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乱石摊上,飞来妖异,青丝一夜变白头
玉郎一夜未睡倒在我怀里沉沉睡去,我们朝西南方向一直行进。走到下半日时日我们出了黄枫岭,地势开始平坦。我望向远处好像有一座城池,后面便是崇山峻岭。
云亭停下马道:“明日我们便要入栈道,自此之前需多预备饮水和食物。有劳承志去城里弄些,我们在城外等待。”
承志道声遵命便带上水囊朝那座城奔去。我们几个下了马,再路边一个茅草亭休息。玉郎迷迷糊糊醒来嚷着说饿,我就拿出风干的牛肉给他吃。他看了半天不知如何下口,我没奈何只好撕碎了才递给他。他皱着眉头吃了一些,又喝了些水这才有了精神朝文卓问道:“我们到朝荣了么?”
文卓苦笑一下道:“公子,我们才定军城。要到朝荣只怕还要走个几天。”
“定军城?”玉郎跳起来朝远处张望:“这就是当初宇文德伯伯大军驻扎的地方么?”我跟着朝远处张望,只见那座城从外面看去灰扑扑的,极其朴素。但是城墙高耸,炮台、哨岗林立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兵营。
“我们怎么不进城?”玉郎一脸遗憾得说道:“我想看看践岩哥哥出生的地方。”
风云亭道:“我已经叫承志兄弟进城置办路上的吃食,我们不入城内以免节外生枝。”
“那真是可惜。”玉郎重新坐下摆弄着水壶道:“我还想着去给宇文老妇人坟上上柱香的。”
“践岩将军出生在此地?”我再看那座城一片萧索模样,心想着宇文践岩高大英武形象。
“宇文老夫人生下宇文大哥时,宇文德老将军还在蓼海平乱。后来到定军城父子相认,那时宇文老夫人已经过世。”一直在一旁沉默的文卓忽然说话道:“宇文家两位大人每年都会来此扫墓。”
玉郎叹息一下道:“听父王说宇文老夫人是个大美人,可惜我生的晚不能见上一面;不知她和母后比怎样……”我听他说话没个轻重连忙忙咳嗽一声提醒,其他人倒是并不在意。
我们又坐了一阵还不见承志回来,玉郎打个呵欠道:“记得小鱼哥说过你们黄龙镇长莫千结是个妖人,这真是个新鲜事,我还不知妖人还可以做官的。”
我搓了搓下巴道:“这我也想不大明白,他平日总是擦胭脂抹粉,见到稍微好看些男人都要纠缠一番。不知道当初怎么就当上了镇长。”
云亭道:“中洲选拔人才并不顾虑老幼,男女,美丑,贵贱;只要有才能者皆可提拔重用。吾虽未见过黄龙镇长莫千结,但却知他医道高明,百里闻名。他治下的镇子应该也还平安。”
我想了想道:“这倒是真的,打我出生这十多年来,镇上从来没出过大乱子。莫镇长虽说平日里荒唐,办起正事时倒也正经的很。黄泥岗子的洪沟河还是他叫挖的,本来是个水洼的地方现在也通了水渠,两边也能种田了。”
“我想到了!”玉郎忽然大笑道:“我知道他名字的来历了,我曾读过一首词虽不记得全部,但是其中有句‘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想必莫千结先生是被人拒绝得多了,才起了这个怪名字。”众人听罢纷纷大笑起来。
我们正说着话,承志已经驮着几大包行李赶回来;我和文卓帮着分摊了下行李;便继续上路。
终于过了定军城我们来到山口,只见一条路曲曲折折顺着山势延伸到大山深处。风云亭道:“从这里就算出了中洲平地,顺栈道过了天门就能到朝荣谷地,只是山路崎岖,部分路段极凶险。我们几个一定要保护好公子。”
我们纷纷应和,玉郎反倒有些不高兴道:“风哥哥忒小心了些,山路有什么可怕,当初宇文忠爷爷带俺去过傲来郡的扇子崖。那里才真叫险峻的。”
云亭温和得说道:“今时不比往日,公子当初有西凉太公护着游山自然不怕。这次行程山势倒是其次,只怕是恶人暗中偷袭,这种地形对我们是极不利的。”
我们在大山中行了半日,好在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凶险;只是偶尔遇到星星两两从朝荣郡出来的客商。路边也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倒塌的石像,毁损严重已经看不清晰面貌;但看装束绝不是中洲人。
我问道:“这路边的石像是怎么回事?”
