑着跑到江林希的面前，江林希捏着她的脸左右摇晃，说，“你可算下来了，快来不及了！”
　　“我上不去车关你什么事！”
　　“好啊，最好上不去，我领你回家见我爸妈！”江林希边走边说。
　　“你，你总是欺负我！”郝书小步跑着跟在他身后。
　　“为什么不可以，你是我什么人！”
　　“我，我……什么都不是！”郝书的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天的人很多，几乎每个人都拎了一个皮箱，虽然很暖和，但也很挤，几乎都是背靠着背，或者脸对着脸。
　　“你转过来！”江林希用命令的口吻对郝书说。
　　“不要，不要。”说着已经被江林希转了个半圈。
　　他给她搭了一个空间，在这个空间只能看见江林希，他们紧紧挨着，脸对着脸。只要地铁在停下来或者开动的时候极容易扑倒在他怀里。看着他那张并不惹人生厌的脸，想着想着，没站住，真的扑倒在他怀里。尴尬极了，脸瞬间就滚烫了起来。
　　江林希笑了，那种坏坏的笑，让郝书紧紧地埋下了头。

　　“这样多累啊！这样！”说着就拉了一把她，这样她就完全靠在了他的怀里，“别动啊，动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江林希的恐吓里带着一份温暖。
　　奇怪的是，她竟然乖乖听了话，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她的帽子毛茸茸的扎在江林希的脸上，特别痒，不敢动。他们的呼吸由颦蹙变为均匀。隔着厚厚的衣服，依然能感觉的是他的温度。
　　“那个，谢谢你！”郝书低着头说。
　　“你不都是昂着头的吗？这会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江林希把语调拉得很长。
　　“才……”她昂起头，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抱了起来，转了一个圈，然后紧紧的搂着她的腰，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便放开了她，微笑着把她送进站。
　　“等等！”郝书从站里跑了出来，大喊。
　　江林希慢慢的转过身，那顶小红帽是那么的显眼，以至于在人群中一下子就能找到。
　　她跑到他的面前，轻轻地摘下围巾，那条白色围巾，套在了江林希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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