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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抓虫)
梅远是被外面的雨声吵醒的,慢慢地睁开眼睛,脑子钝得快要生锈,一瞬间有种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觉。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沈清拿着病历走进来。
“醒了?”
梅远眯着眼睛看着面前模糊的人影,无奈实在看不清。
“有哪里不舒服吗?”沈清温和地问,声音很好听,清清亮亮的又带着丝毫不做作的关切口吻。
“没有。”开口才觉得喉咙干涩,声音哑得不像样子。
“你知道自己是过敏体质吗?”
梅远点点头,“对薄荷过敏。”
梅远这才想起来,可能是昨天喝的东西里掺了薄荷。
“下次注意点,你体质本来不太好,平时多注意营养搭配。胃病么可大可小,现在是胃溃疡搞不好下次就穿孔了,胃癌虽然不是完全没得治,但也得在鬼门关门口绕一圈,那还得是运气好的。上次有个胃癌患者,切除了大半个胃好不容易救活,结果没过几个星期又发现癌细胞早就转移到了肝脏……”说着又笑眯眯地看着梅远的神色,声音还是温和而无害的。
梅远有点发愣,表情木然,似乎完全没在听他说话。
沈清难得有了点挫败感,最后觉得没趣嘱咐了几声走了。
看着他出了门,梅远才浅浅地勾了勾嘴角。原来这人是韩镜澜的那个朋友。
其实昨晚上他没有完全昏迷,韩镜澜慌慌张张送他到医院的事情他都记得,后来韩镜澜进来看了他他也知道。
梅远觉得自己有一个好品质,那就是知足。
韩镜澜能够这样对自己他觉得已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中了,哪怕这个大馅饼砸得他不得不在医院躺一星期。
即使梅远知道,随便是谁在那种情况下,韩镜澜也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下午的时候梅远自己去结了帐办了出院手续,打电话到公司部长一个劲叮嘱他好好休息。
回到家的时候梅远拿着□□发愁。
钱是韩镜澜早就付了的,住院费挂号费医药费杂七杂八加起来本来就不便宜,韩镜澜还自作主张帮他换了个单人病房,一个晚上好几百那种,所以无论如何是不敢住院的。
现在没了季芬那个无底洞要填,梅远也算不上拮据。但他没有存款,工作待遇不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多么好,所以还是经不住病啊灾阿的折腾。
但是欠韩镜澜的钱要还。
可能是因为自己曾经有把柄被韩镜澜抓住过,所以他更加不想对他有所亏欠,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更何况,自己对他还有那样恶心的心思。
按下拨号键的时候梅远手还有点发抖,这是他第一次给韩镜澜打电话。
“喂。”
礼貌而生疏的口吻,韩镜澜现在应该是在上班的。
“是我,梅远。”
“我听沈清说你出院了?身体不要紧吗?”
“恩,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昨天晚上……谢谢。”
“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你也别急着来上班,好好休息吧,我给你放假。”韩镜澜的语气里带了点笑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比之前还多了几分……亲昵?
“那个……医药费,我直接打到你卡上吧?”
韩镜澜愣了一下,本来想说不用了没多少钱,最后还是“嗯”了一声,“那我把卡号发给你。”
“好。”
挂了电话,梅远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它好好地在跳动,一切正常。
韩镜澜特意去网上银行查了一下钱,不禁摇头失笑。
梅远甚至连八毛的零头都没掐,如数将钱汇了过来。
不差一分不多一分。
大概这就是他做人的态度,永远跟别人把界限画得清清楚楚,从不越雷池半步。
但其实,韩镜澜是有点圣母潜质的。
从前他就觉得梅远是个小可怜,所以总是有意无意地会去关照一下。也就是他有意无意的那一点点关照,让小可怜从此把自己推入了更加难堪的境地了。
他没想起梅远是谁的时候可以对他视而不见,可以因为一些小动作讨厌他,可是现在想起了他们曾经的关系,还知道了梅远家里的一些事,他就没办法置之不理了。
伟大的韩镜澜充满同情心地想,梅远现在是可怜兮兮的,一个人。
但是我要你的同情心干什么呢?不能取暖,也不能果腹。
这是梅远看到站在门口的韩镜澜时,闪过脑海的第一个念头。
“我带了粥和鸡汤,要吃吗?”
