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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情
许久,薛奕清才缓缓睁开眼睛,头还有些晕晕的,想说话但又说不出来,只好看了看四周,恍惚觉得自己是睡在床榻上——这应该是驿站的居所了吧。桌上椅上摆放着纱巾、水盆等物,一边弓着身子正在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不是别人,正是丫头杏儿。
“杏——”薛奕清刚要出声,顿时觉得嗓子眼都痛。想动一动身子,却如千钧重铁,浑然无力。
杏儿听到了什么动静,一转身发现薛奕清醒了,忙跑过来,扶着她的被角道:“姑娘,你吓死我了!你怎么受伤了呢,可不轻啊……”还没说几句,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薛奕清想笑她的天真幼稚——在外行走哪有可能不受伤呢?可是看到她真诚的关切和滚珠儿一般的泪水,又不由得万分感动。自从离开龙凌,一直都是杏儿和她相伴,也只有她,这般忘情的为自己哭,为自己痛,与自己共苦共难。
“你哭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大伤——”其实她还不知道伤在了哪里,只是习惯性的想撑着身体起来,谁知整条右臂竟然像被千斤顶给定住了一样,稍微一动便生出钻心之痛。
“姑娘你先别动,王爷已经帮你找药去了,他让我一定要看着你的手臂不要动——”杏儿说着,抹了抹眼泪,掖了掖她的被角。
正说间,只听几下轻轻的敲门声,杏儿走去开了门——正是萧珵璧回来了。他拎着几包草药,走了进来,然后把药递给杏儿,指示她按照方子上的药量去煎煮,杏儿便去了。
萧珵璧走到薛奕清的床前,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心里涌出说不出的味道,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不安,问道:“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还疼不疼?我让杏儿给你抹了一些跌打损伤膏——”
薛奕清看在眼里,反而有些过意不去,只觉得脸上像着了火一样,于是勉力撑起身子,欠身说道:“谢谢你。我好多了——”
“你先不要动,清儿——”萧珵璧鼓足勇气,柔声叫出这她的名字。
薛奕清心里吃了一惊,好像这是一个飘渺如远古的声音。自父亲去后,好像不记得还有什么人这样叫过她。而他——
“王爷,我——”
“你不要再叫我王爷了,好吗?从今以后——”萧珵璧一脸真诚的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关切与希冀。在她为他挡剑拦刀的那一刻,时光仿佛永久的定格在了她的背影里,那临危不惧的影像,那义无反顾的神情,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可以——”薛奕清虽然没有多少气力,却还是坚决的打断了他的话,不想再让他说下去。至于为什么,她暂时不想多做解释,只是重复道,“你不要这样说,王爷。”
“我其实——清儿,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生疏呢?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王爷吗?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互相了解,互相救扶,难道,难道不能把我当做你的——你的一个朋友吗?”
