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遇土匪

　　第二天早上，穆迦岳差一点就上班迟到了，她心里不停地怪屠非不懂事，瞎折腾。

　　这一次，从屠非找了来，死皮赖脸跟自己住在一起开始，她就越来越弄不清屠非对她是个什么心态了。这些日子，屠非对她，确实很用心，他想做好，想让她喜欢，不管方法是否正确，至少他一直都在尽心竭力，相对的，总是故意找茬的人是她。

　　若不是她有意无意地提起秦琴，他们之间好像再也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他不会再说，秦琴最喜欢什么什么了，也努力让自己不再恶意地误解她。每次当她蓄意挑起他的愤怒，故意冷落他的时候，屠非总是会试着用撒娇耍赖皮的方式缓解他们的隔阂，就像是他真的舍不得和她闹僵似的。鉴于他的诸多忍让，穆迦岳不得不怀疑，他对自己的态度端正，认真和气，到底是因为真心实意，还是说，他仅仅是不服气。一个人，当他隐藏自己的脾气，对你低声下气时，总让人怀疑，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尤其是对方是屠非这种凶残险恶的土匪大哥，他过去的劣迹斑斑，让穆迦岳无法掉以轻心。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态，说简单点就是，穆迦岳怕他不喜欢自己，拿自己当替身；又怕他太喜欢自己，害自己无法找别人。

　　然而，不管他是怎么打算的，那又怎么样呢，难道因为别人改变了，她就得改变自己去附和他吗？况且，他的改变，尚不能判断出，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中午的时候，上午请假不在的同事回来了，原来去扯结婚证了。她给每个人发喜糖、喜烟，一直发到穆迦岳这里。穆迦岳恭喜了她，收了糖，说自己不抽烟，不收喜烟。

　　同事道：“给你男朋友啊。”

　　穆迦岳笑着不说话，突然想不起来，到底屠非抽不抽烟。记得读书那时，屠非是烟不离手，一天一包烟，经常对着她故意吹烟圈呛得她直咳嗽，可他却笑得得意。可现在，至少在她面前，屠非就没抽过烟。不知道是不是戒烟了。

　　屠非这边正在开股东大会时，接到穆迦岳打来的电话。

　　屠非起身道：“你们继续，我接个电话。”

　　窦志叫住他，“谁呀，别理她。”

　　“我老婆！”

　　“切，你还怕她呀？”

　　“死一边去！”

　　走出会议室后，电话通了，那边穆迦岳语气很急：“我问你……”

　　她这么慌忙的口吻，屠非没来由一阵害怕，“什么事？”

　　“你抽不抽烟？”

　　屠非松了口气，“突然打来就问这个？”

　　“快说呀，你抽烟吗？”

　　“不抽吧。”这次他来之后，只要在她面前就绝对不抽，怕她讨厌嘛。

　　他说得犹犹豫豫的，穆迦岳催促道：“抽烟就直说，我这边有同事结婚了，要送我喜糖喜烟，我说不抽烟，人家就说可以给男朋友，我不知道你抽不抽烟啊，你快说……”

　　这是她第一次承认自己，屠非很高兴，“抽烟。”

　　“你抽烟吗？”穆迦岳有些怀疑，最近不是没见他抽烟吗？！

　　屠非怕惹她讨厌，试探地问，“这个……你说呢？”

　　“算了，我给你拿回来。”穆迦岳准备挂电话了，“今晚我不回来吃晚饭了，你自己把昨晚的汤热一热，别饿着。”

　　“你怎么不回来陪我呀。”

　　“我这边同事请客，今晚聚餐，你自己吃饭，别管我。”

　　“能带家属吗？”

　　“不能。”

　　“喔，那你吃完了饭就快回来吧。”

　　窦志见屠非接了电话回来一脸的甜蜜，忍不住打击他，“想不到你还有妻管严的潜质嘛。”

　　有人和他一唱一和，“看你这乖巧劲儿，你家那位是给你吃什么药了。”

　　窦志笑着点头，“不是谁说，是玩玩吗？”

　　屠非冷眼看他们一眼，“死开些，继续开会。”

　　晚上，穆迦岳回来了，一开门也不理屠非，径直往自己房间走。

　　屠非跟在她屁股后面，“怎么了，山山。”

　　穆迦岳把她好久都没有拉过的小提琴找了出来，说道：“我得练琴，你先出去。”

　　屠非嘟囔道：“大半夜的，你要扰民啊？”

　　“我同事小祝结婚，请我去表演一下，我都有一年多没有拉过了，不练一下怎么行。”这一年多和屠非认识了，拉拉扯扯的，穆迦岳一直倍感身心疲惫，哪来的闲情逸致练琴，可今天，同事说起想要自己的婚礼上有点新意，就有人提议说让穆迦岳拉一支曲子，穆迦岳说不行自己生疏了，可一群人跟着起哄，鬼使神差的，她竟然答应了。回来之后，看到屠非等自己等得焦急的脸，穆迦岳觉得自己不该答应，面对这么一个浑身匪气的人，瞬间秒杀完她的艺术细胞，要她以怎么样的心情练出一首优美的乐曲啊……

　　“那我呢，我说想听你拉琴，你就当耳旁风，人家一说你就人来疯，你怎么这样啊。”屠非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她愤愤不平的乱扭。

　　穆迦岳看他一眼，指着房门对他道：“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屠非咬着唇看她一眼，走出门外把门关上，这门的隔音效果还不错，他趴在门上，隐隐约约地听到一点声响，从断断续续的曲子，最后一直到熟练，穆迦岳已经能顺利拉完整首歌曲了。

