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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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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挣扎


      以后的几天,和吕西安聊天简直成了我的必修课。
      那晚关于信仰的辩论似乎并未给他带来负面情绪。他跟我说,侯爵一直就是那幅脾气,自负,且得理不饶人。看起来,布里萨家族的男人都是这个样子,无论是在作战,信仰还是吃喝方面他们都会全力以赴,不达目的绝不甘休。
      吕西安也不愧是布里萨家族的人,自从他下了出家的决心后,任何人也别想拉他回头。他说,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就一定会走到底,就算遇到困难,在他来看也都不过是天主对他的试炼罢了。
      当谈到辩论的失败,他只用一句话作了了结,天主岂是狭隘的世俗逻辑和知识所能揣测?
      我虽然不信教,但在感情上还是和吕西安站在一起的。正因为有信仰,他才会在这个污浊不堪的世界中出淤泥而不染。他虽然流着布里萨家族傲慢,自负的血,但对天主的信仰却将他的灵魂淬炼得得更加纯真。
      我们时常在一起,或在书房,或在花园。我央求他带我出去,到城堡外面看看,得到的答案却是侯爵担心我再出意外,以后只能在他的亲自陪伴下外出。
      这让我泄气不少,总闷在城堡里,我何时才能接触外面的世界?何时才会遇到属于我的帅哥?
      我望着眼前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吕西安,发现他有时也会静静地注视着我,眼神中有着某种怜惜之情。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欧叶妮是他的妹妹,可我不是,在他那种专注的近乎于崇敬的注视下,21岁“高龄”的我还是会忍不住小鹿乱撞。
      这让我的内心警铃大作。
      难道我要喜欢上自己的小哥哥不成?这个念头让我很不舒服。最好不要,自己一定是在索梅恩城堡封闭地太久了,不行,我一定要赶快出去见大世面,让更多的帅哥来滋润我日见枯萎孤独的小心灵。
      然而我又不忍拒绝吕西安,毕竟他回来索梅恩更多的是为了见欧叶妮,而我作为欧叶妮身体的“接管人”有义务满足他的这点要求。于是,我在痛苦中煎熬,忍受着他每日对我的“温柔折磨”。
      每每看到他深情的眼神,我就忍不住在心里哀嚎,希望这非人的煎熬早点结束,老天赶快给我空投下来更外一个和我非亲非故的大帅哥。
      也许是吕西安信奉的圣母玛丽亚听到了我的心声,于是我的要求很快被满足了。
      可惜满足的只是前半部分。

      这天,侯爵照例整天都不在城堡里,不知又去哪儿了。
      中午我们三人在餐厅用餐,洛奈很是殷勤,就像任何一个当家的主妇一样招待着吕西安和我。不过洛奈的精心准备几乎要被我一个人独享,吕西安对一切美食绝缘,他只用牛奶蘸面包来填饱肚子。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奥朗日?”她问吕西安。
      “估计得圣诞节之后了,不过这还要看那边的修道院长,我每周都和他通信,他是个很仁慈的长老,也希望我能够在家好好住上一阵子。”吕西安说道。
      接下来的谈话我觉得既无趣又枯燥。洛奈和吕西安开始就一些神学及哲学问题展开了深奥的讨论。他俩的对话充斥着从柏拉图到笛卡尔,从奥古斯丁到托马斯·阿奎那的理论和观点。
      我一句也插不上,感觉烦得很,但转念一想,这其实也是洛奈和吕西安唯一能聊得来的话题了。洛奈是个很不错的谈话对象,她不会把自己的观念强加于人,也不像侯爵那样盛气凌人,她喜欢在谈话中对人施加潜移默化的影响,用柔和的语言和迷人的微笑瓦解对方的意志,以此在智力的角斗场上立于不败之地。
      她并没有和吕西安辩论起来。虽然和我一样,洛奈也是初见吕西安,但我知道她早已揣摩出吕西安的性格;所以这个女才子才会像唠家常般和吕西安东拉西扯起来。
      不过她那缪斯女神赐予的如簧巧舌和涌泉之思此刻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嗡嗡叫的苍蝇一样,我真不明白这个女人一谈起哲学来为什么会比唐僧还唠叨。
      吕西安看上去倒很自在,估计洛奈跟他的哲学对话跟他很对路。可我实在是坚持不住了,血液全部涌到胃部,我的大脑开始发迟,午后暖洋洋的阳光照在我脸上让我觉得头沉沉的。
      我得去躺会,我想。于是我告退走出了客厅。

