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情未了

　　012

　　欧阳婧在一旁笑话着这种场景，周穆扬听着也看着，不知怎的大约也是觉得可笑，就随着欧阳婧一起笑了起来。

　　“许多年前，姑丈还是个善解人意的温和的长者，现在看到他这样——”

　　“你是想说，你现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吗？”周穆扬的话被欧阳婧打断，只见欧阳婧偏过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没有，只是觉得世事都在变，没什么永恒不变的东西。”周穆扬原先还是微笑的表情，但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却低沉许多，听起来像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说出了口。

　　他说完，转过了身，似乎是想回到车上。

　　欧阳婧却松开了扶着他的手任他去了，她把环在了自己的胸前，歪着头打量着面前逐渐走远的男人。

　　他正朝着车那里走去，那宽厚的背影看起来很孤独，走路即便是有了手杖，但重心不稳，看起来依旧是颤颤巍巍的。

　　这五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寡言少语，只有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才会真心的笑一笑，平日里都是面无表情又或是眉头紧皱。

　　但又好在他肯把心事说给她听，信任她，所以他们才会越走越近。

　　她一直等周穆扬走到了车前，准备上车，才走过去重新扶住了他，替他拉开了车门。

　　“周穆扬，我欧阳婧视作朋友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有所改变。”

　　她看着他说道，眼神清朗又坚定。

　　这还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在只有他们二人的场合下，这么郑重地直呼他的全名，也是第一次用这种严肃的语气同他说话。

　　“所以以后如果我做了什么决定，也都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也能体会我明白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你，或者是为了我自己好。”

　　“嗯。”周穆扬的回复只有一个轻声的字，他看着欧阳婧笑了笑，慢慢地上了车，再等着她从另一边车门上来。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等欧阳婧在自己身边坐好，周穆扬问她。

　　“我父亲昨天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加上在医院疗养呆的时间太久有些腻了，想出院以后四处玩玩。他说你和我在黎市这件事上耗费的时间有些久了，让我们快些回去，趁着他走前把公司的事情交代一下。”

　　“周，我猜他可能活不过明年春天了。”

　　欧阳婧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背对着周穆扬，她正看着路边的景，看不出她是什么神情，唯一能听出来，她语气冷漠，似乎对父亲的身体状况并不关心。

　　周穆扬在欧阳家这么多年，也是知道很多事情的。

　　就比如，他知道欧阳婧一直因为母亲的事情怨着欧阳运，而欧阳运把女儿接回家后对女儿也关心极少，更多的是把心思放在了事业上面。

　　“周，我不想回去见他，你替我去吧。你回去以后，再去一趟医院找医师检查一下你的腿，等医生说没问题了，你再回来找我。黎市这里的事情，我来替你处理。”

　　欧阳说着这话的时候转过身偏了头，直接靠在了周穆扬的肩上，她闭着眼睛，唇色有些发白，不知怎的，本来气色还不错的她现在看起来有些累。

　　“其实在美国每一天面对着他们我都很累，在这里反而舒服许多。”

　　周穆扬看着这样的她，伸手替她拨了拨挡在额头的有些扎眼的刘海：“好，我替你去，这几天你就在这里好好地休息一下，等我回来。”

　　欧阳婧靠在他的肩上，许久都没再说话，周穆扬以为她睡过去的时候，才听到她问：“何奎还有何越，你想怎么处理？”

　　“依照法律来吧，警方那里我已经联系过了。“周穆扬回答简单。

　　“那苏里呢？”欧阳婧说到这里的时候，睁开了眼睛，她看着周穆扬，似乎还是在试探着他。

　　“你之前已经问过我的意见了，欧阳。我说过我无所谓的，我和她之间再没关系了。”

　　“你累了的话就靠着睡一会儿吧，回去还有一段时间。”

　　听起来，周穆扬还是不愿与她多提苏里的事情，欧阳便闭了眼睛点了点头，重新靠在了他的肩上，一直到周家都再没说话。

　　**

　　警察局里，何奎坐在审讯室里一言不发，对面坐着的警官看着他则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何奎，我再问你一遍，五年前周邦成和周穆扬的那两起车祸，是不是你和苏连江一起谋划的？”

