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天午后

　　12
　　将军起初决心再也不对班克斯做那种莫名其妙又叫人羞耻的事情了，虽然他还几乎从未真正怕过什么，而且总的来说是个无耻之徒，但是这一回却叫不知从何而起的浓情弄得心慌意乱了。
　　中午，他睡了一觉，之后便和法国太太厮混，一起看了一部成人录像带。他懒洋洋地看着白花花的裸体交叠缠绕在一起，以诡异的姿势交合，里面有个男人和班克斯很像，毛发浓密，只是比班克斯强健多了，但总归是很像，连眉眼都有几分相似，如果班克斯恢复体态，大概也是一位猛士。将军欣赏着假班克斯的雄姿，法国太太在他胸膛上摸来摸去，他忽然烦恼起来，然而没等仔细体味，法国太太便笑着伸手把他的头按到她的胸脯上。将军被软绵绵地包围了，被女人的体味和香水味萦绕，可是却觉得心情低落，不好过，他使劲地嗅着，做出急切索取的样子来，希望找回曾经的自己，但是不管用。
　　终于，将军还是下了床，披上晨衣，到班克斯那儿去了。他没想好要以怎样的姿态面对班克斯，为此有些惴惴不安，因为他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尴尬，像上回那样。虽然他对班克斯的男性部位十分着迷，但并不想被对方扒下裤子。他要控制住局势，不能让事态失控，这需要他沉稳一点。他在门口稍微站了一会儿才郑重地踏入屋内。
　　然后他发现自己实在不必如此担心，因为班克斯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他在发高烧，浑身颤栗抽搐，神智不清。将军无措地把手按在他腿上，起先只是轻轻放在上面，之后慢慢加了力量，希望可以制止抽搐，但没效果，班克斯滚烫的身体在他手下弹跳着。
　　将军慌了神，房子里照例昏暗无光，要是死神正蹲在哪个角落可毫不奇怪。
　　傍晚天光黯淡，玫瑰色和铅色的云次第排开，一丝风骚动着尤加利树顶端的枝叶，白天的热气还未散去，腾腾从泥土里渗出来。两名看守挺胸站在门口，时刻准备给将军一个好印象。将军一走进院子，便一把握住其中一人的脖子，被抓住的不幸是个小个子，在他手里像个小鸡仔子似的。将军把他狠狠往墙上撞了几下之后，便去给医生打电话了。
　　医生接到将军的电话时，刚度过了一个百无聊赖却又心力交瘁的下午。医生冷静地听着将军在电话里大声嚷嚷：“他快死了！医生！老天爷才知道怎么回事，他忽然就快死了！”他一边漠然地答应着，一边看着晚霞落在前面一排房屋的屋顶上，棕榈树深色的剪影印在绯红的背景里，显得多么精巧可爱。他不像将军那么焦急和害怕，因为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着死亡。当死亡以一种很具体的方式压在他肩上时，就只是感到伤心了。他想象着班克斯虚弱的样子，想象着生命力从他的身体里慢慢流走，就像深沉夜幕从容不迫地降临大地。
　　桌子上摆着许多不同的针剂，他不考虑用青霉素，只有总统那种外行人才会提议青霉素，过敏反应各不相同，有的人是喉头水肿，也有的是休克，但是都不会立刻死亡。他有许多毒性很高，十分罕见的药物，他从中选了一样放进皮包里。
　　将军在门口等着，翘首以待，紧张得直搓手。他不敢回到牢房里，不敢看到班克斯那副样子。他怀疑他烧得毛都快焦了。
　　医生终于到了，他对将军视而不见，径自走到后院里。将军垂头丧气地跟着他，解释道：“天知道怎么回事，他要是死了，我可一点都不奇怪，他抽筋了，我想把他扳直，结果倒把他那个坏脚趾又扯下来一块。”
　　医生毫不动容，他瞧了一眼班克斯，立刻给他打了一针。随后他叫人拿来酒精，给班克斯擦拭全身。将军在门口看着，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天黑下来，只有一盏小灯照着病人，树叶沙沙作响。
　　医生把冰块绑在班克斯的额头和腿窝上，给他重新包扎了脚趾，“将军，得有人全天照顾他，这里太暗了，也太热了。”
　　“是的，是的。”将军答应着，他从门框上直起身来，抠了抠头皮，“我这就叫人把他抬到我的卧室去。”
　　医生没有流露出吃惊的神色，他跟着担架一起进了将军的卧室。
　　法国太太喝醉了，趴在床上，电视里还在放着那盘录像带，正进行到十分不堪的部分。将军把太太扛了出去，然后指挥佣人把班克斯扔到了床上。
　　房间里充满了香水和脂粉气，医生皱了皱眉，打开了窗户。而将军则爬上了床，他把羽绒枕头都垫到自己背后，和班克斯并排躺着，电视没有关掉，佣人走了以后，屋子里安静极了，很快月亮升起来，水一般的明亮的月光洒在窗台前，只有“哦——！哦！”的声音持续不断，谁也没有费心去结束它。
　　“医生，老实说，我真是被吓了一跳。”将军盯着电视说道，“你很有预言的本事，你说‘结果越来越糟’，就真的越来越糟了。”
　　医生背对着他，没有搭他的话。
　　“怎么了，医生？你今天对他好像漠不关心嘛，已经从迷雾中走了出来吗？”
　　“将军，您这么躺着会被传染的。”医生努力控制着自己，“也许，我可以给您打一针预防针。”
　　将军咧了咧嘴，“是吗，那好啊。”他指着电视里的男人说道：“医生，您看那个像不像他，我觉得很像。班克斯脱光了大概就是那个样子。快看啊，医生。”
　　医生一点也不想看。他在给班克斯擦酒精的时候，就已经很好的感受到了。班克斯虚弱滚烫的□□，唤起了他沉睡的冲动，他憎恶那种感觉，又迷恋那种感觉。他希望自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他是不会让班克斯住牢房的，也不会让他发臭发烂，死于困顿，他会把他安置在这间弥漫着香气的洁净的房间里，他很愿意为班克斯服务。但是他一点也不想看色//情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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