承志答道:“是明月妖王的塑像,他所到之处必定要为自己塑像。二十年前他领兵杀到了此处在定军山外被中洲大王拦住,双方僵持了数月便大王神武终于将其杀退了,临走留下了这些石像。”
文卓也附和一句:“可惜我们那时还未出生,不能看到江枫大王英姿,也算一大憾事。”
我正听得出神,玉郎忽然在我身边小声说道:“这些都是我舅舅的塑像,我在母后宫里见到过一模一样的。后来都被父王收走销毁了。”
我听着很是诧异便问道:“你舅舅?”
玉郎小声道:“我母后以前告诉过我若是看到塑像上的男人就是遇到我舅舅了。”
我心中一惊忽得想起白先生曾说过中洲王后是蓼海碧游岛上的人,于是在玉郎耳边小声道:“此事以后不要挂在嘴边,对谁也不要再提起。”玉郎看到我表情严肃连忙用力点头。
暮色四合,我们趁着月光又走了一阵才来到一个稍微开阔的石滩,之前曾有军队在此扎营,还有些没撤走的营房骨架,旗杆和木栅。承志这是开口道:“云亭先生,我们已经到了天门沟了;往前就是天门山;今天不如就在此休息,我和文卓会轮流守夜。”
风云亭道声好,五人下马。承志从行李里翻出毡布搭了个简易的营房,又在里面铺了厚厚的狐皮毯,又找出一个火炭盒,用火折子点燃、扣紧、拿粗布包好后递给玉郎道:“承志有愧不能让公子睡的舒服,还请公子今晚在帐篷里面将就一夜,夜里风大公子小心着凉。”
玉郎不接那炭盒对承志道:“我躲在帐子里面倒是舒服,却叫几个哥哥在外面喝冷风?既然这帐子容不下我们五个,那我也陪你们在外面守夜!”
风云亭道:“公子是千金之躯,自然不能有任何闪失。我已经叫文卓去砍干柴来,外面生了火也不会太冷。”
我也劝道:“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要不是你偷偷溜出来,何至于让云亭、承志还有文卓如此为难?”
玉郎听罢眼圈一湿哭道:“是我对不住几位哥哥。”他哭了一阵道:“我听几位哥哥的话便是了,小鱼哥你陪着我一会儿吧。”他说着把我一起拉进帐篷里。
我等玉郎睡着了便从帐篷里走出来,文卓坐在篝火旁啃着干粮,承志拽了块毡子躺着在不远处休息。我在文卓身边坐下道:“云亭先生哪里去了?”
文卓伸手一指,我顺手他指得方向看望去,风云亭正站在很高的一个石堆上,身上的袍子被寒风吹的呼呼抖动。我见此情形不禁打了个寒战道:“样不会冻僵么?”
文卓笑道:“云龙大人不用担心,风云亭先生出生地的冬天不知道要比这里冷多少倍,这不算什么的。他现在估计是在做些天时演算的东西,我们不要惊动他。”
我这才放心,再看文卓和承志比多几分沧桑神色,五官坚毅,老一副忧心忡忡模样,相处这多半日也不见他笑过。于是问道:“文卓先生今年几岁,是是哪里人氏?”
文卓看我一眼道:“在下是傲来郡衡水镇赵家沟人,今年已二十一岁。”
我哦了一声道:“原来和承志是同乡,你们平日是兄弟么?”
文卓连忙摆手道:“不敢当,我不过是个山野匹夫。承志可是傲来郡临淄李氏的后人。”
我问道:“这有何说法么?”
文卓道:“云龙大人可曾听说过东海的李治廷?”
我想了想道:“好像听一位大侠提起过,是个大英雄,难道他是承志的父亲?”
文卓压低声音道:“不错,长期以来东顺傲来一直受到东海上的尼鸿海盗骚扰。李治廷将军主持东海防务,将海盗挡在外海。”
我有些同情得看了一下睡着的承志道:“那真是可惜了,我听说他在海战时被泥轰的恶匪杀了。”
“其实我们傲来的人都知道李将军不是海战时战死的。”赵文卓拨弄着篝火压低声音说道。
我略惊讶小声问道:“那是如何死的?”
