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卿

作者:无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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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韩卿没料到回到大营时第一个迎上来的是太叔剡:“听闻副帅遇上了刺客?”
      这显诸于色的紧张是什么?
      韩卿对此颇有些玩味,但目光忽然触及太叔剡身后面无表情的萧长鹤,微惊,随即将情绪藏深。
      翻身下马,向太叔剡淡淡笑道:“元帅的探子倒很尽职。”他到底派了多少人暗中监视自己?今夜遇刺之事竟然可以这么快传回他耳朵里。
      太叔剡一窒。
      默了会儿悄声说:“以后不会了。”见韩卿回去营帐,便要跟去。但吩咐萧长鹤只候在主帐,看来是有心避免他与韩卿相处。
      韩卿进了自己的营帐,见太叔剡跟进来又摒退他人,疑道:“元帅是否有什么机密要事要与末将商讨?”
      太叔剡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反而问:“今日行刺你的人是谁?”
      “隔得太远,认不清,但看来似乎不是大梁人士。”
      太叔剡目光一沉,若有所思。
      韩卿见他陷入沉思,便不再说话,转身卸甲洗手;打理妥当后叫炊事端上饭食,帐内没有备椅子,只盘膝而坐细嚼慢咽。隔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对,抬头发现太叔剡正含笑注视他。
      “……元帅笑什么?”
      太叔剡走到他身边坐下,笑道:“副帅哪里像才逃过行刺的人,不仅吃得下饭,还悠闲得很呢。”
      “我不吃饱,难道饿得无力下次好给刺客可趁之机?”
      太叔剡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对了,元帅这趟要说的究竟是何事?”
      “不急,等你吃完再谈。”
      韩卿听他如此说料想不会是危急之事,便不再追问。反正该说的时候不用问他也会说。太叔剡则借机打量帐内情形,他与韩卿驻军同营数月,都没有好好瞧过这位副帅平常过的什么日子。
      帐内朴素得很,除了床榻矮几、书橱衣箱,多余的摆设一件都没有。
      太叔剡忽然微不可闻的一晒:不知他平日将太叔桓的那些密旨收在什么地方?
      说是密旨,可最近由宫中探子抄录而来的密折上写的不是情诗便是杂事,与朝廷事务皆不相干;太叔剡不禁怀疑太叔桓是否已经发现有人抄录密折,所以这才故意写的些无干的东西?又或者,他原本打的主意就是假借密折之名实为传递相思?
      可是太叔桓会是如此无聊的人吗?太叔剡冷冷地想。
      这么多年来他与太叔桓争斗不休,所得最大的经验便是明白了太叔桓这人无论何种行为,决不可能是没有目的的;即便他的所为在旁人看来多么无稽,但那些行为的背后其实都已暗藏了玄机。
      ……难道密折里有暗号?又或者……
      忽然想起韩卿写的密折内容……那些都是忧国忧民之言,所述也全依照事实,似乎同暗号挂不上关系。即便信不过太叔桓,但韩卿总该信得过的……
      正想着,韩卿已经吃完饭放下碗筷,命人撤下残箸。见他摸索身上找着什么,太叔剡了然,信手掏出锦帕;本来是要递给他擦的,但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直接就往他脸上去……手伸出一半蓦然被韩卿扣住,随即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韩卿微微一笑:“谢元帅。”自他手里抽出锦帕,擦了手口,晾到一边,然后正经问:“元帅可以告诉末将究竟要谈何事了吗?”
      本来有些尴尬的太叔剡被他这样一转移话题,面上立刻好看许多。
      就这一刻,令太叔剡深刻的感受到自己与这名无论在战场上还是朝堂上都是身经百战的男人之间的差距。以往的大臣也都眼瞎了,居然以为这个“不受宠”的西辽元帅是软柿子;只有接触得越久,才越晓得他的厉害。譬如此次,面对自己失态的逾距之举,他轻描淡写的就能让双方皆有台阶可下……十一岁的差距,似乎不止是年龄上的。
      太叔剡定下心神,不再多想。
      郑重道:“本帅考虑过了,两军相持太久又无战事,未免消殆士气,偶尔小战一场也好。”
      “……何谓小战一场?”