      六月初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厚厚的天鹅绒窗帘不仅遮住了阳光,更挡住了窗外地中海的季风吹来的滚滚热浪。
      好心的玛丽怕我睡在有帷帐的大床上太热,特意让人给我搬来一张小铁床,放在衣橱边的墙角上,我就是在这上面享受了一个美美的午觉。
      ……
      他苍白皮肤下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指甲修得很整洁,在室外的光线下显得晶莹透亮。缀满镂空花饰的蕾丝袖口缓缓滑过我的脸颊,他很小心,金色冰冷的铜扣没有再碰到我的皮肤,只有手指,异常温暖柔缓,仿佛根本没有凹凸的指纹一样,按在我的颈后。
      我看不到他,但能感到他的存在。
      他就站在我身边,直到我的额头感到一阵灼痛……
      我模模糊糊地醒来,感觉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如梦似幻。
      但我并不认为刚才的是梦,屋外的巢居鸫鸟和阿尔卑斯山鸦的呱噪声,被海浪般的暖风一波波撞击窗帘发出的沙沙声,还有桌上几乎被金色苜蓿叶缠满的座钟的滴滴答答声,一切一切无不如夏季繁茂的地锦般攀爬布满于我的脑中;还有他,形影戳戳,周身镶嵌了一层雨季常有的雾蒙蒙的边缘,我看不清他是谁,他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存在,一个过去的影子或一个未来的梦幻……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在真实与梦幻的边界徘徊,根本搞不清身处何处。抬看望去,发现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都这么晚了?怎么没人叫我去吃饭?我皱着眉头想。
      其实我并不饿,只是奇怪自己怎会一觉睡到天黑。如果不是刚才那个奇异的梦,估计我很有可能会一觉睡到天亮。
      我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推门去楼下。
      还没走到楼梯,就听到一阵嘈杂声,似乎是两个人在楼下吵架。当我走到楼梯时,已经可以清楚地分辨出是侯爵和吕西安。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吕西安此时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侯爵也咆哮不止。我赶忙加快脚步,想到楼下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刚下楼梯,他们就停止了争吵。我看到在走廊上洛奈和三两的仆人正惊恐地瞪着侯爵书房虚掩着的门,一旁的仆人们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等我走到门边时,吕西安正推门而出,险些与我撞了个满怀。
      他发现是我,略微停顿了三两秒中,蓝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注意到他的脸色惨白,胸膛也在激烈起伏,似乎是刚才大声吵嚷所致。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极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匆匆离去了。
      那现在书房应该只剩下侯爵了,意识到这点,我反而不敢进去了。之前一直在外面的洛奈拉住我,示意我回屋,又遣散了在外面的仆人,自己则闪身进了书房,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我不打算就这样回去,感谢十八世纪的建筑,墙体看似很厚,还都糊上了花花绿绿的墙纸,可隔音效果却差得很。不用说趴在门口偷听,就是在隔壁,不用把耳朵贴在墙上都能将隔壁屋内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有时我甚至想,这会不会是建筑师有意为之的呢?这是个喜欢探究别人隐私的年代,从凡尔赛宫的达官贵人到外省的乡野草民,无不以传播流言蜚语,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为乐事。最无聊的琐事也会成为沙龙中的谈资,甚至有些人以散布贩卖他人的隐私秽闻为业,并以此谋得衣食之资。据我所知,偷听他人的谈话在这个世纪早已成为颇风雅之事,既能满足你的好奇心,冒险欲,也能锻炼你的头脑,积累广博的见闻,将来或许就能以此在贵族沙龙中出人头地。
      所以,我也打算“风雅”一下,好好听听他俩在谈些什么。
      原来还是关于侯爵不同意吕西安出家的事。侯爵大声骂着自己的儿子软弱虚伪,去给教会当奴才,说布里萨迦族数百年来只出最优秀的武士,哪能容得下这种靠嘴皮子讨饭吃的人。