薛奕清听着萧珵璧如此恳切的语言,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眼睛,瞬间觉得矛盾万分——她不知道该如何措辞解释,也不晓得该怎样去拒绝,只好选择了回避,于是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萧珵璧也不想勉强她,便起身给她端了一杯温水,说道,“我刚刚问大夫开了几副草药,一会儿让杏儿熬出来,你吃了药睡一会儿吧;不过,你臂上受的是黄金锁打击的重伤,形成了淤血,仅仅靠那些药是不够的,所以,我需要以内功为你疗伤,你——”
薛奕清几乎没有什么力气,端过水来,喝了一口,点了点头。
萧珵璧见她喝了水,便接过杯子,放到桌上,然后把薛奕清轻轻扶端正,坐到她的背后,从怀中取出一块如心形状的深翠色的石头——那石名为“星曜玉髓石”,晶莹剔透,宛若泉眼,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乃玉中之冠,更是皇族之宝。此玉原是萧珵璧的父皇送给其母的定情之物,是他的娘亲留给他的念想,有滋润肌肤、舒活经络之奇效,既是贴身之物,也是护身之物。
萧珵璧将星耀玉髓石轻轻放在薛奕清的左肩上按住,输以内力,传递于她。在他的手触摸到她的细嫩的肌肤的那一瞬间,心内顿时生出一股热流,第一次觉得如此紧张、焦虑、担忧,又带着几分莫名的欢喜。其实,他贵为皇室子弟,身边所见的美女早已数不胜数,也因自己的风流倜傥、博学风雅获得无数佳人的青睐,然而不知为什么,这些美丽的面庞如烟如云,他却竟然都无法留存深刻的印象,无法像今夕这般真正的入情、入境,并且全心的付出。这一刻,他甚至想把自己毕生修成的内力传递与她,只求她快快好起来。
薛奕清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幽幽的清凉,她猜出那是玉石的力量;这清凉之后紧跟着一股绵绵的热力,她知道这是萧珵璧在以自己的内力为她疗伤,他的内力使得玉石的凉气变得温润而不刺骨,舒络而又化瘀。这两股气息合二而一,一层层传递到自己的左臂之内,让她顿时感觉到疼痛缓解了不少,血液似乎也畅通起来,不再像方才那边沉重如铁。
其实,薛奕清也明白自己的伤并不是什么严重的内伤,身体的虚弱只是暂时的,吃药保养一阵子也会自然恢复,然而萧珵璧一定要以星曜玉髓石和内力为自己疗伤,完全是希望她早些好起来,以免受额外之痛苦。可是,这岂不要耗费他的很多心力?同为修炼武艺之人,她深知这点内力是如何一丝一丝积存起来的,师傅常常教导“气与力均不可轻易泄之”,可知存力储能之难。
这样想着,她不由得有些懊悔方才过分的冰冷、决绝——可是,人生为什么要有这么多可是?但又回避不了每一个代表转折的“可是”。可是,她本有使命在身,怎么能为这些儿女情长所牵绊?更何况,他是萧氏的王公贵族,她是龙凌的后人和公主,几百年前的龙凌之战就已经注定了他们是两个世界、两个道路的人!今生今世,能够不再继续做仇人已是万幸,安敢再谈什么“朋友”?萧珵璧不清楚她的身份,难道她自己还不明白其中的原委吗?想着想着,她的眼角忍不住滴下泪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左臂几乎没有疼痛之感了。这时,萧珵璧运完最后一波气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许多,额头上渗出一滴滴的汗来。薛奕清看见他的样子,心内再度涌起了浪潮,拭了拭眼角,转身向他道,“你——”
未待她说出什么,萧珵璧已经把星耀玉髓石放在她的手上,用双手端端正正的握起来,说道:“此物虽小,却是疗伤的奇药。以后你每天将它放在臂上滋润片刻,很快就会好起来了,也不必再受吃那些苦药的折磨。”
“怎么可以——”薛奕清起初想拒绝,然而一只手被他紧紧握住,无法挣扎。于是她只好将这个小石头握在手里——那股冰冷之感瞬间融入了内心,而在心头却又是一股独特的温热之情。一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只是点了点头。
萧珵璧见她面色好了许多,便将她的手臂轻轻托住,放到被子里,然后站起来,说道:“你好好歇息吧,我先走了。”
“你——”薛奕清轻轻叫了一声,低下了头,“自己也要小心。”
“嗯。这是你第三次跟我说了。”萧珵璧淡淡一笑,清朗的剑眉微微锁着,漾着展不开的愁波。
“是吗?”薛奕清看着他的神态,也笑了。其实连自己也没有觉察,她一直对他在强调这两个字。是啊,自从离开龙凌,她就从来没有真正的安然过一刻。虽然走到今天,经历了诸多事情,她已经不再如初出家门那般害怕,可是那种忐忑、焦虑似乎比害怕还要累心。想着,她又有些乏了,不自觉的抱着双腿,深深的埋下了头。
萧珵璧看着她的有些凌乱的发梢,似乎心有所知,同样心有所痛,顿了片刻,道:“我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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