      “我欲将东辽军赶回阴山以东。”
      “可是……若是他们遭受小创后趁此撤兵,那我们的用心……”
      “难道我们不可以趁胜追击吗?”太叔剡唇角露出一抹冷笑:“没人规定大梁军不可攻入东辽吧?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韩卿心想:你果然和皇上是血亲,说句话都如此嗜血,只不过他隐在骨子里,你露在面上而已。心底有些不悦,因为他已经大概明白了太叔剡心中所想。
      太叔剡……似乎已经没什么耐性了。此一战大梁优势明显,却至今还没正式与东辽交兵,恐怕将立下战功威望视为出征目的之一的他早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更有甚者,恐怕还想借机攻下东辽,好借机威震天下。说到底不过是想用战功给自己他日拢权夺位奠定更坚实的基础而已。
      于是淡道:“大梁如今异族环伺,若真的强攻东辽全境,投入的人力物力便不可计数;届时后方空虚,势必给其他外族提供入侵的良机,元帅考虑到这点了吗?”
      “当然想过,所以我并不想强攻东辽全境,只需要在他边境一带造成损失就是了。本帅的意思只是希望决战于东辽境内而已。”
      ……听这话的意思,莫非错怪他了?
      韩卿瞧见太叔剡目中微微闪烁,沉默片刻,道:“……元帅说的是,我们好不容易令边境富庶安宁起来,最好还是不要在大梁境内决战的好。”想了想,又说:“元帅来找末将商量,是不是想将末将正在训练的骑兵投入战中?”
      太叔剡却摇头:“如今尚无需用上你的轻骑兵,有战车步兵以及弩骑兵便可……”说着深深睇他一眼,忽然停下话露出苦笑。
      韩卿一怔:“元帅?”
      “我来找你单独商量,是希望你明白我并非只想着为自己立下功勋。”太叔剡低声说:“你我初始的计划虽然很好,但大战不宜拖延,迟则生变,因而我才想早些解决。”
      韩卿察觉到他话中隐约的委屈,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相对无言。
      太叔剡没有等到想听的话,似乎有些失望。他起身往帐外走去,走到门口,只背着身说了一句:“我虽不是什么仁人君子,但你也无须将我想作全然自私自利之人。”说完微侧……却终于没有回过头来。
      韩卿目送他而去。
      明白自己是真的将太叔剡的用心想得太坏了,但他也只自嘲的笑一笑,却没追出去。
      追出去做什么?安慰吗?道歉吗?——不行,他们是不同阵营的人,这些话万万说不得。
      低头,却瞧见矮几旁那张用过的锦帕。拣起来缓缓捏成一团,自言自语道:“韩卿呀韩卿,你真是铁石心肠……”

      七月廿一,立秋。
      今年立秋晚,但暑气并未随着立秋的到来而散去,反有变本加利之势。廿一当日白天就开始滚动旱雷,一直到夜里才停。俗话讲“雷降立秋,干透河沟”,这是下半年会干旱的兆头。
      东辽边境的一片林场不几日无端起了大火,其实是因为过于炎热的缘故,但有人趁机说这是天谴,是上天惩罚二王子成颂无道、盲目出兵,因而降下的警示。
      “放屁!放屁!!”一巴掌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成颂怒道:“什么人敢如此造谣毁坏本王子的声誉!给我查——”
      “王子,查出又如何?倒不如颁下一令,即刻起再有胡言乱语者军法处置!”
      成颂被这懒洋洋的声音打断话脸色正一阵青一阵白的,忽然听得最后一句,不禁又面露笑容大喜道:“说得是说得是!来人!传令下去,从今时今刻起,凡再有造谣生事者一律军法处置!”吩咐完转身拍拍那说话人的肩膀,赞叹道:“不愧是赫赫有名的黑鹰将军,本王子此战有你相助必定能大获全胜!”
      那人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又陪成颂罗嗦几句,随后告退出帐。
      一出去就瞧见袭香候在外面,向他笑道:“可出来了,于真!”