　　坐在他对面的李警官反反复复地问了许多遍，何奎才终于张了张嘴。

　　“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其他的事情，我要等我的辩护律师过来。”

　　李警官自然是不会因为他这几句推辞而放过他，而是继续问道：“那你的儿子教唆他人绑架周穆扬周先生这件事情你知道多少？你的儿子那里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罪证，他对于所做的一切都已经供认不讳了。”

　　“小辈们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

　　何奎微微笑着看着坐在对面的警官，似乎情绪并没有受到波动。

　　“何越从小和周穆扬一起长大，周穆扬又处处比他优秀，可能他那时候因为嫉妒冲昏了头才做了傻事。好在周穆扬还活着，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加上他是周穆扬的兄弟，要我说这件事情，要么我们就大事化小——”

　　“周穆扬周先生之前已经联系我，说过他要追究到底，并且何先生我希望你知道你的儿子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刑法，是需要负法律责任的。”

　　李警官对何奎的阿谀不为所动，直截了当地把话说出了口。

　　“并且，你的儿子也对警方供认五年前你也是事情的主谋，所以——”

　　“李警官，你认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这句话吗？如果是这样，你之前还会那么严肃的反复质问我吗？”何奎笑着打断他。

　　“但周邦成所驾驶的车辆上的确有你和苏连江二人的指纹。”李警官接而说道。

　　“我们经常开彼此的车，这点又不足为奇，如果仅仅因为这个就判我有罪，也是说不通的吧。”

　　久经商场的何奎早就练就了一番能说会道会辩解的本领，然而警方的证据也的确如何奎所想的不够充分，因此僵持了一个多小时，李警官也只能从审讯室里走出来。

　　他在外面点了根烟，叹了口气，把案件的具体情况通过电话和沈东来简短的说了一下。还没一会儿，何奎的辩护律师就到了警局，李警官也就挂了电话。

　　此时的周家，欧阳婧在吃了午餐以后就直接去午睡了，而周穆扬一人坐在客厅里面拿着笔记本看着近来舟禾的新闻。

　　沈东来见状，便直接把案件进展告诉了周穆扬。

　　“李警官说处理起来比较困难，证据实在是太少。”

　　“意料之中，不足为奇。”周穆扬点了点头，见沈东来也有些疲惫，就吩咐他别再忙碌，“明天我要回美国，你同我一起回去，今天你就好好休息一下。”

　　沈东来听到吩咐，道了声谢，转身回了房。

　　周穆扬合上了笔记本，见整个客厅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拿起了手杖起了身走到了户外的花园那里。

　　因为周家长期没有人居住，自然也没有打理，花园里先前养的花都枯了，而后长了一大堆的杂草，周穆扬坐在了靠墙那儿的座椅上抬头看着这满地的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许久，都没有被接起。

　　他再拨过去，依旧没有被接。

　　第三次，则直接被摁掉。

　　他低头笑了笑，伸手把那一株挨着他腿的草给拔了，丢到了一旁的水泥地上，长叹了一口气后又拨了另一个电话。

　　这时候电话被接起的非常迅速。

　　他打给的是过去他父亲周邦成的心腹，过去为周邦成卖了十几年命、现在刚从舟禾离职还未有去处的老管家徐成安。

　　“少爷，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徐伯，若是你还没有找到下家公司的话，就来我的身边为我做事吧。我能够放心的人不多，也只能找你了。”

　　那边思考了一会儿，随后便答应了他。

　　“好，那现在有什么需要我为您做的吗？”

　　徐成安过去在周家服侍了将近二十年，对周穆扬自是十分了解，他也知道现下周穆扬打电话给他肯定是有事情需要他去完成。

　　“嗯，明天带一些人来周家，把周家里里外外整理一下。欧阳小姐也在周家住着，你们来的时候不要打扰到她。”

　　他停顿了一下，想到了方才打了三次最后被摁掉的电话，对着电话继续说道：“还有，动用最大的力量，把现在应该在市中心医院里的苏里，连同她的母亲一起赶出去。”

　　徐成安有些不解周穆扬的举动：“少爷，您这是为何？”

　　只听周穆扬笑了笑，那声音有些怅然、又有些无可奈何。

　　“我不过是希望她能认清现实，能有求于我，并做出有利于我的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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