文卓叹口气道:“是傲来王听信了谗言偷偷赐死的,泥轰的贼人买通了傲来王周围亲信,造谣李将军谋反,后来李将军就被傲来大王秘密得处死了。只是对外说是战死的。”
我听了倒抽口冷气道:“居然能有这种事?”
文卓道:“李将军去世不久,泥轰和磅子就来偷袭,几乎杀入盛京。傲来王只好向中洲求救,西凉王宇文德领兵杀退了敌兵。他怜惜承志身世,收做义子。我也是那个时候跟着一起来到中洲,后来便入了军。”
我听后叹息道:“和承志相处不过几日,只觉得他为人恭谦忍让,没想到他身世竟如此悲戚。”
文卓道:“也可惜他是李将军的遗孤,中洲王不肯重用只能在东区衙门做参将。若论武功才华,承志都是在我之上的。”
我和文卓正自说话,忽然风云亭回来。他轻轻踢了承志一下神情严肃得说道:“有人来了。”我和文卓听罢匆忙拔剑,承志也惊醒过来,也从身下抽出长枪。万籁俱寂,我环顾四周未发现有任何异样。
云亭在我耳边轻声道:“你进帐子贴身保护玉郎,我们在帐子外保护。”说着一挥手熄了篝火,几个人便隐没玉黑暗之中。
我伏下身子借着月光摸进帐篷,玉郎还在睡着,发出轻微的齁声。我伏在地上把紫云剑压在身下顺着帐子的缝隙向外看了一眼。只着一眼吓得我汗毛都倒竖起来。之前云亭站立的石岗子上赫然站着一个人,一个披着红衣的诡异的女人!她蒙着一道面纱看不清模样,手中一把油纸伞在寒风中挺立,长长的发带随着寒风飘飞,又美丽又怪异。
文卓拔出长剑冲着那人影吼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此处?”
那人一声嗟叹轻轻收起伞道:“奴家此次前来,不想和几位大人为难;也希望几位行个方便,让奴家取了那帐篷中男人性命便走。”她声音婉转清丽,言语客气,竟似有一股魔力般,听的人毛骨悚然。
文卓一挥手道:“你这妖女休要打我家小主人主意。”
那人格格笑道:“妖就妖罢,何必一定要是女人呢?”他说得漫不经心,轻轻摘去面前薄纱。我看了不禁呆住,我在中洲王都呆了几日看到的美貌女子也是不少,竟没有一个比得上眼前的人。
“奴家已说过,不想为难几位,还请几位大人不要让奴家难做。”他忽然又开口惊醒了我的冥想。就听他慢条斯理的说道:“奴家听说西凉王宇文德调教的徒弟个个勤修武装霸气,攻守兼具。只是你们年岁尚小,跟奴家比还不能敌。今日就要死在奴家手里,岂不可惜?”
他言语轻佻,文卓不禁大怒大骂一声:“妖人,休要猖狂!”一个旱地拔葱挥剑便刺,那妖人朝虚无之处轻轻一推,竟然消失让文卓铺了个空。
“你真是不乖,奴家话未说完,你怎么就扑上来?”那妖人立在石岗子下面朝着高处的赵文卓轻笑:“奴家可不喜欢猴急的孩子。”
文卓更怒翻身跳下石岗又朝那妖人挥剑,那妖人微微一笑又在众人眼皮底下消失。
“文卓小心!”承志一声高喊,赵文卓直觉身后一冷,连忙转身已来不及。那女子在他的身后,轻抬小手朝他肩上轻轻一拍道:“你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吧。”哐啷一声,文卓的长剑脱手,身子竟似木桩一般栽倒了。
那妖人踏过文卓的身子冲承志道:“你还不错,居然能猜到我的小心机!”
承志将长枪抗在身上冲那妖人道:“废话少说,出招吧。”
那妖人掏出快帕子擦着手道:“你这人有趣,明知道不敌也要打么?”
承志道:“吾从小发誓效忠中洲江家,自会以死相报。”
“真是糊涂的孩子。”那妖人摇着头道:“若是依我的性子就放过你。可是今日奴家一定要取帐中人的性命,你要拦我那只好得罪。”
她话音刚落就听风云亭高呼:“承志小心……暗器上有毒……”话未说完,承志也一头栽倒。我顺着帐篷的缝隙看去,那妖人又立在石岗上了。眨眼功夫击倒两个高手,我后背上冷汗直流心道难道我江小鱼今日也要命丧于此?