      苻于真皱眉:“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袭香俏脸一红,心想:我怕你被二王子教训上次不听传唤的事,不放心嘛!却因为知道苻于真最不喜欢自己凡事都被他人关照而不敢说出口。只说:“我顺路来的呀。”
      苻于真也懒得同她计较,点点头带她去牵马。
      两骑飞驰而去,出了石门关进入东辽境内,骑到一处水深草茂视野开阔之地才下马。这里离前线大营较远,也不怕有什么耳目。
      苻于真放坐骑随意饮水吃草,袭香赶了上来。
      “于真,你干嘛跑得这么快?”
      苻于真欲言又止。
      袭香奇道:“怎么了?你有心事?难道刚才被王子怪罪了?”
      苻于真睇了她一眼,摇摇头,转头看向远方。袭香正待追问,忽然听到他说:“我收到大王子的密函。”
      一时没回过神来:“大王子?成哲?”
      “嗯。”
      “奇怪了,他怎么会想到给你密函?对了,密函上说什么?”
      “……他要我……帮二王子打一场败仗。”
      “败仗……败仗?!”袭香蓦地捂住嘴,惊圆了眼睛:“莫非?”
      苻于真撇撇嘴,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大王子成哲已经按捺不住了。
      二王子成颂虽然没用,但他是皇后之子,在血缘上是皇储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如果能除掉他,成哲在与其他王子的争夺上便可增加胜算。当初成哲用激将法令成颂答应领兵进攻大梁,大概就是想让他战死沙场,但没料到皇后技高一筹说服皇帝让常胜的黑鹰将军苻于真随二王子同行,这样一来成哲的如意算盘便落空了一半。所以他这时才会来拉拢苻于真。
      “……于真,你答应了吗?”
      苻于真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这是绝好的机会,我为什么不答应?”
      “可是……大王子也许只是利用你,如果这一战真的打败,你也难逃其咎的,届时他若是想过河拆桥……”
      “只要我立下个人的功勋,他就没办法!”苻于真的笑意加深:“你别忘了,我只是随军将军并非元帅,若是战败也不该我负责,更何况只要我立下个人功勋,届时他不但不能罚我,还要通过奖励我来安慰被战败的事实所打击的民心。否则怎么能显现出朝廷的赏罚分明呢?哼,这笔买卖怎么算我都不吃亏!”
      袭香注视着他闪动的比火更炙热的光芒的鹰目,忽然发现自己再也说不出话来。
      “再说,如今大王子成哲是最有可能夺取储君之位的人选,我卖个人情给他,日后必定有好处;若是能被他收为己用就更再好不过了,那样我离皇权的宝座便又近了一步!”
      “……可是……真的战败,皇后不会放过你的。”
      “有你父亲撑腰呀。”
      “话虽如此,可是——”
      “不要可是了!”苻于真拉她坐到地上,草叶随风拂到身上痒痒的舒服。笑道:“你不也希望我能夺下大位吗?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我又不是成颂手下的人,就算答应与成哲合作也谈不上对他的背叛。”一面说一面伸着懒腰,“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立下个人的功勋……这个功勋一定要能堵上成哲的嘴才行……”
      ……也许可以考虑截杀……敌方大帅太叔剡?战时局面混乱,这样的机会不少。又或者……躺下咬着草茎,忽然想起前不久才行刺过的那名大梁副帅……
      蓦然道:“……那个人叫韩卿。”
      “呃?”袭香被他突然冒出的话弄得莫名其妙。
      “就是那天晚上我偷袭的人。”
      袭香立刻明白过来,惊喜道:“你是说那名大梁副帅?!你打听到他的名字啦!”
      瞧着她笑靥如花,苻于真好笑道:“怎么?是听到心上人的名字了?这么高兴!”
      袭香脸红道:“才不是,我那是好奇嘛!”忸怩片刻,才问:“这人如何?”
      “照所知的传闻看来,这个男人不简单。”苻于真丢掉草茎,淡道:“下一次在战场上若再遇见他,我得加倍小心,以免栽在他手里。”
      袭香伏在他肩上,笑道:“不怕,你是常胜的黑鹰将军嘛!”
      苻于真轻轻一笑,将她扯进怀里狠狠堵住红唇——好吧,赌上男人的骄傲,下次我非赢你不可……韩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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