      洛奈在一旁不住地劝解,他的声音这才渐渐低了下来。
      我理解他俩各自的想法,人各有志,吕西安有自己的追求;而侯爵也不无道理,他只有吕西安这一个儿子,当然希望由他来继承全部的家产。吕西安追求的是尘世之外的东西,是拯救自己的灵魂。而侯爵追求的是尘世之内的东西,是安排自己的财产,无法评论谁对谁错。而且,双方也完全无法说服对方,连我自己也不知该站在谁的立场上。
      于是我离开了门边,打算去看看吕西安。
      吕西安的房间就在侯爵书房的东侧,深棕色的橡木门被大理石的荷马和维吉尔胸像把守着。走廊的灯光昏暗,阴影覆盖在荷马的脸上,高龄的盲诗人紧皱眉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眶凝视着前方,仿佛正在注视着残忍的命运带领希腊的战士尽情屠戮着城破后特洛伊的妇孺;在他旁边,中年的罗马诗人消瘦的面孔则在烛火下显得憔悴,枯黄,脸上布满怨气,好像在责备那多情的佛罗伦萨诗人沉溺于地狱冤魂喋喋不休的讲述。
      我叹了口气,此时此刻,诗人的门后正躲藏着一个孤寂,单纯的灵魂。
      抬起手刚欲敲门,门后突然传来清脆的“啪啪”声,好像是用拍子拍东西时发出的声音。
      “他在干什么?拍衣服?打蚊子?不,都不像,那声音仿佛是……”我准备敲门。不,先别敲,我突然对这个想出家的大男孩的私生活发生了兴趣。也可能是刚才的偷听让我上了瘾吧,现在在我的心目中,偷听就等同于把事情的真相赤裸裸地呈现在自己面前。而还有什么会比“探寻真理”更让人着迷的事情呢?
      因此,禁不住诱惑的我决定绕到他卧室的窗后看看是怎么回事。
      天已黑,月驻树梢。
      银色的月光透过矮矮的篱笆,将花格般的花纹映遍城堡的墙围。我借着月光,以花篱为掩护,悄悄潜到吕西安的窗户下。我把脸凑到窗边,偷偷向里面窥视……
      “啊!”我睁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吓得差点叫了出来。
      只见泛着黄的玻璃窗内,吕西安正□□全身,腰间只缠着一块薄布,跪在供着耶稣受难像的祭坛下,右手用一条鞭子不停地抽打着自己。他原本白皙的背部如今已布满由鞭痕和血印织成网状图案,鲜红的血液涔涔渗下,染红了他腰间的遮羞布。
      我的心跳加速,慢慢地退到墙边,脑海还像过电影一样不停地回放着刚才窥到的那骇人的一幕。
      从后面我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表情怎样,是痛苦还是快乐;我也猜不出他是在进行自虐式的□□,还是纯粹是在惩罚自己孱弱的□□。只有受虐狂和宗教狂(其实二者也没什么区别)才会这样蹂躏自己的□□。万万没想到的是,吕西安竟也属于这两类人。
      这是为什么?是让□□感到极度痛苦以体验救世主受难时的心境?是惩罚□□,因为他的灵魂在某种欲念中不断挣扎?抑或是说痛苦对他而言本身就是一种快乐?我不知道,但此时此刻我可以肯定一点,他确实是侯爵的儿子,他们一样变态,都是虐待狂。
      唯一不同的只是侯爵喜欢虐待他人,而吕西安喜欢虐待自己。

      我回到房间,呆坐在床上。心想自己怎会穿越到这样一个奇怪的家庭?这一家子人真是有的拼,老子是个冷酷无情的魔鬼,老婆抛夫弃子神秘失踪,儿子是个虔诚的要死的信徒,连唯一一个可能正常的女儿都被人借尸还魂,变成了不相干的外人。
      也不知道这家人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要受到如此的诅咒?
      吕西安一回家,我立刻变成了无足轻重的人(话说之前我也没什么地位),侯爵满脑子都是如何留住他这个儿子不去出家,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女儿。哎,我整天除了学习就是无聊,还好有洛奈在,不然我更得闷死了,得等到何时才可以……
      突然,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果吕西安真的要走,不如让他带我离开这里,反正我也在这里呆烦了,是时候出去见见世面了。不过去哪里呢?去干嘛?我又犯了难,按照在现代的观点,普罗旺斯已经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地方了。要不去里昂?或者巴黎?不知道现在的巴黎是否像导游手册上说的那么好。
      思前想后,我也没有一个合适的方案,只得决定第二天去找吕西安,跟他说明自己的意图,让他帮我参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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