　　屠非回到房间，戴上耳机开始听天空之城，这就是穆迦岳练习的曲子。真弄不懂，好好的结婚，怎么点个这么催泪的歌，难道是故意煽情时用的？那穆迦岳拉曲子的那天，万一下面的人都哭哭啼啼的，她看了影响心情该怎么办，会不会回来之后又和自己说些有的没的，伤脑筋啊，看来自己得在他们结婚那天赶回来，别在外地签个合同就耽搁太久。

　　第二天，穆迦岳打开房门时，屠非已经上飞机去外地了。他给她留了个纸条，说自己去一周左右，办完事马上回来，让她不要担心。

　　穆迦岳不担心，还巴不得他一去不复返了。这样子，自己就不用下班立刻匆匆忙忙跑回家忙着做饭了，也不用因为加班惹他不高兴而心存忐忑了，也不用再害怕他突然哪天跑到公司来强迫自己辞职了，总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都迎刃而解，她恢复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身。这样看来，屠非还真是个祸害。

　　接连几天，穆迦岳午饭时都在公司外吃的，以前因为有屠非守着等饭吃，她会回家弄晚饭，随便给自己准备第二天中午的盒饭，可现在，她一个人也懒得再弄饭菜了，中午随便吃点，晚上就和朋友逛街，饿了可以下馆子，总之想吃什么吃什么，吃得胃病犯了也没人吵闹，她自己痛自己的多痛快。

　　这几天穆迦岳才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逛街了，更没心情打扮，平时上班穿得老实本分，万一穿张扬点，屠非就不让她出门；晚上回家更是随随便便，反正是给屠非看，她怎么简便都可以，完全没人介意。

　　可现在屠非不是不在眼前晃了吗？她就起了逛街买东西的心思，连着几天都是满载而归，上班也是一天一套新衣服，天天起早化妆打扮，整个人焕然一新，让同事们不禁问她是不是中头彩了。

　　可不就是中头彩吗？没有屠非在身边，就连晚上一个人害怕，都让她觉得很轻松自然。她宁愿整夜整夜的不睡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也不愿意多一个人，让自己不寂寞，却多困惑。

　　就这样，穆迦岳每天在上班、逛街、练琴中度过了，一眨眼就是一周，穆迦岳恍恍惚惚，觉得自己还没怎么过松快日子屠非就要回来了。在屠非说好回来的这天，她的心情陷入了极度郁闷。

　　“今天下班我们去逛哪里？”

　　同事问这句话，已经不能让穆迦岳高兴答应了，“不行，我今天男朋友回来了。”

　　“行呀，以后再约吧。”

　　别人当她是小别胜新婚，忙着回去亲热；实际上呢，穆迦岳一想到回去就会见到屠非，讨厌得连逛街的情绪都没了，她得忙着下班跑去超市买菜，要做满满一桌的菜给屠非解馋，还得听他碎碎念这一周他出去做什么了，也得汇报这一周自己做了什么……想想都头痛啊……

　　下班之后，穆迦岳第一时间冲去超市，回家又忙活了很久，一桌菜摆满了，都没见屠非回来。穆迦岳被油烟抢到了，没心情吃饭，她抱着等一等的心态，一直望到十二点，屠非都没有回来。

　　还是睡了吧，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穆迦岳没有锁门，万一锁上了，他回来进不了门不是得敲门吗？起来给他开门多麻烦。可是不锁门，穆迦岳一个人又睡不安稳，她睡一会儿又醒了，睡一会儿又醒了，最后干脆不睡了，起来在屋子里散步。

　　一整晚，屠非都没有回来。

　　其实很奇怪，屠非走了一周，一个电话都没给她打过。平时，屠非的电话像是催命，她晚接一会儿他都会上纲上线，可这次，他根本没有再联系过她，没有关心吃没吃饭，没有再管穿没穿少，就像是他不会再回来，懒得再过问你的死活。穆迦岳突然想起，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他，根本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他这次是跑到哪里去了，去做什么。如果这时自己给他打一个电话，问问他现在在哪里，她甚至不能确定屠非会不会接电话。

　　穆迦岳一直觉得，对于屠非来说，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如果他想，他一定会做的。

　　当早上的闹铃响起的时候，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穆迦岳就像灵光乍现，顿悟到，屠非就这么走了，不会回来了。

　　穆迦岳喝了一点牛奶，化了化妆就去上班了。同事见她今天来脸色苍白，心不在焉，就和她说笑道：“瞧你的黑眼圈，果然昨晚男朋友回来了，你都没有睡到吧。”

　　“是啊，我睡不着嘛。”

　　“你们感情好好呀，小祝都结婚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暂时没想过。”

　　“也对，还想他多哄哄你嘛，结婚可是大事，你要自己看好了。”

　　她早就看好了，屠非从来不是她的结婚对象。以前上学的时候，不论她怀着什么心态和他缠上，都很清醒地知道，他们之间玩玩就算了，不能当真；可想不到他还会追到这里来，穆迦岳一直都很冷静，或许也有些好奇，想看看屠非到底想要玩什么，到底他这么纠缠，是玩她还是在玩自己，他总有一天会走的，不管是被她油盐不进的态度给气走，还是觉得自己终于得逞了而罢手，反正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或许她会对别人说，自己有男朋友，但她心里却从来没承认过这个人是屠非。

　　直到现在，即使躲在洗手间里泪不可抑，穆迦岳还是这么认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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