梅远退了两步,让他进来。“谢谢总经理。”
“太客气了你。”韩镜澜朝他笑,站在那里自上而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又道:“你不戴眼镜其实挺……好看的。”
其实因为近视看不清楚,瞳孔总是没什么焦距,看人的时候总是带了点迷迷茫茫的感觉,看起来就像刚刚出生的小狗,软弱可怜,又惹人疼爱。
梅远以为自己定力还不错,但禁不住耳根发热。
韩镜澜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梅远的屋子,第一感觉是空荡,第二感觉是干净,第三感觉是阴冷。
小小的客厅里只有一张样式老旧的长沙发,前面一张玻璃茶几,没有电视。厨房完全开放式,和客厅连在一起。房子也很有些年头了,甚至连地板也没铺。当然,供暖设施什么的就根本别提了。
“抱歉,房子很小……”
韩镜澜大大方方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打开顺路打包过来的外卖,“趁热吃,再放一下就冷了。”
梅远局促不安,不知所措。鸡汤和肉粥的香味慢慢扩散开来,让人很有食欲,他这才想起来除了医院那顿早餐之外他似乎又是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不是故意不吃,而是总是忘记。
“不合口味?”韩镜澜搓了搓手,问他。
梅远摇头,搬了张塑料凳子坐过来,拿起勺子喝粥。
软糯鲜香又温暖的食物让他的胃舒服了不少,抬起头才注意到韩镜澜一直在对着手哈气。梅远赶紧起身在煤气灶上烧热水,又从卧室里翻出个热水袋。
“抱歉,我这里没有暖气,是不是很冷?你等一下我烧壶开水。”梅远一边将热水袋里早就冷掉的水倒出来,一边微微侧着身子跟身后的韩镜澜说话。
“怎么不换个房子?又在顶层,冬冷夏热的。”
“租金很便宜。八百块能租到一居室已经很实惠了,而且家具都是自带的。”
韩镜澜只是抿着唇再次打量这个屋子,他实在无法想象梅远的隆冬和酷暑都是怎么过来的。
等梅远烧好热水灌好热水袋过来的时候,粥和鸡汤早就凉了,甚至泛起了油花。
“抱着烫烫手,”梅远把热水袋给他,又倒了杯滚烫的白开水放到韩镜澜面前,尴尬道:“我这里能暖肚子的好像只有白开水了,总经理将就一下。”
韩镜澜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事。”
见梅远又要去喝粥,忙道:“你还是热一热再吃吧,都冷了。”
梅远拿起勺子又放下,点点头,抱着外卖盒子进了厨房。
韩镜澜看了一会儿安静站在灶台前的背影,这个人怎么能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呢。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沈清说你胃不好,记得按时吃饭。”韩镜澜站起来往门口走。
梅远忙关了火要送他,韩镜澜摆摆手:“别送了,外面怪冷的。”
于是梅远站在原地看他出门,然后门被关上。
门锁合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特别突兀。
没等他回过神来,原本停了的雨又噼里啪啦开始下,敲得窗户玻璃直响。
梅远想也没想,拎着门口的雨伞就打开门冲了下去。
他们这片小区年代也比较久远了,这附近离停车场还要走一段。
梅远跑到楼梯口的时候正好看到在雨幕中奔跑的,韩镜澜的背影。
“韩镜澜!”梅远叫了一声。
雨声太大,那人根本没听见。梅远撑开伞追上去,“韩镜澜!”
韩镜澜回过头就看到梅远撑着伞站在他身后气喘吁吁,“突然又下雨了,伞你带回去吧。”说完就把伞往他手里一塞,冒着大雨往回跑。
韩镜澜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那个背影已经不见了。
其实他想说,我的车就在前面,没两步路了,用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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