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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玖兰李土一窒，半晌才又说道，“好吧，你说的没错，不过你也该知道，锥生零留在我这里，我纵然不能杀他，却可以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枢心下一沉，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我相信零有毅力挺到我找出解决的办法。”
玖兰李土面色阴沉地看着他，半晌之后似乎想通了什么，忽然笑道：“呵呵，玖兰枢，你很聪明，不过我也不傻，锥生零在我手里，我随时可以解除咒印杀了他，不要以为我真的会被你牵着鼻子走。”
顿了顿，他没有等玖兰枢回答便接着说道：“但是，有一点你说的没错，他在我这里的确是个麻烦，我一点儿也不想分心养着他。这样吧，看在你这么尽力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你来说一个价格，合理的话，我就把他交给你——不过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我不满意，这辈子你就再也见不到锥生零了。”
“一半。”枢看着玖兰李土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略微沉吟了一下，断然开口，“我给你一半的血，你解开咒印放了锥生零。”
甚至连玖兰李土都耸然动容——一半的血，即使是对于纯血种来说，这样的损伤也绝无在短期内恢复的可能，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就为了一个一点也不听话的Level D？
玖兰李土在心里摇了摇头，他大概这辈子都理解不了这种感情。
随即，这一丝震撼就被狂喜彻底冲走了——来自于始祖的一半纯血，足以将一个纯血种力量提升到从未有过的高度！更何况，那个人的血液里，还有绯樱闲那个笨女人的力量！
——绯樱闲做人蠢到了家，可是能力却十分出彩，在纯血种中都算得上是佼佼者。
——玖兰枢，你受死吧！
这样想着，玖兰李土十分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好，真是出乎我意料的大方啊，我亲爱的小侄子，你总是这么妇人之仁，所以才无法登上力量的最高峰。”
“何必多说？”玖兰枢不为所动，伸出的手掌上缓缓浮现出了一个圆形的咒印，“以血盟为誓。”
“以血盟为誓。”玖兰李土迟疑了一瞬，终于也伸出手，将同样的咒印覆盖到了玖兰枢的手上。
吸血鬼并不都是以贵族准则自律的，因此血盟为誓经常是吸血鬼们用来相互制约的手段，咒术契约一旦签订，除非完成后自动消失，否则不死不休。
“先让我见到他。”血盟生效，玖兰枢丝毫也不想再耽搁，立刻说道。
玖兰李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难得没有再多加刁难：“好，我带你去见他。”
——玖兰枢，赶快去见见你的小情人吧，他现在，可是被那么多新鲜血液滋养得越来越漂亮了呢！
****
隔着一层厚重的青石墙，零原本闭着的眼睛霍然睁开。
——有脚步声，不止一个。
——除了玖兰李土，还有谁？
零的心不住地往下沉，他已经无所谓希望，但是至少在死之前，他还不想像个真正的玩物一样被很多人围观。
——锥生零早已经不在了，现在的这个人，只是个用无数人的生命喂养出来的怪物。
——为什么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去死？
恍惚地这样想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石门沉重的开启声。
零闭起了眼睛，腕上的铁索和背上的利刺让他根本无法完成回头这个动作，那需要脊椎骨和很多块肌肉的配合。锥生零只是个吸血鬼，不是脑袋能自由旋转三百六十度的人偶。
更何况，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来的人是谁。
这时，玖兰枢和玖兰李土踏入墓室。
饶是玖兰枢如此见多识广的一个人，在看到那片微微泛着红光的水银池和中间矗立着的穿满尸体的黄金巨树时都是微微一怔，随即，他看到了锥生零。
零的头低低地垂着，枢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微微起伏着的胸口，吸血鬼的身体在水银的侵蚀下不住地冒着白烟，然而他的肤色却并不苍白，因为，那些深深地刺入身体的纯金长刺正在源源不断地往他的身体里输送着新鲜的血液！
枢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零在这一段时间里经历了什么，随之而来的就是暴怒：“玖兰李土，你罪该万死！”
锐利的红光在眼中骤然炸开，墓室中凝滞的空气蓦地化作了一片片锋利的刀刃，闪电般袭向了玖兰李土。