“你……你是秦可儿?”之前一直沉默的风云亭终于开口了,言语中却只充满惊恐。
那妖人格格笑道:“两军交战,莫不生死相搏,风公子竟然还有雅兴打听奴家姓甚名谁?”他话说完忽又用帕子拭泪道:“奴家不过想取一个人性命,你们若是依了奴家便罢,何苦多赔上两个无辜的孩子?”
“真没想到你这妖邪如此歹毒!”风云亭声音忽然平静。
那妖人哭声更悲戚道:“妖邪?难道可儿在风公子眼里竟是如此不堪之人么?”须臾间他已经到了风云亭眼前,一双冰凉的小手拉住风云亭道:“奴家本不想为难几位。”
风云亭蓦然抽手说道:“你……。”
那妖人忽然告声得罪突然风云亭胸前轻拍一下,风云亭身子好似定住一般动弹不得。他轻启朱唇道:“公子不要再说,说多奴家该伤心了。”他避开风云亭朝帐篷走来,边走边笑道:“云龙,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我跳将起来护住身后的玉郎道:“站住,再往前我江小鱼就不客气了!”
那妖人笑一声道:“就凭你么?”衣袖一挥,银光衣衫,我腿上一麻,瞬间便昏死过去了。
我醒来时玉郎正跪在我身边,眼睛哭得像核桃般肿了。我刚想站起就觉得脚踝处一阵钻心疼痛忍不住哼出了声。玉郎见我醒了惊喜跳起来道:“小鱼哥,你醒了!”我挣扎着坐起来,板着脚看去,只见脚踝处有三个针眼般大小的红点。
“云龙大人好运气,本来那人针上的毒会毒死将军。”风云亭说道:“但将军足下踏雪行靴是用万毒之王的蛇皮制作,针头扎到皮肉时已失了毒性。”
我揉着剧痛的脚踝骂道:“去它的好运气!承志和文卓怎样了?”
玉郎这才带着哭腔道:“承志哥哥和文卓哥哥只怕……是我拖累了你们……”他说着又哭起来了。
风云亭叹口气道:“那人的绣花针上涂了湮花提炼的剧毒,两位将军都中了毒,这毒需用涉水之水才能解;现在只怕……”
我听不懂他说些什么,但见他面色忧愁也懂了大半。连滚带爬的来到承志和文卓身边,两人平躺在之前搭帐篷的厚毡布上一动不动,头发竟然已经灰白,胡茬也生起来,眼角爬满皱纹竟象是五六十岁人的模样。
我看看承志又看看文卓只觉得心中一寒,朝风云亭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风大人你救救他们啊!”
“湮花的花汁是一种奇毒,虽不致命但会让人加速衰老。若是加以提炼便便是剧毒。”风云亭说道:“像两位将军中毒的剂量每过一个时辰便似在尘世过了五年,只怕还有半日光景承志和文卓两位将军便要老死了。”
“他们两个还这么年轻,怎么便能这样就老死?”我想着和承志相处的两日多,想起他笑起来的羞涩模样,不由得滚下泪来。
“云龙大哥,求你个事情……”承志睁开眼睛望着我慢吞吞得说道。
我抱住他哭道:“莫说一件,就是千百件我都依你。”
承志虚弱得说道:“等我死了,你就向太子讨了婉儿,我知道小鱼哥也是喜欢婉儿的对么?你可以娶她么?”
我抹了一把眼泪道:“我不答应!婉儿喜欢的是你,你一定要活下去的!”
他滚下几滴眼泪道:“我只怕活不成了,婉儿就托付给大哥了。还有就是现在就杀了我吧,我不想老态龙钟的死去。”
“云龙大哥,我也求你给我个痛快……让我死的有尊严些。”文卓躺在一旁也有气无力得说道。
“你们他妈的说什么混账话?你们这么说倒不如让我先去死了得好!”我顾不得含蓄,抱住起两个人嚎啕大哭。玉郎在一旁垂泪,风云亭也长叹一声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小鱼都这么大的人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止住哭循声望去石岗子上赫然坐着一个老熟人,熟悉的破衣烂衫,熟悉的满是刀疤的脸颊,熟悉的满头乱发,熟悉的烂酒葫芦,熟悉的腰间的那把擦拭的纤尘不染的短匕首……
我大喜过望冲那人嚎道:“白先生!快来救救我朋友!”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