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平胸方若绮

　　六年前。
　　十四岁的我从旗杆上摔下来，被送往回生医院。
　　他走了进来。清秀的眉眼随和的笑，像白莲一样静静开放在一片苏打水的空气里，干净的镜片凭添几分斯文。
　　“方若绮，又是你？”他的笑一如既往干净，像跳跃在山涧的清泉，“又从哪里摔下来了？”
　　“旗杆。”
　　“上上上次是自行车，上上次是车棚顶，上次是单杠，这次是旗杆，方若绮，你要爱护自己，一次又一次受伤，就不怕留疤？”
　　我望着他，女校的初中生涯里，我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和他见面。
　　怎么告诉他，自从第一次从自行车上摔下来，被送往医院，遇到他之后，就那样天真执着地喜欢上了他？
　　就算女校的校规不严厉。十四岁的方若绮，宁可从车棚顶，从单杠，从旗杆上故意跳下来摔伤，也不敢对他吐露真相的一字半句。
　　他细心地替我上药，包扎，他的头发有好闻的洗发水香味。从此我对所有皮肤白皙干净、笑容阳光的男孩有了不可救药的迷恋。
　　我望着他，他目光掠过的时候我便心虚地移了眼，他低着头麻利地干活，我咬着唇，绞着手，十个手指，仿佛一根根都要被绞断，怎样的用力，才能平和，方才在护士那里听到的真相？
　　欧凯文医生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啊，就是那位哈利欢•马尔福小姐啊，欧医生说到她的时候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呢！（诸位表踩，这是小说、小说、小说……）
　　我绞着手，目光因着对方的视线，专注又犹疑，仿佛他的注视会灼伤我。仿佛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手指快要被绞断，手心通红，却比不上心头的疼。
　　“咔！”耳边沉沉的声音一下子把我从回忆里拉回来，眼前哪里是欧凯文，童靖阳像研究外星生物一样玩味地看着我。急忙甩了甩快要被拗断的手，扫望四周，王瑞恩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
　　刚才，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罢罢罢，最多不闯男厕所恐吓威威。我长吁一口气，还是回到广告公司看看有没有性感广告之类的。
　　“方若绮，”助理伸出一个脑袋，“导演请你去。”

　　说实话得到这个角色我心里真是很不爽，是以我六年前不愿再回忆的暗痛为代价。王瑞恩估计就是那种好话只在年初一说的家伙，不过终于说了句：“绞手那个细节不错，看来你是花了点功夫，希望在这部戏里好好表现，不要让我失望。”难道年三十提前了？
　　我肚子嘀咕着：“我哪里花了很多功夫，这只不过是本能而已”，突然门被推开了，一头草绿色的头发扎得人发蒙：“导演。”
　　古芊菁依然高傲挺拔，胸口两个篮球像三井寿手里玩转的活泼篮球：“我想问一下，今天试镜，我的表现如何？”
　　王瑞恩头也不抬：“很遗憾，古小姐并不适合这个角色。”
　　她斜着眼睛，把我冷冷从头打量到脚：“难不成，你选择了她？”
　　“虽然不想现在就宣布，不过，”他也同样尖锐地迎上她的眼神：“是的，方小姐将担任《月光宝盒》的女主角。”
　　“王导演，你有没有搞错？谁都知道方若绮是怎么才拍上《纽约客》的，她一个新人，要什么没什么，你放着大把的明星不用，用她？”
　　“这是我的决定，你并没有必要发表意见。”
　　“你会和李恩光一样，后悔的！”古芊菁恨恨地撩下这句话，正要出门，被我一把拉住。靠，这女人的胸实在珍奇，我只拉住她的肘，都能被那团肉触得心头一跳一跳。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谁都知道方若绮是怎么才拍上《纽约客》的’，什么叫做会和李恩光一样后悔？”
　　“方若绮，你还装什么纯洁立牌坊啊，这件事外面不知道，导演圈里都心知肚明，不是黎华威胁李恩光说不用你做女主角，他就不接第一男主角的话，李恩光怎么可能会找你这个知名度为零的艺人？如果不是你对黎华下手，女主角就是徐心宁的！”
　　像有什么把我生生砸进地面。黎华，李恩光，徐心宁……
　　“《纽约客》上映后票房平平，要不是有个黎华在，李恩光就成了拿破仑，死在你这个方铁卢手里，他现在在家闭关思过，你还真以为你天后啊，哪个导演都围着你转！”
　　我早就应该怀疑这一切，甚至在古芊菁说出黎华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完全相信她的话：黎华，他是做得出来的，既然为了追我而抢走关古威的广告，当然可能为了讨好我，和我进一步发展关系而“提携”我。
　　“古小姐有什么意见可以去找黎华或者李恩光，这里的一切和他们没有关系，”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傲慢地响起，童靖阳抱着双臂嘲讽地看着她：“我和这么多女星对戏，也只有方若绮才把那种小女生暗恋的感觉演到骨头里。古小姐，回想一下你的表现吧，风骚有余，真情不足，所以别老惦着酸葡萄了。”
　　古芊菁冷笑一声，依旧迈着高傲的步子头也不回离开。
　　我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导演，原来那天你对我说的话，是有来由的。”我苦笑一声，“如果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
　　“我早说过，你这个人啊，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别人说几句话，又受不了了？”他的眼角温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黎华可没有来找过我，你也是正儿八经参加过试镜的，认可你的不仅是我，还有你的对手。”他抬起下巴示意，童靖阳“切”了一声，接口道：“我可没说你演得好，只不过她们都比你差而已！”
　　我自嘲地扬起嘴角：“导演，拍戏过程中您认为我不行，想换人的话，可没这么容易。”我挑衅地抬起眉毛，“我可是很难缠的。”
　　走出彩虹影业，突然想起什么事——古芊菁，不是和黎华在巴黎拍戏么。既然她都能跑来试镜，岂不是说明——黎华，也应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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