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有愧

　　我心中一震，猛地打翻了桌上的茶水，一把掀开遮挡面容的帷帽，好细细地把对方的容貌收入目中。

　　那是怎样一张脸？

　　我无法确切细诉！

　　季清之的容貌在白莲教中已是翘楚，我一直认为男人再好看亦不过如此，可今日一见江彦，才惊觉自己是井底之蛙。若将季清之比他，根本是相形失色，黯然无光。

　　江彦的彦，其实是艳绝尘寰的艳罢！

　　我正惊愕于江彦的美色，二位长老忽然大喝一声：“少主！”

　　我一个激灵，赶忙放下掀开帷帽的手，轻咳一声，道：“江策之子，不过尔尔。”心口却不知何故，一直砰砰跳个不停。

　　我兀自安抚道，江彦能否坐上武林盟主之位还不作定数，纵然他登上了武林盟主之位，得了《采莲心经》相助，只消我练成《莲花宝典》，拿下他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又何必过早的忌惮于他，连心都跳个不停？

　　我这一回神，在场不少人亦从江彦的相貌中回过了神，有人指着他喊道：“是青衣公子！”

　　“对，这个人就是青衣公子！”

　　我道：“这青衣公子又是谁！”

　　身后静默半响，香鱼弱弱地道：“奴婢也不晓得……”

　　我这才想起季清之还不曾归来，而李思凡那家伙自方家离席后，便一同消失了，似乎是追随方玉珊而去，我默默把目光投向二位长老，他二人时常在教外办事，总该听过青衣公子的大名罢？

　　朱长老心不甘情不愿地道：“青衣公子是正道近年来新冒出的一个高手，此人行踪不定，身手了得，总喜欢搅和神教的好事，很受江湖人士爱戴。因他露面时总穿着一身青衣，又不愿透露姓名，众人便称他为青衣公子。”

　　我总算是明白了，这江家为了夺得本届武林盟主之位，那是下足了功夫。江夫人深知江策当年背弃正道，已是万人唾骂，想要重振江家，必先挽回声誉。于是令江彦暗中相助正道，待到时机成熟，再一举重振江家。

　　江彦若是真心救助正道，为何不在相助正道时戴上帷帽，反在武林大会时戴上帷帽？这分明是在等众人认出他是那青衣公子，指不定裴逍刺破他的帷帽是正中他的下怀！

　　以眼下的局势来看，裴逍必败无疑。

　　我开口道：“啊黑，回来。”

　　裴逍闻言，归剑入鞘，道：“在下甘拜下风。”

　　江彦望了我一眼，道：“承让！”

　　裴逍面无表情退回我身后。

　　他这一下台，局势变得很微妙，圆通大师道：“适才的比武江少侠获胜，现场还有哪位英雄想挑战？”

　　想挑战的未有，有异议的倒是一大堆。

　　华山派掌门道：“俞某愚见，江少侠虽然武功盖世，身手不但，但绝非是武林盟主的料！武林盟主是整个正道的统帅，必须严于律己，以身作则，不是随随便便来个武功过人的就能担任的！”

　　昆仑派掌门附和道：“俞掌门此话在理，在下认为方掌门为人高风亮节、正直无私、是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选！”

　　青城派掌门道：“赵少侠年纪虽小，但论武功，当世罕逢敌手，论人品，一身正气，不畏魔教，实乃少年英雄，武林盟主非他不能服众！”

　　不得不说季清之为裴逍造势的效果是极好的，如今在场中不少人都认为裴逍是武林盟主的绝佳人选，就连峨眉派掌门净心师太都出声道：“贫尼也认为赵少侠年少有为，可担盟主重任。”

　　武林盟主之位名义上是武功高者得，但这盟主毕竟整个江湖正道的统领，必得取得四大世家、五大门派的首肯。如今五大掌门中已有四位否定，江彦纵然占了武林大会的头筹，想登上盟主之位还是难如登天。

　　江彦开口道：“晚辈知道，家父当年离弃正道一事令众前辈对江家积怨颇深，晚辈不会借词卸责，父债子偿，请众前辈给晚辈一个机会将功赎罪，为武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华山派掌门道：“你愿为武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俞某表示很欣慰，但这跟你当武林盟主有甚么关系？难不成当不上武林盟主就不能为武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此话一出，现场不少人笑了起来，江彦淡淡一笑，从容不迫道：“俞掌门言之有理，正道兴亡，匹夫有责，近年来，晚辈一直都在为匡扶正义献出自己的一份力，奈何力量微薄，如蚍蜉撼树。晚辈想问在座的前辈一句，同样是失去统帅，为何魔教能在这十年中日渐壮大，傲立江湖，而正道却只能日就衰败，任人鱼肉？”

　　有人骂道：“因为你爹美色熏心，背信弃义跟魔教妖女跑了！”

　　我心中讥笑，这些所谓的江湖正道到了如今还在推卸责任！当年教主私奔一事，神教又何尝不是人心四散，同室操戈？众长老责难太尊，逼本座退位，太尊包羞忍耻，破釜沉舟，加之季长劳的患难扶持，这才挽狂澜于既倒。可你们除了窝里斗，狗咬狗，还做过什么？不过是少了个武林盟主，怎么跟天塌下来了一样？

　　江彦毫不避讳他人的叱骂，道：“对，因为家父携魔教妖女私奔，所以正道一蹶不振。那晚辈想问在场各位英雄一句，为何杜盟主任位后，不见各位戮力同心，对抗魔教？”

　　一句话堵住了众人的嘴，杜擎武功不济，正道逐渐衰落，谁敢轻易得罪白莲教？

　　江彦又道：“蜀山派刘掌门六十大寿，在场不少英雄都曾前去贺寿，请问魔教当众掳走刘掌门孙枝时，在场英雄有哪位出手相助？”

　　在场之人不少顾左右而言他。

　　一位眉须斑白、身形清瘦的老者拍桌而起，双目赤红地道：“现场众豪杰纷纷义正言辞地谴责魔教，并无一人出手相助！是青衣公子，也就是台上的这位江少侠出手救我燕儿！”

　　江彦淡又道：“三月前天龙门门主弄璋之喜，魔教派人前来大肆捣乱，抢走令郎，又有哪位英雄站出来伸张正义？”

　　从前排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着棕色长衣，短小精悍的男子，神情愤然道：“现场除了青衣公子，无一人前来相救！他们眼见魔教大肆捣乱，抢走小儿，纷纷避之不及！岂还有胆子前来相助？”

　　江彦淡淡一笑，道：“魔教连群雄汇聚时都敢如此挑衅，更无论各位势单力薄时。魔教行事如此猖狂，无非是仗着正道人心涣散，无人挺身而出。今日的正道如同一盘散沙，遇事相互推诿，貌合神离，同室操戈。晚辈光凭一己之力，实在难与魔教匹敌。如今唯有正道同气连枝，拧成一线，才有能力与魔教匹敌！晚辈斗胆，前来参加武林大会，就是希望能将正道的力量拧成一股绳，共同对抗魔教。”

　　江彦的这一席话极是高明，倘若他只言抱歉，默默承他人责难，他人必定更是理直气壮，反对他坐上武林盟主之位。可他破釜沉舟，反其道而行。撕开众人佯装无恙的伤疤，告诉他们你们不过是白莲教眼中的一条犬，除非连成一线，奋起反抗，否则你们永远难以抬头做人！

　　在场众人只要尚有一丝气节在，有谁愿意一直忍气吞声，任白莲教欺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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