“哈！”早有准备的玖兰李土短促地冷笑了一声，双手一震便尽数拦下了所有风刃，随即讽刺道，“可惜轮不到你来裁决。”
暴怒过后，便是刻骨的疼痛。
玖兰枢比任何人都更了解锥生零，所以他知道，零不会把玖兰李土的强迫作为原谅自己的借口，他只会把这一切都认为是他自己的错，认为是他的存在才导致了这些少女的死亡。
——对于零这样习惯于用冷淡的外表来掩饰内心的善良和柔软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在把他往死路上逼！
锥生一缕身体不好，零觉得是他的错，优姬觉醒之前陷入挣扎和矛盾之中，零觉得是那是自己给优姬造成了困扰，甚至就连后来锥生一缕死在玖兰李土手里，零也觉得那都他作为哥哥的失败才把一缕逼到那种程度的……从小到大，他总是这样，无论谁发生了什么事，他第一个为难的就是他自己，哪怕所有人都认为他没有错，也阻止不了他这种根深蒂固的自虐思想。
枢一分一秒都无法再等下去，几步冲上前去，连护身结界都没有开就直接跳到了水银池里。水银呲啦呲啦地腐蚀着他同样属于吸血鬼的身体，甚至直到此时，他都没有想起其实身为纯血种的他有的是脚不沾水接近锥生零的方法，根本就犯不着忍受这样的痛苦。
微微颤抖着的手臂抱住了零的身体，枢握住他的手，略一用力便扯断了铁链，随即并指如刀，快如闪电地削断了零背后那些可怕的黄金利刺。
突如其来的拥抱和疼痛让零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晃了晃，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十年未见的情人。
枢强颜一笑，抱着零飞速掠回岸上，小心地避开那些断刺把零单薄的身体搂到怀里，轻轻地在他的耳边呵气道：“零，零……起床了，我是玖兰枢。”
玖兰枢……玖兰枢是谁……
——玖兰枢？！
零忽然反应了过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如今听来，恍若隔世。
他大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熟悉的英俊容颜，迷茫了半天，忽然自嘲地一笑：“呵呵，想不到都这么久了，还会做这样的梦……”
“零！是我，没有做梦，我回来了！”枢更加用力地收紧了手臂，直到那些坚硬的骨骼硌痛胸口的皮肤。
锥生零的身体忽然触电般地弹了下。
半晌，他终于缓缓抬手，冰冷的指尖触到了玖兰枢同样没有温度的脸颊。
手指沿着那柔和的曲线滑下来，仿佛终于确认了指下的轮廓般，零伸出的手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枢紧紧地握住了那形销骨立的手腕。
锥生零的背上扎得像个刺猬，玖兰枢迟疑了一阵，最终横下心来开始将那些断刺缓缓地从零的身体里往外拔。长达一个多星期的折磨，背部的皮肤几乎已经跟那些长刺长在了一起，此时一动便是钻心刻骨的疼，零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却是一动不动地任由玖兰枢摆弄。
玖兰枢看得揪心，但他不敢加快动作，断刺扎的太深，锥生零毕竟没有纯血种那样变态的恢复能力，一旦伤口出血止不住，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好容易坚持到了拔完所有断刺，两人都是一身冷汗，枢咬开手腕将纯血滴到了零的嘴里和比较严重的伤口上。纯血种的血液对于吸血鬼来说有着近乎起死回生的神效，血液一滴上去，那些可怖的伤口和溃烂的肌肤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伤势总体已经稳定下来，玖兰枢松了口气，淡紫的光芒在掌中凝聚着，轻轻覆到了锥生零的额头上。
“好了，零，睡一会儿吧。”枢轻声在零的耳边说道，“等你醒过来，我们就回家了。”
回家……
这是一个在任何时候，都能够让人潸然泪下的词语。
——可是，我还能回去哪里，像我这样一个谁跟我搭上关系都会倒霉的怪物，还有家么？
“回家……我再也回不去了……”失去意识之前，零的口中落下了这样一声叹息。
稳稳地抱着昏睡的零，玖兰枢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单膝着地的姿势，半晌都没有动作。直到玖兰李土等得几乎要不耐烦，他终于缓缓地站了起来。
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已经再次恢复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纯血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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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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